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宁声音颤抖,却很有力:“请把那个黑色的包递给我。”
后座无比宽敞,她跪在他的身旁,放平他的身体,抬手使他的头部后仰,然后迅速地塞垫了一个枕头,掰开他的口腔,检查他的呼吸情况。
杜柏钦微闭着眼,已经陷入了昏迷,确认他微弱呼吸还是通畅的,蓁宁扔掉棉签:“那个白色的机器移过来。”
蓁宁扭开储氧机,打开流量表,仔细调节氧流量,她的动作也不娴熟,手更是抖得厉害,做了一半球囊差点掉在了地上。
蹲在车门旁的警察眼疾手快地替她拿起。
蓁宁装上面罩,挤压气囊,抬起他的下颌,将灌满氧气的面罩覆盖在了他的脸部。
他面部的紫绀稍稍消退。
他的车上连抢救设施都时刻备着,真不知身体坏到何种地步。
蓁宁大气也不敢出,左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眼光一刻不停地看他的脸,一下一下地专注捏着。
耳边听到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然后是警察大声呵斥的声音,有男人不断交谈的声音,飞快跑过来的脚步声,是伊奢在喊:“蓁宁!”
蹲在她身边的警察抬头看,这时他别在口袋中的无线呼叫器开始响:各路段注意,各值班路段注意,陆军总院牌号kd019的救护车辆正往城北至南芒高速路段行使,有重要任务,请协助通行。
请协助通行——
务必保持抢救车辆一路通行——
一直蹲在一旁的警察先生终于仔细地看了一眼车上的病人,脸色慢慢凝重地站了起来,冲着远处打了几个手势,下属即刻在路边集结。
伊奢已经领着侍卫将蓁宁所在的车辆保护得严严实实。
蓁宁终于抬起头,远远看到车流分开,军绿色救护车的顶端红灯闪烁,正一路啸叫而来。
蓁宁朦朦胧胧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雪白的墙壁,再摸了一下,身上搭着一张柔软的被子。
房间中滴嘀嗒嗒仪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捂着脸从沙发上爬起,先抬头看病床上那个昏迷了几天的人。
看了一眼,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杜柏钦身上插着管子,清透湿润的眸光,看见她的目光,露出了一个苍白微弱的笑容。
蓁宁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你醒了?”
杜柏钦发出一个微弱的声音:“嗯。”
蓁宁光着脚站起来,差点被绊了一跤,她没顾上拾起被子,只说:“什么时候,怎么没人叫醒我?”
杜柏钦皱皱眉:“小心点。”
他还很虚弱,声音几乎听不到。
护士过来换点滴袋,他被床头的一堆机器环绕着,二十四小时监测他的呼吸、心率、血压、静脉压、心电图及血气,护士正在详细地做记录。
待到这一切都小心翼翼地做完,护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脸上生起可疑的红晕,又细心地替他掖了掖被子。
一会儿何美南也进来了,戴着口罩拍了拍蓁宁的额头,继而接过护士递上的病历查看数据。
护士把床摇了起来,杜柏钦半倚在床头,何美南问了他几句病情,他忽然跟何美南说了一句话。
声音实在太轻了,蓁宁没听清楚。
何美南转头:“他叫你呢。”
蓁宁走过去站在他的跟前。
杜柏钦低微的声音:“回去……睡觉。”
何美南走过来把她提了起来:“走吧。”
蓁宁又看了他一眼,被何美南推着往外走:“他什么时候醒了,呼吸好了吗,为什么你们……”
何美南简单地答:“昨晚上停了镇定剂他就清醒过来了。”
蓁宁拉着门不放,还顾着问:“那他怎么样,有好转吗?”
