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
大伙儿连忙应声,围着蒋拿重返小楼,谁也不去管楼上的闲事儿。
那头姚岸已经精疲力尽,靠在许周为的病床旁也不去休息,捂着嘴咳嗽不断。沈纶走过来,说道:“老李已经把你邻居送回去了。”
姚岸这才起身道谢,又说:“沈总,你也回去吧,今天真的全靠了你。”
沈纶蹙了蹙眉,抬手探向姚岸的额头,姚岸下意识的侧了侧,沈纶强行覆了上去,一触之下才觉她额头滚烫,沈纶立刻道:“你去看病,我找个护工来陪床!”
姚岸赶紧推谢,执拗的不愿离开,沈纶还欲再劝,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听了两句,瞥了一眼姚岸,对电话那头道:“我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沈纶看向姚岸:“我有事先回去,你有需要立刻找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别到时候你也倒下了,那你家里人怎么办?”
姚岸忍不住噙泪,扯了扯嘴角应下,目送沈纶离开。
沈纶下楼时,司机已经候在那里,两人上了车,司机往前驶去,说道:“杨启怀查出来了,昨天中午,有人在南江市桥心一带见到过她。”
沈纶沉脸道:“然后呢?”
司机蹙眉:“他们认了照片,肯定是她,不过她后来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沈纶叩了叩腿,思忖道:“找人在她家附近守着,还有去趟她滨州老家,看看会不会在那里。”
司机点点头,又问:“要不要派人留意一下姚小姐的动向?”
沈纶勾唇道:“不用,我来就行。”
夜幕垂挂许久,黎明迟迟到来,四五点时天际已经泛白,医院里开始有人进进出出,用餐上厕所,动静渐大。
姚母从梦中惊醒,猛然记起火灾,掀开被子下地,用力推醒姚父:“老姚,出院了出院了,咱们回家看看!”
姚父昏昏沉沉醒来,闻言后慌乱道:“再睡会儿,你急什么,别吵到燕燕。”
姚母直奔厕所,小声道:“让燕燕睡,我回家看看。”
姚父劝了几句,实在拗不过她,只好战战兢兢的随她回到弄堂。
姚岸守了许周为一夜,四点时许周为被伤口痛醒,姚岸急急唤来医生,忙了许久才能稍稍阖眼。
睡得却不踏实,她支着下巴靠在床头柜上,脑袋时不时的往下挂,就像沉沉的心脏,一直无法提起。
许周为再次悠悠转醒,轻唤道:“你回去吧,回去休息,把我兄弟叫来就行了。”
姚岸揉了揉眼睛,点头说:“我找过蒋拿了,他一直没回音,我待会儿再打个电话给他。”
正说着,姚父突然来电,手足无措的喊:“姚姚,你快回家来,快来劝劝你妈!”
姚岸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回弄堂,烧毁的家门前已聚集了一群人,姚母趴在地上不愿起来,悲恸大哭:“我的娘啊,爸妈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啊——”
姚岸怔怔立在一边,盯着面目全非的家,淌泪不止。
屋子已建有四十多年,外公外婆清苦一生,唯在退休前向厂里争取到了这间房子。姚母结婚时两老耗尽所有积蓄装修一番,两个舅舅愤愤不平,从此与姚家不相往来。两老过世后,也只有这间老屋能遮阳避雨,寄托姚母的相思。
但此刻这间破旧的老屋已毁于昨夜的大火,满目疮痍,遍地焦黑,连客厅墙上挂着的两老遗像,也再也没有了痕迹。
邻居们也忍不住哭道:“算了算了,身体重要,不要伤了身体!”
