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摇头:“不用,你去了反而能不方便说话,你还是在家里等我的消息吧。”
苒苒没有坚持,听话地上了楼。
屋里一片冷清,她一个人在沙发里默默坐了半天,起身去厨房找东西吃。冰箱里有牛奶,摸出来冰得刺手。她胃里空了一天,根本就不敢沾这样的东西,便塞进微波炉里去热。
站在一旁等着的时候,邵明泽来了电话,问:“你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
苒苒现在和谁都不敢赌气,闻言只是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邵明泽沉默了两秒钟,答道:“我明天还约了个专家见面,可能要后天才能回去。”
苒苒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保持着平稳,然后问道:“明泽,您能早点回来吗?我家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邵明泽问。
苒苒的耐性眼看就要耗尽了,她闭了闭眼睛,答道:“我母亲涉嫌故意杀人被抓了。”
旁边的微波炉发出“嘀”的提示音。她挂掉电话,倚着台面失神的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从微波炉里拿出牛奶喝了一大口进去。胃里先是感到一丝暖意,紧接着就是丝丝拉拉的疼。
掌心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苒苒接起来,平静的声音里透出疲惫。
“明泽,我没有和你赌气,我在等一个很要紧的电话,有什么事情等你回来再说。好吗?”
邵明泽说:“好,我明天下午就赶回去,你先别着急。”
苒苒淡淡的应了一声“好”。她挂了电话,强迫着自己将那一杯牛奶全喝了下去,然后便坐在沙发上等陈洛的电话。九点多钟的时候,陈洛终于给他打来了电话,把从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转述给了她。
死者今年二十二岁,生前曾作过两年平面模特,后来被夏宏远包养,怀孕后辞去工作在家养胎。二月二十三日晚八点半左右,死者在离家不远的一条较为偏僻的的街道上遭遇车祸,送入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
最初,警方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逃逸案件,可经过调查却发现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死者的身份比较特殊,是被富豪包养的情妇。据死者所雇的保姆回忆,死者是在接到一个电话后出的门。因事故现场比较偏僻,警方没能寻找到目击证人,事发现场倒是有一家便利店在门口装有摄像头,却在警方去之前被陌生人用高价买走了。
整个案件疑点重重,警方在技术追查肇事车辆的同时,又派人去查死者在事发前接到的那个电话。对方是用手机打来的,经查这个手机卡是从两个月前从一家小手机店里卖出去的,购买者当时并未留下任何资料,而且因为时间太久,店主也记不得是什么人买走了这个手机卡。更为怪异的是,在事发前的两个月间这个手机号码从未拨打过任何电话,很显然,手机卡是专为了给死者打这个电话才买的。
警方最初的怀疑对象是彭菁,后来也的确在邻近的路口的监控录像里看到了她的车子,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彭菁对二十三号晚上的行踪也交代不清。正当警方打算从彭菁这里入手的时候,彭菁与夏宏远却突然协议离婚了,然后彭菁交代出她那日晚上是去和情人幽会,并提供了十分有利的不在场证明。
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这个案子仿佛就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逃逸案,可在监控录像里出现的那辆与彭菁的车一模一样的银色宝马车却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们又重新从那辆车查起,不辞辛苦地将s市所有同型号的车子都排查了一遍,最后终于在一家租车公司找到了那辆车,并顺着这部车最终查到了韩芸身上,原来这一切竟是出自她的精心策划。
“警方从她的住处搜出了伪造的车牌。她已经全部交代了,是她用提前购买好的电话卡给死者打电话约出来见面,然后把租来的车伪装成彭菁的车,在死者过马路的时候开车撞死了死者。”陈洛停了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警察问他的杀人动机,据她自己交代说她一直很恨彭菁,所以才故意去陷害彭菁。”
苒苒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到了现在还能说些什么。她知道韩女士一直很恨彭菁,可想不到她竟然会恨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用另一个人的生命来陷害彭菁。
苒苒想不到,甚至有些不信。当彭菁抢了韩女士的丈夫的时候,她没有报复。当彭菁生下儿子得意猖狂的时候,她没有报复。为什么现在彭菁与夏宏远已经感情破裂,连儿子也都不被承认的时候,韩女士却突然想起要去报复了呢?
韩女士到底是要报复彭菁,还是说要除掉夏宏远小情人肚子里的儿子?苒苒身上一阵阵发冷,她心里模模糊糊有个念头:韩女士是为了她才去撞那个孕妇,她是怕夏宏远有了儿子后再次抛弃她这个女儿!
电话那端的陈洛似乎也想到了这些,低低地叹了口气,温声劝苒苒道:“苒苒,你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等明天我们见到律师再说。”
她的身体隐隐抖着,问陈洛:“这算是故意杀人吧?是不是要判死刑?”
陈洛迟疑了片刻,缓声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得问过律师才知道。”
苒苒没说话。
陈洛又说:“苒苒,你得去休息。不管怎么样,你得先把自己照顾好,还要撑下去,这件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听话,现在去床上睡觉。”
苒苒很听话,果真乖乖地准备去睡觉。她想陈洛说得对,她绝对不能先倒下去。如果说她的感情世界早已经混乱不堪,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理智,保持冷静。她从抽屉里翻出安眠药,吃了两粒,然后倒在床上等待入眠。
第二天一早,陈洛开车接苒苒去见律师,等把案情和律师一说,那位姓杨的律师就说:“这次的案件对韩女士来说,一般情况下应该会判死刑。”
苒苒明明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从律师这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心中还是一沉,她急忙问律师:“能不能想法子不判死刑?”