何美南替她推开了门:“醒了,没事了。”
蓁宁走出去,何美南对着外面的侍卫示意了一下,确认蓁宁走出去了,才转身回来戴上手套,低声对护士说:“溶解剂喷雾给我。”
何美南低声对病床上的人说:“你身体目前还只能用气管导管。”
一名护士在病床前铺开无菌治疗巾,另一名护士在一旁撕开吸痰管外包装,取出了一根导管。
杜柏钦配合地微张着口,闭眼安静地躺着。
无论他怎么能忍,这都不是一个值得观赏的过程。
何美南低声说:“护士开始插管,止痛剂不能再用了,你忍着点儿。”
蓁宁出了房间,毕恭毕敬的侍卫迎上前,领着她往外走。
杜柏钦在加护病房里躺了三天,第三天的夜里就醒了过来,这一次连何美南都稍感惊奇。
纵然已经认识他近十年,但对于蓁宁来说,其实她还并不曾真正有过陪伴和面对他生病的时刻,她坐在病房外的时候,只是觉得时间漫长得简直是场煎熬,杜柏钦昏迷的时候毫无知觉,但疼痛无时无刻不在,他肺中的血块依旧没有排清,剧烈疼痛的时候他会清醒,但也只能躺着,一动也不能动,默默而顽强地抵抗着痛苦,有一次他甚至把嘴唇都咬破了,蓁宁也从来没有听他出过一声,单是忍受痛苦就足以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虚弱不堪,说不出话,只能闭着眼无助地任由护士摆弄。蓁宁陪在一旁,他最疼的时候她亦感觉得到,只好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温柔抚摸他的手背,等到他暂时缓过了痛楚,又精疲力竭地睡了过去。
何美南通常会求她陪一会儿,直到他彻底睡得很熟。
有好几次他血压心律骤降,蜂鸣器叫得凌厉混乱,医生和护士脚步匆促地赶来。
蓁宁看着在他们围在他的床边乱成一团,抢救的时候护士要求她回避,蓁宁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心跳得如擂鼓般混乱,总要好久好久,才缓过神来。
晚上何美南不允许她陪床,答应让值班的医生有事随时给她电话。
蓁宁也睡不好,梦见他床头的仪器一直在响,护士扶起他,他又吐了满手的血。
几天下来,何美南再见到她,被她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医院的专家组日日过来,那天晚上抢救过来之后,第二日几个科室的大夫会诊,何美南在隔壁的办公室大大发过一顿脾气。
关于他的病情,蓁宁得到过何院长的亲自接待。
何美南在他的奢华行政办公室里,把数张x光片图往白板上一拍,蓁宁只看到两个白白的洞和大团的黑灰阴影,何美南也没有丝毫隐瞒,病情交待得简洁干脆,利落精准,如一堂医学院的科普解说课:“他受冻,紧张,过度疲劳,肺部长期反复感染,这种复合性肺部感染目前已经几乎没有办法痊愈,实验性做了无数次病理研究,他都呈阳性的病菌都有好几种,你要听吗?pneumococcus、k。peneumoniae、staphylococcus,总之——病菌引起他的细支气管、终末细支气管和肺泡的炎症,感染会引起发烧、咳嗽,长期反复咳嗽造成肺部血管破裂,他凝血功能这段时间不是很好,所以造成了咯血,此外还有低氧血症和胸腔积液——他的肺动脉高压明显,我们怀疑——”
蓁宁正被他一连串的数据术语惊得手足发凉,听到这话差点没吓得跳了起来。
何美南却忽然止住了话。
蓁宁大气也不敢出,几乎僵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何美南却忽然转了椅子,将身体撑在桌面上,口气异常的严肃:“蓁宁,我不是主治,只是作为一个私人朋友,交待你这一句:他的身体经过这几次折腾,必需要——非常、非常严格和小心地保护了,昨晚上的情况——再来一次,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抢救得过来。”
何美南直视着她,目光凝重认真:“听懂了吗?”