姚母仍在恸哭:“没了房子我们住哪里,啊,住哪里?”她声嘶力竭,吼声沙哑,全身像是打了麻醉,再也没有知觉,只想死在这里。
姚岸终于蹲下,抱住姚母泪如雨下。
邻居们劝说一阵,又一起帮忙去屋里收拾,老大爷说:“昨天晚上你姑姑已经整理过了,我看她也不停在哭,就劝她赶紧回去休息。”他凑近姚岸小声道,“我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要你们家赔钱,不过你们家也可怜,他们现在不忍心说。待会儿去派出所看看,这个火明显不对,他们都找到汽油桶了!”
姚岸心头一紧,捏拳应下。
姚母被大伙儿抬到了对门的邻居家,哭得直喘气,喝了几口热茶才稍稍缓过劲儿,又失神的嘀嘀咕咕,状若疯癫,姚父急得不行。
姚岸听到姚父唤她,赶紧应了一声,屋子内一片狼藉,姚岸的房间也烧得炭黑,抽屉的小锁已失效,轻轻一抽便能拉开,两条黄金链子安然无恙的躺在里头,姚岸犹豫几秒,才将链子放进小包。
姑姑已去医院将姚燕瑾接到自己家中,又差遣姚岸姑父过来接他们,说道:“先住在我这里,我没告诉你爷爷奶奶,怕他们受不了刺激。”
姚岸轻应一声,紧紧捏着手机,搀着神情恍惚的姚母往外走去,姑父已等在弄堂口。
将姚母和姚燕瑾安顿下来,姚岸又和姑姑来到派出所。昨晚民警就已勘察过现场,今天正式立案。小镇上极少发生大事儿,这起纵火案算是近年来的头一遭,刑事案件对他们来说非同小可,民警又安抚道:“赔偿的事儿暂时不用担心,谁纵火谁赔偿,一切等到时候再说。”
两人在派出所里呆了几小时,录口供的时候姚岸有些迟疑,半响才将泸川的事情道出,姑姑在一旁听见,惊诧道:“怎么是这样,哦,你们当初都瞒着我们?”
姚岸蹙眉:“怕你们担心才没说实话。”
姑姑气急败坏,拽过姚岸说:“那他……他真没把你那个?”
周围民警都将视线投来,姚岸红了脸,“没有,真的没有!”
姑姑这才稍稍放心,却仍有些半信半疑。
那头蒋拿到了中午才得知消息,他夜里歇在了小楼,听到兄弟们的谈话声后猛地从床上弹起,冲出去抓住一人问:“你说什么?姚家失火?”
手下急急说道:“是,就昨天晚上,许哥还烧伤住院了,刚才给我们打的电话!”
蒋拿将他推开,立刻冲上了吉普车。
赶到医院后才知姚岸一家已经离开,蒋拿急躁踱步,用力拨打手机,姚岸的电话却迟迟无人接听,到最后已经成了关机状态。
许周为有些虚弱:“她说已经找过你了,你没回音。”
蒋拿一怔,猛然想起昨晚被他挂断的那通电话。
他也不管许周为,又开车跑去姚岸家中,邻居们还在收拾残局,议论纷纷,边上的民警在做笔录,蒋拿逮住两人问了几句,对方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上午还来过,老姚媳妇儿哭得不行,好像脑子都不太正常了,哎,别提了!”
大伙儿都一问三不知,还是老大爷问蒋拿:“你是谁啊?找他们干什么?”
