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前诱敌,占据地势之险。你知道翠泰岭的隘地在哪里吗?两边通透,谷地绵长,几乎无险可守,如何能占据险塞?”
云霁听着自己的回答被陈博涉全盘否定,便有些不服气,多了些好胜的心思。
翠泰岭是邑国与前富南国交界的一道地势平缓的山脉,中间有一处河谷地带,浅滩近乎平原,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设置埋伏的地点。
但一般人不知道的是,这条河到了春天便会涨水。上游的河流冰雪初融,下游的河水结冰未破,所以河水会顺着冻结了的,变窄了的河道,一气全部涌上来,将河谷地带瞬间淹没,变成不易通行的狭长走廊。
“若是在翠泰岭作战的话,一定要选择在三月中旬,冰雪初融的时节。只有那个时候,裕河会涨水,河谷地带平缓的浅滩会被淹没,形成隘地,容易围歼。”云霁走到沙盘前比划了一下,又指了两处地点。
“这两个地方,最容易形成溃口,如果能诱敌深入到这两处的话,就可以凭借涨水之势,将敌军一分三段,分而狙之。”
陈博涉凑过来,听他事无巨细地讲解,脸上浮现了笑意,意味深长地说:“看不出你一个小兵居然能想这么多,陆将军说你机敏,我看……何止是机敏。”
云霁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得太多了,急忙收回手,变成了拘谨模样,“我和我弟弟对行军打仗很感兴趣,没事儿就会讨论一下,所以便想得多了些。”
“这样啊。”陈博涉点了点头,似乎很容易就相信了,一副了然的样子。
“你明明是香南国人,为什么对邑国的地形那么清楚?”
云霁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只能继续往下编,“我们邻居住着邑国来的商人,他行商要从翠泰岭中穿过,所以对翠泰岭的地形颇为熟悉,也知道什么季节利于行路,什么季节不好过车。我们兄弟俩听他说的多了,自然就记得。”
陈博涉似乎又被说服了,应了一声,却又继续问道:“那么你是哪里出身,籍贯是哪里,家中什么情况?可否告知一下?”
云霁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问话:“我是若安城中下塘里的人,父母早逝,靠叔嫂救济。家中兄弟三人,大哥早年一人去了景国经商,后来便定居在了景国,定期会托朋友带些钱回来,支付养育我和我弟弟的费用。后来战乱起,大哥下落不明,钱也不再送来。叔嫂势力,待我和我弟弟也是一天不如一天,所以我们便想着入伍从军,自力更生。”
“你大哥下落不明,说不定便是我造成的罪过,你不恨我?”陈博涉问。
“我……”
没等云霁回答,陈博涉又问:“我围困琛州城,绕道先去攻打景国,将景国司空一族屠杀殆尽,将锦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你不恨我?”
“……”这个问话明显已经超出了,云霁方才编造的那个背景的范围。
“我将锦州城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却也没找到人,于是只能先行离开,不去找他,不去想他。明明知道他就在这里,却放弃了。”陈博涉自顾自地说着,继续问道:“你不恨我?”
“……”云霁退后了一步,却被陈博涉伸手拉了过来。
“大沧国的战事结束了之后,我得知他去了琛州城,便一路寻来。结果他又逃了,又走了。我知道他回了景国,但我若追去了景国,肯定还是找不到。他若是想躲我,若是不想让我知道,我便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来的。我竟是如此愚笨……”陈博涉还是问:“你不恨我?”
“……”云霁感觉到陈博涉的手环上了他的腰,将他更向前推着。
“宣国传旨要我杀了他,我抗旨,与宣国决裂,在琛州城中自立为王。我怕他一直不出现,却也没去找他。新政初立,百废待新,我忙于军务,就这样疏忽了他。”陈博涉已经不是问了,而是在乞求他的原谅,“你不恨我?”
“……”云霁看着他的目光也渐渐软化了。
原来陈博涉不是要杀他,原来陈博涉是为了他与宣国决裂的,原来陈博涉一直在找他,只是他一时任性,躲得太久了。
“但没想到他后来居然进到我的军营中,成了一名普通的士兵。他为我抓住了刺客,我没察觉。他在射箭比赛中表现优异,我没察觉。他给我包了饺子端进屋里,我没察觉。直到当他被带到了我面前,我看着他掌心的疤痕的时候,才察觉了,确认了。他受过伤,伤得那么重,但那个时候,我居然视而不见。”陈博涉说这话的语气既是自责,又是心痛,“先生,你不恨我?”
云霁明白了,确认了,然后被陈博涉拥入怀中。陈博涉的胸膛是如此火热,如此躁动,仿佛腾着一把火。而那把火,正顺着二人贴近的地方,徐徐烧了过来。
“先生,你恨我吗?恨我不去找你,恨我对你视而不见,恨我不能保护你,恨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却愚笨地没有想到那是你。”陈博涉搂紧了他,用几乎将他揉进怀里的力道。鼻尖埋在他的发丝里,呼吸着他的气味。
“不恨。”云霁闷声说。
连想念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恨?
“不要再逃了,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再躲着我了……”陈博涉的语气呢喃而温柔,“如果你想要自由,我都给你。如果你想要君臣之礼,我会努力克制。如果你想要回归宣国,我立即策马起兵。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云霁听到这话便红了眼睛。
这个傻瓜,竟能温柔成这样。
“嗯,不走了。”云霁轻声说,“我这次不是主动回来了吗?”
陈博涉听到这话,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原本哀切恳求的眼神,顿时明亮了起来。他掰过云霁的肩膀,仿佛不敢确认似的,急忙问道:“真的不走了,永远留在我身边?”
云霁觉得那眸子里面仿佛能迸发出光亮来,像天上的星星全部坠进了湖水里,哦,不对,比天上的星星更耀眼。
他点了点头。
陈博涉迫切地吻上了他的唇,那个吻如同他的眼神一般澎湃而炽热。舌头毫不留情地撬开他的贝齿,长驱直入,将他搅得天翻地覆,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能被陈博涉席卷着,犹如飘进漩涡的一叶孤舟。
不知吻了多久,直到云霁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暴风骤雨似的亲吻才渐渐缓和了下来,变成了温柔的舔舐,细水长流。
陈博涉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啄着,意犹未尽。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摸到了他的下颌,从那个地方可以撕掉他的面具。
“先生……面具好碍事。”陈博涉含糊地说着,将面具的边缘微微掀起了一个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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