蓁宁怔怔地看着他,良久,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
六天之后,杜柏钦情况稳定下来,医生将他撤出了监护病房,转十一层的贵宾病房。
整幢住院大楼只有十一层是全封闭式的,独立的平床宽大电梯,一整个楼面只有三件病房,警卫二十四小时把守,那里的设施更加的豪华,宽敞的客厅一组真皮沙发,阳台上可以俯瞰公主港的海景,鳞次栉比的红色屋顶的远处海面上白帆点点,客厅有做咖啡的小吧台,有一间陪护的单人睡房,里边有电视和网络。
蓁宁反倒很少去了。
蓁宁在医院的时间也不长,大约一两个小时,有时早上,有时下午,时间不固定。
有时候去了,他和下属在里面办公。
隔着玻璃墙壁,蓁宁看到杜柏钦半躺在床上,手上还打着点滴,有时右手不方便,他便用左手在纸上写字,姿势有些不协调,但却显出了一种出奇的镇定,他还是不断地微微咳嗽,很少说话,但神色冷峻严肃。
谢梓态度一向的严谨恭敬,领命而去的时候,那个一贯书生气的幕臣,眉目间也带了隐隐的杀伐之气。
蓁宁恍惚间想起来,那个病床上蔚然深秀轻声细语的年轻病人,只是一个存在了几天的幻觉。
他工作时候蓁宁不会进去,杜柏钦隔着玻璃看见她。
他手上还夹着笔,指了指外面的客厅,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等等。
自有佣人上前来周到斟茶招呼,有时司三也在。
蓁宁有时坐一会儿,大部分的时候不等。
也有看见律师也来过,大约是调查山上的枪击案件。
除了医院雪白墙壁和穿着白袍的医护来来回回,杜柏钦的世界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蓁宁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63
蓁宁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这一日下午杜柏钦处理完公事;打完半袋点滴;人还醒着。
他心不在焉,眼光往外厅看去。
何美南在三楼手术室开会;完了过来巡房;但凡杜柏钦住院,杜家一向将他的医护人员招待得非常妥帖。
何美南先进来在客厅喝了杯咖啡;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了几眼病房里的人。
何美南进去拖了张椅子在他身边坐着:“她早上来过,你忙,她回去了。”
杜柏钦也有些累了,闻言只张开眼看了看他。
何美南耸耸肩说:“你没醒那几天;她一天超过十八个小时留在医院,纵然十分担心你,可是也真是处变不惊——柏钦,你看的女孩的眼光的确好,可惜净做混账事。”
杜柏钦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就是因为她好,所以我才害怕。”
何美南笑了笑:“怕什么?她会离开你?”
杜柏钦眉目低垂,静静淡淡却有着沉郁:“怕已经来不及。”
何美南站起来,语气是诚恳的幸灾乐祸:“趁没把女人的心敲成碎玻璃之前,柏钦殿下,知足吧。”
蓁宁步出酒店,午后有淡淡阳光洒进,屋角的冰凌融化,水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积雪融化,地上有些滑,蓁宁放慢了脚步。
门前一个人正抬头辨认酒店标志,高挑男子,戴一个白色毛线帽。
男人看完了酒店名字,随即跨步正要上台阶,恰好转过头看见蓁宁,随即笑着张开了手臂。
蓁宁看了一眼,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三哥!”
风泽几个大步跨上台阶,蓁宁一把扑到了他身上。
风泽伸开手臂接住她:“哎哟,怎么胖了?”
蓁宁一拍他的肩膀:“去你的!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电话给我?”
风泽揉她的头发:“惊喜——刚下飞机,陪哥哥吃午饭好不好?”
许久没见三哥,蓁宁高兴又感动:“当然,你要在酒店吃还是外面?”
风泽笑着说:“先就近点吧。”
兄妹俩挽着胳膊往回走。
在酒店的餐厅落了座,太久没见到家人,蓁宁特别兴奋,拉着风泽絮絮地询问家中的情况。
在几个兄弟姐妹中,蓁宁跟风泽的年龄最接近,感情一向亲厚,风泽是家中幼子,母亲比较宠爱,所以性格最为随意不羁,有些时候甚至连蓁宁都觉得,三哥有时太过任性,但无论如何,都是疼她爱她的三哥。
风泽为人幽默风趣,家里大小琐事,只要蓁宁问起,他都能说得兴致勃勃。
大儿上幼儿园了,嫂子怀了第二胎,已经六个月。
二哥的伤情已经完全痊愈。
蓝蓝最近辞职了,住在家里,专心带女儿。
妈妈腰椎不太好,年前做了一个小手术,不过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蓁宁最喜欢的那匹母马,上个月生了一匹棕色的小马驹,那匹小马驹淘气得要命,上周居然把自己的脑袋卡在栅栏中动弹不得了半天,工人们不得不把木头锯了,才将它解救了出来。
风泽说着说着,蓁宁眼睛有点泛起水雾。
风泽搁下叉子:“怎么了?”