蒋拿脱口:“我是姚岸的男朋友。”
老大爷愣了愣,打量着蒋拿说:“没听二姑娘提过啊。”他想了想,又说,“他们家里没什么亲戚,估计是去她姑姑家了,这房子都烧没了,还能去哪儿。”
蒋拿赶紧问姚岸姑姑家的地址,老大爷哪里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突然想到品汁,又急急往那里驶去,找到研发室的同事,同事奇怪道:“姚岸昨天就向经理请了病假,今天没来上班啊。”
秋高气爽的季节,蒋拿已跑得汗流浃背,他沿着楼梯走出大门,重重搓了把脸,仰头看向刺目的骄阳,他心头紧拧,恨不得跺一脚砸裂地面。
、51征夺战
今日姚家没有出车;客厅里烟雾缭绕,姑姑将派出所的情形说了一些,却没有将姚岸在泸川的遭遇道出。她随意煮了点儿饭菜,朝他们喊:“别抽烟了,吃点儿东西再说。”
姑父碾熄烟蒂,拍了拍姚父;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将他从沙发上拉起,强拖着他走去餐桌。
姚母从弄堂出来后就一直在嘀嘀咕咕;语速极快,声音又轻,姚岸只抓住几个关键字;姚母在骂天骂地,也骂姚父没出息。姚岸惶恐不安的搂住姚母,凑在她耳边细声细语,许久才将她哄安静,只是姚母两眼无神,像是失魂。
姚燕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害怕抽泣:“姚姚,妈妈是不是变成神经病了?”
姚岸小声呵斥:“你别瞎说,妈妈只是受了点儿刺激,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将姚母扶躺下来,又让姚燕瑾拉上窗帘,靠在床头又坐了许久,姚母终于缓缓入睡。
姚燕瑾腹中饥饿,回到客厅立刻捧起饭碗,姚父凌晨回来后一直没有进食,此刻胃口不佳,姑姑硬是给他添了两碗饭,逼迫他吃完。
姚岸的感冒有些加重,吃了几口饭便不停咳嗽,她放下筷子去翻了翻小包,才想起感冒药都落在了沈纶的车里,速溶咖啡安然无恙的躺在夹层里头,姚岸心头一紧,这才意识到昨晚竟大意的将小包放到了轿车里。
手机电池耗尽,姚岸将它从包里掏出,借了万能充,七八分钟后她便装回电池重新开机,十几条来电提醒的短信将手机震动不停,姚岸愣了愣,立刻回拨。
蒋拿正在开车,见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后,他立刻刹停,尖锐刺耳的轮胎擦地声仿佛能划破耳膜。
蒋拿急问:“你在哪儿?”
姚岸低声说:“我家里昨晚着火了,许周为进去救人,现在烧伤住院了。”
蒋拿打断她:“我知道,我就问你现在在哪儿!”
姚岸蹙了蹙眉,“我在亲戚家,医院里现在没人照顾许周为,你去照顾一下。”她将昨晚医生叮嘱的内容复述出来,才说了几句又被蒋拿打断。
“你别管许周为,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来。”
姚岸顿了顿,才说:“蒋拿,我现在没心情也没空,你去照顾许周为吧,我过几天有时间了再去谢谢他。”
那头姑姑已催姚岸赶紧过去吃饭,姚岸匆匆说完,立刻撂下电话,又打去品汁请假,稍稍说了下原因,经理忙道:“可以可以,你安心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我这里再给你批两天假,算上双休日你总共四天,到时候如果还有事儿,你再提前跟我说,要是广交会去不成也没事儿,不怪你!”
姚岸感激道:“谢谢经理。”
刚挂断电话,手机又自动关机了,姚岸卸下电池充电,返回餐桌吃饭。
饭后姑姑从柜子里翻出枕席,家里地方小,只有两间卧室,次卧腾出来给姚父和姚母,小表妹和姚燕瑾只能在卧室里打地铺。客厅的沙发是木质的,勉强容姚岸平躺,姑姑将冬天才用得着的海绵靠垫取出铺上,想了想,又重新拿了一条小被子,折了两下铺在海绵靠垫上,对姚岸说:“你今晚就这样先将就一下,我明天去买张弹簧床。”
姚岸笑道:“不用买,这样挺好的。”
她咳嗽几声,又听姑姑说:“你今天也什么都别做了,先去我房间睡一觉,你妈有你爸和你姐姐看着,回头派出所那边我来处理,你什么都别管,安心工作就行了。”
姚岸轻轻点头,也不应声。
她凌晨时只阖眼小憩了片刻,一天一夜都未睡,又感冒缠身,此刻早已头重脚轻,疲惫不堪,一沾枕头便撑不住了。昨日申请病假,她只想找借口去一趟南江而已,如今她再也无法顾及徐英,梦里的洪水猛兽迫得她坠崖,晕晕乎乎的似睡似醒。
姑姑阖上房门,找到姑父将他拽去阳台,质问他泸川发生的事情,听完后对他又踢又打,压低声音恨恨道:“你居然敢瞒着我,啊?这次肯定是那边放火报复,都怪你,都怪你,你说我哥他们家现在怎么办,啊?”
