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垂下了手,“不碍事。”他再看向陈博涉的时候,陈博涉的目光居然还没有移开。
他在看着自己吗?以什么样的想法,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还是单纯只是看着一个士兵和另一个士兵……
云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魏和本来是一片好意,却被他想成了,对他怀着那样的心思,真是该死。
*
军中大夫迟迟地赶来,为他包扎了手指,都头有些担心地问:“怎么样,还能参加第三场吗?”
云霁活动了一下被包住的指节,点了点头,“能。”
若是获胜的话,便能得到陈将军亲自颁发的奖品,一柄紫衫木的良弓。
当初他参加比赛的时候,并没有将这个奖品放到心里去。但现在见到陈博涉之后,他便有些克制不住想见他的心情。
想见他,想见他,也想让他看着自己,用在邺城中那样胶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这样的要求可能很任性,也很蠢……
但云霁不知为什么,心里生出了这样的情绪之后,便一直化不开了。想这次就这么任性下去。
他一直要求自己克己复礼,也一直教育陈博涉要恪守君臣之道。
现在陈博涉真的是以长官的目光审视着他,以看着寻常士兵的眼神掠过他的时候,他又有些受不了这种感觉。
仿佛被抛弃了,被忽视了一般。
所以他想要得到这个机会,这个让陈博涉给他颁奖的机会,他要让陈博涉专心地看看他,只看着他。
就随着自己的心意,任性一次吧。
“那就克服一下,若是疼的话,给你上麻药。”都头道:“第三场是个人赛,决定胜负的一场,你可要好好表现。”
云霁活动了一下手指,疼痛倒是其次,只要不影响拉弓力道的话……但包扎了的地方,很明显会有些阻碍。因为他被包裹了的指腹,无法正确感知弓弦的松紧。
在这样一个风向和风力都有些变幻莫测的春天,根据现场情况,实时调整弓弦状态十分必要且关键。
云霁将包住的布条一圈一圈地撕开,“不要包扎,也不要止血散和麻药,会影响手指的感觉。”
都头赏赞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看不出你小子文文弱弱的,倒是个硬脾气。”
*
第三场是个人赛,分五轮。
前一、二轮分别用立姿和跪姿射十支箭。第三轮是在一刻钟的时间内,比射出的箭数和取得的点数。第四轮是射移动靶。最后一轮是骑马射箭,射移动靶。
岑进和魏和比试完了第一、二轮,回来的时候都摇了摇头。
“风变大了,箭不好控制。”
“土地还是潮湿的,有些软。我跪着的时候,膝盖滑了一下,姿势就有些歪了。”
云霁俯身摸了摸土地。冬雪消融之后的雪水全部都渗入了土地之中,一时半会儿还没全部渗进去,所以地面实际上是半干不湿的,有些泥泞的状态。
若是跪到了不平的地面,的确容易滑。射箭对姿势的要求极高,姿势稍微变形一点点,便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怎么办呢?
“文舟,该你了。”
云霁站在场地中,感觉了一下风的方向。这个程度的风应该不会影响他的发挥。
他又剁了剁脚下的土地,确实如魏和所说的。但他凭借着刚才踏了两下脚下的感觉,便想到了一个方法。
在比完了立姿射箭,即将比试跪姿射箭之前,他用脚在地上剁了一个小坑,跪下去的时候,让膝盖正好卡在那个小坑里,再调整身形。这样的话,便更容易稳住身形。
风不是问题,土地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手指上的伤。
由于风变大了,他必须用更大的力气去拉弦,而弦又正好磨在他的伤口上,他若换了手指的其他位置去拉弦,又不能灵活地调整箭的方向。所以他只能忍住疼痛,一箭接一箭的放出。
二十箭结束,云霁暂列第一。
走下来的时候,手指上的伤口滴了一路的血。
“你还是包扎一下吧。影响准头也是没办法的事。”都头劝他,“最要求精准度的两项已经过去了,接下来还要比试快射,一刻钟拉几十支箭,我怕你的手指撑不住。”
云霁估量了一下,妥协了,点点头,让大夫重新给他包扎了伤口。
大夫包扎的时候,他又管不住自己,看向了观礼台的方向。这一次,陈博涉的目光跟他碰了个正着。
目光交错,四目相对。不是浮光掠影,而是只看向他。
云霁的心里有一丝喜悦,甚至还有一丝想邀功讨赏的意味。恨不得冲到他面前说,你当初教我的射箭,我学得很好。
但没停留多长时间,陈博涉再次看向了场中。
*
第三轮的限时射箭,对云霁来说是一个挑战。
即使包扎了,伤口还是被硌得很疼。血不一会儿便渗出了包扎着的布条,却毫无办法,只能忍耐。
若是在战场上,敌人可不会因为你受伤了,拉弓不利索,而不去射杀你。你也不会因为手上的伤,而将弓箭弃之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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