蓁宁扁扁嘴说:“我好久没回家了。”
风泽笑着敲她脑袋:“哥不是来看你了吗。”
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
蓁宁又陪他去大堂办理入住手续。
风泽回到房间整理东西,一边笑着说:“蓁蓁,我难得来一次墨国,打算怎么招待三哥?”
蓁宁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计划着:“那我们晚上去ktizul吃饭,道地墨国菜,晚上和你去suga,那里的酒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蓁宁忽然想起来,那一间她很喜欢的酒馆,杜柏钦很早就和她去过,最近一次还是不久之前,他已经不喝很多酒,但却陪蓁宁慢慢坐了许久,两个人在黑暗中相拥着跳舞,那晚还是墨国的国庆节,回去的路上,他们看了半城的烟火。
风泽听着听着突然没了声音,从房间走出来,看到蓁宁正在出神:“宝贝儿,别发呆了,回去换衣服。”
两人在酒店门口招出租车时,风泽警惕地看了一眼身后,蓁宁拉了拉他的手臂:“没事,走吧。”
风泽看了她一眼,神色阴暗不明。
蓁宁尽职尽责地陪风泽吃了大餐,两人又去酒吧,风泽见她困顿,十二点多的时候拉她走了。
回到酒店蓁宁已经昏昏欲睡,洗了澡躺在床上,忽略了那一点点不安的情绪,蒙起被子专心睡觉。
第二天风泽来她的房间。
蓁宁正在整理散乱的衣服,风泽看了她许久,终于开口说:“蓁蓁,跟我回去吧。”
蓁宁正仔细地将裤子摺叠成一条直线,声音波澜不惊:“三哥,你来是为了叫我回去是吗?”
风泽声音一开始显得很平静:“你不愿意回吗?”
蓁宁停了手上的动作,背影看起来有点僵:“让我再想一想。”
风泽皱皱眉头,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口气并不和善:“蓁宁,你不肯回去的原因,还是因为杜柏钦?”
蓁宁回头看他,面容有些倔强;“三哥,你别管我。”
风泽直接说:“他不是结婚了吗?新娘不是你。”
蓁宁面容很平静:“我知道,不用你来提醒我。”
风泽知她的性子,越是不可逾越的事情,她越是武装自己冷漠平静,声音不禁就带了愤懑不平:“他要娶别人了,你就应该跟她断了——蓁蓁,难道你还要跟着他,卑微求全没名没分地跟着他?我们风家唯一的明珠要去做一个男人的外室?你知不知道墨国的媒体在报道什么?爸爸要是在,你说爸爸会同意吗,他若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那他就不应该这么做!”
蓁宁细声辩解:“他没有结婚了。”
风泽嘲讽地说:“有区别吗?”
蓁宁戳中伤心处,低着头没有说话。
风泽也有些不舍,好言安慰道:“好了,别难过,你就不能先回去吗,非得在这待着?”
蓁宁还是那句话:“让我再想一想。”
风泽忽然说:“妈妈同意了,妈妈不反对我们交往,你跟我回去,我们在一起,我们明明可以相处得那么好。”
蓁宁没料到他还要提及此事,不禁恼羞成怒地叫了一声:“三哥!”
风泽很坦然:“蓁蓁,我不给你压力,我是要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蓁宁吸着气叫:“我爱的不是你!”
风泽脸上沉了沉,但仍坚持:“蓁宁,爱情有多种形式,也许你会习惯和我的方式。”
蓁宁冷静了下来,沉下了脸,沉默地抵抗。
风泽说:“你先和我回家,我们不说这个。”
蓁宁答:“我现在还不能回。”
风泽渐渐失去耐心:“到底为什么?是不是大哥不让你回?我就知道,风容那混蛋,连你都不顾了!”