她将怒意都撒在了姚岸姑父身上,心中为哥嫂一家叫屈,恨不得将纵火者千刀万剐。
那头沈纶正和陈立商量公事,经理拿了文件进来,对陈立说:“陈总,本来我广交会的人选已经定了,就是研发部的小姚,不过她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刚给她批假,到时候也许要换人。”
陈立一边反复拨打电话,一边对经理道:“你自己看着办,这次的广交会很重要,人选一定要挑最好的!”
才说完,那边电话终于接通,陈立问道:“你在哪儿呢,不开会了?”
电话那头的蒋拿烦躁道:“今儿请假,有点儿私事。”
陈立只好对沈纶抱歉道:“今天蒋拿有事儿,我们继续吧。”
沈纶颔首,翻开策划书开会。
会议结束,沈纶回到办公室,想了想,唤来司机往姚岸姑姑家中驶去。
他先前曾陪姚岸送小表妹回家,对那地址尚有些印象,指着路让司机左拐右拐,又问道:“是老黑干的吧?”
司机点点头:“老黑叫了一个胖子做的,那胖子是姚小姐她姐姐的前男友。”
沈纶挑挑眉,司机又说:“弄堂里好几户人家都遭了秧,这回事情闹得比较大,那胖子一定会被抓出,就怕老黑有麻烦。”
沈纶勾唇:“他不会让这种事儿扳倒的。”说着,又敛笑蹙眉,“不过他还真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玩儿放火?”
司机瞧了眼后视镜,犹豫开口:“沈老板,姚小姐一家现在怪可怜的,其实杨启怀已经在查了,姚小姐那边也不是太重要,是不是可以……”
沈纶看着前方急速倒退的景物,笑道:“谁说她不太重要?”他轻轻叩着车椅,侧头瞥向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噙笑低语,“她挺有意思。”尤其是挂着眼泪,不管不顾冲入火场的时候,有意思极了。
车子驶到了姚岸姑姑家附近,沈纶让司机停车,探出车窗朝后头疾走的小姑娘喊:“还记不记得我?”
小表妹重重点头,三两步跑到车边,说道:“我记得你。”
沈纶一笑,“我正要去你家看看你姐姐,上车,我们一起过去。”
小表妹忙不迭的坐进车里,歪着坐姿对沈纶问东问西,又不断感叹姚岸的可怜,说道:“我还想,要不然我召集班里搞个募捐,姐姐家里东西都烧没了,钱也没了,以后该怎么办!”
沈纶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声不响。
姑姑正在收拾屋子,又思忖着调整一下安排,对姑父说:“这样,你和我哥睡小房间,我和嫂子还有燕燕睡主卧的大床,闺女打地铺,这样大伙儿就不用打地铺了,就是要委屈姚姚,床太小,她只能睡沙发了。”
姑父点点头:“我明天就去买张弹簧床,再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房子出租。”
姑姑瞪他一眼:“你急什么,现在就去找房子,我嫂子还要以为咱们嫌弃他们呢,就让他们先住着,我这段日子就不上车了,在家里照顾嫂子和燕燕,那姚姚也能安心上班,等稳定了再说。”
两人小声商量,外头突然有人使劲儿拍门,小表妹大喊:“爸妈,开门开门!”
姑姑急跑过去,训道:“嚷这么大声干什么,你舅舅他们都在睡觉呢!”打开大门,乍见到小表妹身后的高大男人,姑姑奇怪道,“你找谁?”
