不再私下邀约。连着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模样。
如那个大雨滂沱之夜,盯着他的,带着痛苦和困惑的眼神,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先生记得发信号。”陈博涉几只响箭递到他手里,“虽然我知道先生神通广大,但有时不必过于逞强。事情办不成了,就回来,我不会怪罪。”
陈博涉说这个话的时候,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成熟的主公,那么包容而理性,使得一同出使的将士们都为之动容,发誓要效忠陈将军。
云霁郑重地点头,上马。他不知道陈博涉是想通了,还是有意要摆出个主公的姿态。如今这个变化,他看在眼里,有些欣慰。
就好像……自己学生终于开窍了一般。
虽然陈博涉一直都有种与年龄不相符的睿智与精明,但这次却多了一种愿意特意呈现出来的贤明的姿态。
云霁宁愿他是这样。
有时,人是需要戴着面具的。若对谁都是真心以待,坦诚相告,恐怕只会坏了规矩,乱了人伦,徒添烦恼罢了。
退一步,伪装起来,体面地笑着,行着君臣之礼。
这样一来,总是不会出错的。
*
云霁启程去陇南山中,随行带了五六个人马。简衣便服,低调出城。
这次陈博涉没来送行,似乎是意识到两人地位之差别,而刻意回避。将他与其他谋士同等相待,也省得其他人看了说些闲话。
这样的“送别”,云霁固然欣慰,只是临行时,在与向边兴和芮深辞行之后,不自觉地往城中看了一眼。然后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陇南山中不同于北方的干燥。这里常年适温,草木丰茂。饶是初夏时节,乔木灌木也是郁郁葱葱,颇为苍翠。虽然不至于林荫蔽日,但野蛮生长的枝枝桠桠,多少有些阻碍前行。
打前阵的两名士兵不得不下马,砍掉些树枝,才能让后面骑马的四人通行。
“前方似乎已经有人砍出了一条道路来。”探路的士兵来报,“大概再走十分钟,便可以进入陇中山道了。”
“那条道路,会不会是殷将军砍的?”随行的军长问云霁。
“不好确定。”若说军刀和柴刀砍出来的树枝断口有什么差别的话……恐怕还真没什么差别。因此云霁也不好判断。
“那殷将军他们是走的这条道,然后失踪了吗?”军长又问。
按理说从东边入陇南,连接陇中山道的道路只此一条。若不是走这条路失踪了的话,恐怕就是根本没有进来。
“先行一段再说。”
陇中山道是一条沿河边山崖而修的小径,宽阔之处依山崖断面而起,可容两匹马并排通过,但狭窄之处仅容一人通行。
山崖无断面的地方,有一条年久失修的栈道。栈道斑驳之处连木板都腐朽了,只有几根固定木板的绳子悬在山崖之间,看着好不惊险。
云霁下马走上栈道最为失修的地方,脚下只能踩着腐烂了的只剩半截了的木板,几乎只能靠手攀着绳子或攀着山壁凸出的地方,踉跄前行。风吹过来的时候,绳子便晃了起来,连带着手抓的绳子也在摇摆,上下同一频率,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通行了。
好不容易通过了那段栈道,云霁已经是满身大汗,而身边随行的士兵也都是大汗淋漓,觉得有惊无险。
“这个栈道破烂成这样,殷将军他们五百人,恐怕不好通行吧。”军长擦了把汗。
的确,一人通过都要一刻钟的时间,五百人的话恐怕要通行五天。如果殷辰他们稍微动动脑子的话,就应该先花两天时间修好了栈道,再走过来。但既然这个栈道没有被修好,所以殷辰一行,应该不是从这里通过的了。
线索至此彻底断了。
无法判断殷辰是否进山,如果他们进山了的话,也无法获知他们走了哪条路。
“找当地人问一下,还有没有其他入桦国的道路吧。”云霁只得带人暂时出了陇南山中,在山脚下的广桦镇歇一晚上。
*
夜半时分,云霁轻轻吹响哨子,召唤了朱雀。
“陈将军那边什么动静?”云霁问。
“似乎是在查奸细。”朱雀报告。
他之前跟陈博涉说过有内奸一事,看来陈博涉是放在了心上。这次能派他出来,恐怕多少是不想让他被列入盘查之列。
“查出来了吗?”
“似乎还没有。”
可能是得花点功夫,因为上次指派殷辰带队入山,可是在朝上之上说的。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听进了耳朵里,要从这么多的人里面找出那个奸细,确实需要花点时间。
“那关于殷将军的下落,可有消息?”
朱雀犹疑了一下,不知当讲不当讲,“没有殷将军的消息,倒听了一首民间的打油诗,是说陇南这边的地形的。”
“什么打油诗?”
“陇南山中九千九,妖魔鬼怪遍地走。层峦叠嶂近却无,藤缠树绕无似有。朝南晚北不相对,横东竖西不同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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