蓁宁抬头看他:“你这次来墨撒兰,是瞒着家里的?”
风泽眼中浮出痛楚:“我们为什么要个跟杜家合作?爸爸怎么死的?难道你们全忘记了吗,妈妈也是,妈妈说不管外事,就真的一字也不出声,任由着大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都忘记了吗?我不!我绝不会忘记!爸爸和风家的仇,我始终要报!”
蓁宁低声喊:“三哥,你……”
风泽咬着牙道:“我绝不同意,如果风曼必需有最后一个合伙人,那也绝不会是杜家!”
他的性格一向耿直冲动,蓁宁也担心他:“你让大哥做主好不好?”
风泽怒气冲冲地答:“做主,杜柏钦岂是好于之人?他把风家卖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蓁宁倒进脸沙发中,漫长而无果的交谈让两个人的心里都疲乏不堪。
两个人在房间中沉默,蓁宁心里又酸又痛,她从不忤逆家人,除了杜柏钦这件事,一错再错,却从不知悔改。
风泽轻轻叹了口气:“蓁蓁,你真的不回?”
蓁宁流着泪没有说话。
风泽失望无比:“哪怕你要爱,我也不能看着你这样被欺负。”
蓁宁垂着头默默地擦眼泪。
她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国,却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好字。
她恨死自己的软弱无能。
风泽声音低沉的平和:“蓁蓁,宝贝,我们回去好不好?你受的委屈还不够多吗,你摔的不够重,还不够令你清醒吗?爱情,在他那样的男人的世界,爱情占的重量又有多少?你真正了解吗?你又敢说再来一次,他难道不会再次舍弃你,成就家国天下吗?”
“你还不够清楚明白吗?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妈妈说的——”蓁宁听到妈妈,猛地抬头,眼底一直在发抖,风泽也失去了斗志,只无奈和心酸:“妈妈说,先回来,哪怕你是真的爱到非他不可,现在事情这样,我们也得先等等,蓁宁,妈妈什么时候真正反对和干涉过你的事情?因为爸爸的事情,她已经很久不曾关注过墨撒兰的事情,但这段时间却每天都看报道,特别是网上的新闻写成那样,她每次都找大哥谈好久。”
蓁宁捂着脸无声地抽泣。
风泽给她抽纸巾:“我定了今晚的机票,你跟我一道回去。”
风泽走的时候,蓁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路送他到酒店门口,风泽回头将她往门里推:“路上冷,不用送我。”
蓁宁飞快地抬头看了三哥一眼,目光是害怕歉疚,没敢说话,又把头低了下去。
在跨出酒店的一刻,风泽骤然低□,按住她的肩膀,迅速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那样火热而不容剥夺的赤|裸裸的情感。
蓁宁一时惊慌愕然,手足无措地抵挡。
记忆中的三哥一直待她是骄纵宠溺,至多亲亲额头,她从未有过这一深刻的感觉,她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喷薄的欲望。
风泽神色失望而坚决,带了一丝豁出去的绝望:“蓁蓁,你始终要回来的。”
蓁宁急得又哭了出来:“三哥,不要这样……”
风泽放开了她,伸出手抱了抱她,他的怀抱依然是温暖的:“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蓁宁眼睛红肿,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重新又黑了,她翻了一个身,眼泪忽然又从眼角流了下来。
两天没去医院,何美南在走廊上见到她,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大小姐,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杜柏钦要拆医院了。”
蓁宁脸上没有表情,站在门口不再动。
何美南将她往里推:“昨天不知道闹什么情绪,坚持要起来开会,结果会倒是开了,散会后人在客厅起身往回走,没走了几步就昏过去了。司三说要给你打电话,他不让,自己闹别扭。”
蓁宁低着头走进病房。
午后天气阴沉,窗帘拉紧,病房中有些昏暗,床头开了一盏小灯。
杜柏钦半躺在床上,对着光线专心阅读公文,见到她进来,搁下了手中的文件。
蓁宁低着头站了两秒,突然转身往回走。
杜柏钦掀开被子要下来:“束蓁宁,你敢走。”
蓁宁停住了脚步。
杜柏钦低沉嗓音:“过来。”
杜柏钦看到她红肿的眼睛,眉头皱了皱:“你三哥骂你了?”