沈纶尚未答话,小表妹已经开口:“他是姐姐的男朋友,过来看姐姐的。”
姑姑一愣,沈纶笑着自我介绍,又说:“姚姚昨天好像有点儿发烧,我来看看她。”
姑姑忙招呼他进屋,笑道:“昨天我走的急,没在医院碰上你,今天听我哥说,医药费还是你垫付的呢,没想到你是姚姚的男朋友,这孩子,也没听她交代过!”
沈纶也不解释,提了提手中的感冒药:“姚姚落在我车里的,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姑姑说道:“睡了一下午了,昨天一天一夜都没睡,我也没去吵她,你要不要进屋去看看?”说着,便将沈纶带去主卧,关上房门出来,催姚岸姑父去买菜:“买好点儿,再买瓶好酒,今晚让小沈留这儿吃饭。”
姑父蹙眉:“他不一定是姚姚的男朋友,姚姚从来都没说起,你这样留下恐怕不好。”
姑姑瞪他:“姚姚的性子我还不知道,除了读书,就是个闷葫芦,有事儿从来不说,这个肯定是她男朋友,你没听你闺女说嘛,之前还见过他俩去约会呢!”
姑父正要辩驳,脱口的“蒋拿”二字刚含在口中,想了想,他又咽了回去,心底里也希望姚岸的男友是这个瞧起来温润如玉的男人。
沈纶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屋外的声音悉悉索索,他走近姚岸床边,见她面色酡红,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姚岸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嘴中呢语,睡得并不安慰。
沈纶俯身凑近她的唇边,侧耳细听,弱弱的几声“妈妈”、“姐姐”从她口中溢出,沈纶低低道:“没事儿了,你爸妈他们都在隔壁睡觉呢!”
许是沈纶的话语起了作用,姚岸终于松开眉头,呼吸平复。
片刻后姑父将酒菜买回,姑姑下厨做饭,硬是让沈纶留下。姚父从小房间里出来,姑姑忙介绍道:“这是姚姚的男朋友,小沈!”
姚父诧异,“男朋友?”
姑姑笑道:“没想到吧,姚姚偷偷摸摸的谁也没告诉,就告诉我闺女了!”
沈纶又是一番自我介绍,这回却解释道:“还不是男朋友。”此话一出,大家立时心中了然,愈发热络的拉着他问长问短,火灾的阴影似乎稍稍退去。
姚母和姚燕瑾睡得熟,姑姑替她们留下饭菜闷在锅中,又开了一瓶白酒,几人围坐餐桌,问清沈纶的工作后,姚父愈发满意,“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有为,昨天晚上也没来得及谢你,回头我要说说姚姚,怎么昨晚不把你介绍一下!”
沈纶抿了一口酒,笑而不语。食至半途,主卧里传来咳嗽声,姑姑忙起身去厨房,捧着一杯热水出来,沈纶已来到卧室,倒出一小勺止咳糖浆,扶起姚岸小声道:“喝一口?”
姚岸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咳了几声后脸色愈发红了,她迷迷糊糊的吞下止咳糖浆,沈纶又递了一颗感冒药到她的嘴边。
又温又软的小嘴含住了沈纶的指尖,下一瞬立刻离开,沈纶心神微荡,接过姚岸姑姑递来的热水,吹了几口又喂去姚岸嘴边,姑姑担忧道:“干脆去医院挂盐水吧,都病成这样了!”
沈纶轻应一声,揩去姚岸唇边的水渍,拂了拂她的脸颊,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见她整张小脸烧得异常,沈纶拧眉:“我送她去吧。”
夜幕低垂,皎月当空,朦胧中的暮色下,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蒋拿再一次从弄堂里出来,老大爷在后头喊:“就是在东面,好像是里三路附近那边的平房。”
蒋拿回头又谢了一声,打电话给手下,让他们去镇东的里三路找寻,可手下们问了好几个人,竟无一人认识姚岸的姑姑和姑父。片刻后蒋拿的电话响起,听那头说道:“货运中心那里人都散了,剩下的那些也不知道姚家的手机号,住址就更不知道了。”
蒋拿躺进吉普车,倦意袭来,他拧了拧眉心,那头又说:“拿哥,要不等明天吧,嫂子总会开手机的,她今儿也许是手机没电了,没事儿!”
蒋拿自言自语:“我等不及。”说罢,他立刻挂断电话,踩下油门往士林镇的方向驶去。
半小时后他的吉普车里多了一条德国牧羊犬,手下也领命从李山镇赶来,递上蒋拿的枕头和衣柜里的女装。
一旁的那人千叮万嘱:“拿哥,我这可是退役的功勋犬,真的不能出事儿啊,它可是我的命根子!”
蒋拿不耐的掏出一叠大钞甩给他,那人立刻喜上眉梢,不再多话。
中隽镇面积七十平方公里,人口五万,拥有十个行政村,其中镇东有两个村子,刨去这两处,镇东的里三路附近的住宅区分布了六个点,几十年前的平房零星分布其中,有些已经拆迁了一半,有些常租给外来务工人员,当地居民基本已离开平房,改住到街道新建的楼房里。
蒋拿疾速驶至镇东,牵着退役的警犬,从第一个住宅点开始搜寻。
、52征夺战
这条德国牧羊犬才退役了半年多;蒋拿做了几个指令,它立刻领会,撒腿往前跑去,沿着房屋晃了一圈,也不见任何反应,蒋拿又带着它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镇东这片较为破败;尤其是里三路一带,只有几盏暗黄的路灯照明;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子儿路,两边杂草丛生;一路过去都不见人影,只有一家危房样的小杂货店还在营业。
弟兄们跟在后头嘀嘀咕咕,抱怨蒋拿的劳师动众;远远的指着撒欢的德牧说:“连这玩意儿都用上了,说出去得被人笑话死!”
那人撞了撞他,“小心让拿哥听见抽你!”
两人往小杂货店走去,又打听起了姚家,杂货店老板说道:“不清楚,这儿有那么多人家呢,谁认识谁啊!”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白墙灰瓦的屋子,灰蒙蒙的窗户里头溢着浅浅的光线,大半都已漆黑一片。路边砌着半人高的一堵墙,砖头裸|露,缺了两三道口子,满满的垃圾倾倒出来,秋风习习的夜里还有苍蝇围转。弟兄们遥遥四顾,唉声叹气。
德牧跑了一阵,有些懈怠,蒋拿冲它吼了一声,又开始拨打姚岸的手机,听见那道机械女声后他忍了忍,才抑制住摔破电话的冲动。
那头姚岸早已到达医院,候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从姑姑家里出来时她便已醒,乍见到沈纶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姑姑和沈纶在左右两边扶着她上车,她才回神,却已经来不及拒绝。
姑姑替姚岸挂完急症,又搀着她往打点滴的地方走去,沈纶跟在一旁,姚岸虚弱道:“沈总,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来。”
姑姑也客气道:“都天黑了,我陪着就成,得挂好几个小时呢!”
沈纶笑了笑:“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当是休息了,一会儿再送你们回家。”
天气才刚入秋,流感盛行,屋内早已坐满了病人。护士替姚岸插上针头,沈纶的个子高,一手扶着姚岸,一手高举点滴瓶,姑姑已经找到了空位,赶紧喊他们过来。
姚岸慢吞吞的挪步,抽了抽胳膊,有些抗拒,沈纶察觉,手上稍稍用力,低声道:“昨天你把感冒药落我车上了,我今天刚好有空,就给你送来了,你都病成这样了,也别让你家里人担心,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姚岸蹙眉不语。
坐上躺椅,姚岸将点滴调快,沈纶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姑姑凑到姚岸耳边:“他追了你多久了?这小伙子挺好,他要不说,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你领导呢,他们公司卖得那个饮料,我在电视上都见到过广告,没想到他年纪这么轻!”