蓁宁摇摇头。
杜柏钦手撑在床沿,看了她好久,低低地说:“对不起。”
蓁宁心灰意冷地笑笑。
杜柏钦凝视她的面容,然后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抱紧在怀中,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
蓁宁情绪不高,身体僵硬,丝毫没有柔训的姿态。
杜柏钦这两天睡得不好,今早起来咳得厉害,此时也有点累,只好拉住她的手,躺会床上静静地阖目休息。
蓁宁在一旁坐了一会儿,知道他没有睡着,问说:“何美南说你明天要出院?”
杜柏钦也没睁眼,淡淡地唔了一声。
、64
蓁宁在一旁坐了一会儿,知道他没有睡着;问说:“何美南说你明天要出院?”
杜柏钦也没睁眼;淡淡地唔了一声。
蓁宁口吻平淡:“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身体。”
杜柏钦张开眼看她,眼底有捉摸不定的惊疑一闪而逝:“蓁宁?”
蓁宁不耐烦地阻止他:“行了;你让我静一静。”
杜柏钦不再说话;吻了吻她的脸颊,闭了眼继续躺着。
杜柏钦是插着氧气管出院的;关于北方岛屿领土的争议问题,国防部同各党派和内阁的协商正在紧要关头,在医院处理事情毕竟不方便,况且这么多人在医院进进出出;何美南更担心他院内感染,所以干脆放他回家里继续治疗。
杜柏钦出院前,两个人又经历了一番拉锯。
杜柏钦温柔地问:“跟我回泛鹿好不好?”
蓁宁无动于衷地摇头。
杜柏钦无奈地问:“那你要我怎么办?”
蓁宁淡淡地说:“殿下出院,我自然回国了。”
杜柏钦打定主意不跟她置气,耐心地说:“那也好,等到手上事情处理完,我去接你回来。”
蓁宁冷笑一声:“怕我身份败露连累你啊呀,放心,哪怕情报局把我关进监狱,我也绝对不会说我认识你。”
杜柏钦头痛地扶额,他就是知道真相会伤害她的感情,她却不依不挠地硬要知道。
“那好,不要回国。”他好脾气地说:“我也舍不得你回,那回泛鹿?”
蓁宁脾气暴躁地打断他:“谁要去泛鹿,我出来的那一次,就发誓绝不回去!”
杜柏钦脸又白了。
蓁宁抱着头埋进沙发里。
杜柏钦思考良久只好妥协:“伊奢送你去肯辛顿花园公寓住好不好,那里出入也方便,最重要是安全,你自己一个人住酒店,我实在不放心。”
蓁宁忽然埋在沙发中呜咽哭泣。
杜柏钦吓得不轻,吃力地撑起身子来过要抱她。
杜柏钦把她拥在怀里,翻来覆去地几近词拙地哄她:“别哭,别生气,我保证只要你不想见我,我不去烦你好不好?”