姚岸小声道:“姑姑,你别瞎说,他没追我!”
姑姑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懂我懂,你们年轻人自己处,姑姑又不是老顽固。”她又不由自主的低念道,“也不是有钱人就坏,你生得这么好,自然能挑个好的。”
姚岸有气无力,不再多做解释。点滴一挂就是两个半小时,姑姑扶着姚岸去了两趟厕所,又打电话回家,让姚岸姑父煮粥,“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把粥煮着,凉一下,姚姚今天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该饿坏了。”
姑父忙不迭的应下,挂断电话就开始煮粥。姚父端着碗筷走进厨房,叹气道:“她吃也吃不进,又睡下了。”
姑父切了点儿葱花,问道:“比中午好点了吧?中午那副样子,还真的有点儿吓人。”
姚父点点头:“总算好多了,脑子清楚不少,就是看起来没力气。”他将碗筷洗净,又说,“边上是不是还有房子出租?我明天先去找间房子,这样总不方便。”
姑父立刻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里不方便了!”
何况找房子并非易事,姚家的家当烧得一干二净,存款本就被姚燕瑾折腾没了,这些日子的收入都未存进银行,一场大火让所有努力白费。
白粥出锅,姑父又整理了一下屋子里头的垃圾,跑去外头扔掉。
里三路的住宅区统共六个点,蒋拿已来到了第三个点。这处平房被圈在围墙里头,外面有道铁门,一块石砖抵在下方,铁门大敞。德牧围着铁门旁的垃圾箱绕了两圈,立刻“汪汪汪”的叫了起来,蒋拿往垃圾箱里头看去,只有两袋垃圾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拍了拍德牧的脑袋,问道:“有姚姚的味道?”
德牧又朝着垃圾箱叫了两声,算是应答。
铁门里有四户人家,均大门紧闭,不见一丝亮光。地上的板砖有些凸翘,踩在上头能感觉到脚下的轻晃。德牧径直往左侧的第一间屋子跑去,蒋拿让它噤声,拍了拍门。
姚父在洗手间里冲凉,姑父刚哄了小表妹入睡,听见拍门声,以为是姚岸回来了,忙跑去开门。
乍见到蒋拿,他以为自己眼花。蒋拿探向屋内,问道:“姚姚在这里?”
姑父不可思议:“拿……拿哥?”
蒋拿顿了顿才开口:“姑父,叫我名字就成,姚姚是不是住你这儿了,她睡了没?”
姑父往洗手间瞟了一眼,跨出门槛,稍稍阖上大门,说道:“那个,拿哥,姚姚上医院了,应该快回来了。”
蒋拿一愣:“上医院了?”
姑父忙道:“她感冒了,她姑姑陪她去挂盐水,现在正回来呢。”顿了顿,他又说,“姚姚的爸妈都睡下了,不方便请你进去,拿哥,要不这样,回头我跟姚姚说你来过了,成不成?”
蒋拿静默片刻,轻轻点头,姑父舒了口气。
行至铁门外,蒋拿踱了两步,干脆走到墙角边蹲坐下来,视线紧盯来时的方向。德牧乖乖的蹲在一旁,盯着蒋拿,时不时得叫两声,在静夜下尤为响亮,震得杂草轻晃。
刚才蒋拿匆匆一瞥,屋内的摆设已一览无遗,正对大门的沙发上铺着枕头和被子,晚上俨然有人会睡在那里,他蹙了蹙眉,四下打量,周围环境比弄堂更差,也不知姚岸会睡床还是睡沙发。
姚岸挂完点滴,精神好了许多,姑姑摸了摸她的额头,安心道:“你可不能生病了,你家里还得靠你撑着,对了,我没告诉你爷爷奶奶这事儿,别让他俩跟着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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