他下巴轻轻蹭她发顶的漩涡:“嘘——乖,不哭了——”
等到蓁宁止住了泪眼从他怀中出来,看到他浅蓝色的病服的前面一大片,都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伊奢送她住进了肯辛顿花园公寓。
蓁宁自从回到墨撒兰,来这里的次数并不多,偶尔杜柏钦在城里有事,时间若是太晚,会带她在这里住一晚。
屋子收拾得非常整洁。
挑高复式别墅,美轮美奂的房间,古典硬木家具,开罗金织绣台布,丝绒手绣沙发,熠熠发亮的银质烛台。
蓁宁又看到那几幅垦素的画。
价值连城的几幅古迹,仍然洒落而随性地挂在楼梯的走廊上。
肯辛顿花园非常的安静。
高级的行政官员住宅区,一幢一幢的私家别墅隔得很远,仆人不多,非常识体。
蓁宁闲暇时候在房子里逛,所有的房间都不上锁,在杜柏钦的书房,蓁宁又看到她读书时候的照片,杜柏钦唯一仅存她以前的照片,被他翻印,扩大,挂在书桌一侧的墙壁上。
蓁宁看着照片里的人,青涩,明亮,笑得牙齿雪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待到安稳下来,蓁宁下午时常在花园散步,空闲的时间若是多起来,就难免胡思乱想。
干漾山上的案件有媒体披露只言片语,但随即马上被封杀,所以引起的注意并不大,而且此时墨国国内政|治|局势愈演愈烈,国防部在周二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中,国防部新闻发言人——那位短发优雅的女官员,态度强硬有理,措辞铿锵有力,更是直接暗示了墨国武力收复离失多年的敕雷岛屿的决心。
汶尼国对于石油储备的预案明显准备不足,汶尼国内议论纷纷,引起了大面积的民众恐慌。
蓁宁在去留之间迟疑不定。
杜柏钦信守承诺,没来打扰她。
泛鹿的佣人倒是常常过来,有时阿秀给她送几盒点心,有时是几篮新鲜水果,有一天她胃口不好,泛鹿还特地将曾大师傅送过来做她最爱吃的烧鸡松尔菌。
那天晚餐蓁宁很给面子地吃了一大碗米饭。
伊奢有一天来看她,递给她一个黑色的皮套。
蓁宁打开,里面是一柄黑色的克罗格手枪。
伊奢简单地说:“近来局势不太平,殿下交待给你的。”
蓁宁接过,随手搁在屋檐下的藤椅上,继续往花园去散步。
伊奢跟在她的后面。
后院种植许多珍惜花卉,寒冬里花朵凋谢,只剩下疏落的花枝。
蓁宁和伊奢一前一后,慢慢地在小径上走着。
蓁宁忽然说:“你有多久没见过蓝蓝了?”
伊奢谨慎地抬头,并没有说话。
蓁宁神色缓和,淡淡地说:“花园里没有任何监听设备。”
即使是屋前和屋内,蓁宁在散步时也都检查过,自她住进之后,也都是全部关闭的。
伊奢轻声答:“一年。”
蓁宁唇边有温暖笑意:“宝宝很可爱,我来墨国之前,见过一次,粉粉嫩嫩的。”
伊奢听着,不禁也跟着笑了笑,思念之情溢在眼底。
蓁宁说:“也许杜柏钦早已知晓你的身份。”
伊奢神色也很平静,长期的卧底生涯早已训练出他深思熟虑的冷静:“他按兵不动,我没有任何退路。”
蓁宁一边思索着一边细声说:“总会有办法的。”
伊奢说:“不容易有机会。”
蓁宁点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是亲人之间的温暖:“我来想想办法。”
这日中午,蓁宁在书房小憩,女仆在外报告说有人来访。
侍卫能放进来的访客,自然不是寻常人,蓁宁出去,大厅门前立着一个人,衣饰楚楚,面色含笑,正是风流倜傥的香二公子。
蓁宁与他一向是酒肉朋友,香嘉上依旧香车华服,接她出去晚餐。
城中的高层餐厅,俯瞰康铎的绝美夜景,香嘉上妙语连珠,只谈风月趣事,气氛好是好,食物也好。
只是蓁宁吃到一半,起身上洗手间。
扑在镜子前呕吐。
可惜了刚刚吃下去的美味可口的酥皮小龙虾。
蓁宁待到恶心反胃的感觉终于渐渐褪去,这才掬了把水洗干净脸,转身从包中掏纸巾。
这一回头差点没吓得跳了起来,香嘉上正站在她身后。
蓁宁看了看四周,再不见一个女客,这人脸皮也厚到不行了:“你怎么进来的?”
香嘉上幽幽看着她,眼神有些莫测高深:“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蓁宁掩饰不及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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