陈洛也沉声问:“如果尽肯能多地给予死者家属的谅解,判死刑的可能性也很大,不过要是能再找一找关系,也许能判成死缓。”
苒苒低头沉默了半响,嘴角上露出一丝苦笑,说:“死缓就死缓吧,先把命保下来再说。”
陈洛关切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叫她:“苒苒,你到旁边去休息一下,我和杨律师商量一下案子怎么办。”
苒苒缓缓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陈洛不好再说什么,淡淡一笑,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
三人一直谈到下午,才敲定了大概的方案,定好了由杨律师去看守所见韩女士,苒苒则先去联系被害人家属。
从律师那里出来,陈洛开车送苒苒回去,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说:“被害人家属哪里我去联系吧,你出面反而不好。”
苒苒点点头,轻声应道:“好。”
陈洛又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苒苒看出他是有话要说,就说:“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讲的?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没事。”
陈洛犹豫了一下,说:“你现在最好去找一找夏总,这事绕不过他,就算我们能用钱买通被害人家里,可只要他那里盯着这桌子不放,我们一样会很难办。再者说,政法部门我认识的不多,要救你母亲,还得需要他帮忙。”
苒苒失神地看着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知该怎么去求夏宏远。要她说什么?说虽然韩女士故意撞死了你的小情人和儿子,但请你看在你们曾做了十几年夫妻的情分上,求你帮她一把?
他会怎么说?他会帮她吗?
不,他不会的,夏宏远不会的。韩女士杀了他殷切期盼到来的儿子,现在最恨韩女士的那个人就是他了,他怎么可能会去帮她!所以,她不能去求夏宏远。那是个没有心的人,他不会心软,跟他不能谈感情,只能谈利益。
陈洛在开车的空当转头看了苒苒一眼,叫她:“苒苒?”
苒苒闭上了眼,疲惫地说:“你送我去公司吧,我去找他。”
夏宏远刚从警方那里得知了消息,抬眼见苒苒推门进来,怒极之下扬手就把手边上的茶杯向她砸了过去,厉声骂道:“滚!”
茶杯擦着苒苒箭头砸到了墙上,啪的一声碎裂成几块崩裂溅开来。苒苒微微侧头躲了一下,可脸颊上还是被一块细小的碎渣擦到了。脸上有些丝丝拉拉的疼。她伸手触了触,在指间上看到了淡淡的血迹。
夏宏远指着她骂道:“你们母女俩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韩芸为什么去撞小苗。她就是怕小苗给我生下儿子来,有人来分我的遗产!”
苒苒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回身关上了门。
夏宏远横眉怒目地瞪着她,叫道:“我告诉你,你来求我也没用,我一定要韩芸给我的儿子偿命!”
苒苒抬眼淡漠地看向他,说:“我知道,所以我不是来求你的,我是来和你讲条件的。”
夏宏远微微一愣:“什么条件?”
“南郊项目。”苒苒冷漠地答道,“你放韩芸一马,我让邵明泽给你注资,否则,就算达到合约规定的条件,邵氏也不会往里面投钱。那个项目僵着动不了,银行就更不会给你贷款,这么拖上几个月,宏远的资金链早晚得断。”
夏宏远万万没想到苒苒会用这个来威胁他,一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用手指隔空重重地点着苒苒:“好好好,你果然是韩芸的好女儿!”
苒苒微微绷紧了嘴角,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夏宏远。
夏宏远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转了两圈,一抬眼看到女儿这样一副冷漠无情的表情,气得拾起办公桌上的文件夹就砸了过去。
苒苒这一次没躲,任那厚厚的文件夹砸到身上。文件夹里的纸张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她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起来,重新用文件夹夹好放回夏宏远办公桌上,垂着眼帘说:“爸爸,你认真考虑一下没了吧,儿子还可以再生,只要你有钱,有的是女人上赶着过来给你生儿子。可要是公司倒了,就不见得能东山再起了。”
夏宏远恼恨地瞪着女儿,呼哧呼哧地喘了一阵子粗气,颓败地坐回椅子里,有气无力地指着门口叫道:“滚,滚,你给我滚!”
苒苒在原地站了站,转身出去了。待房门在身后关上,她一身的力气像是突然一下子被抽尽了,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走廊里。她伸手扶着墙壁,站在那里缓了缓,这才能继续挺之脊背往外走。
陈洛还在公司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了,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了一家餐厅里,一口气点了几样容易消化的吃食,下命令一样地说:“吃,必须都给我吃下去!”
苒苒低下头食不知味的吃起来,吃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停了筷子,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盘子,喃喃道:“她为什么是我妈?她不是我妈那该有多好。”
陈洛抬眼看了看她,把一个小馒头夹到她的盘子里,温声道:“吃东西。”
苒苒再没说话,听话地吃完了他夹到她盘子里的东西。
陈洛送她回家,嘱咐她道:“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我。”
事到如今,苒苒对他的感激已经不能用“谢谢”两字来表达,因此也没矫情地向他道谢,只是问:“你要去找被害人家属?”
“我听朋友说被害人父母今天已经到了,我先去见一见,看看他们那边是什么态度。”陈洛答道。
苒苒想了想,说:“我给你取点钱带着吧。”
“不用。”陈洛微笑着摇头,“现在还用不着什么大钱,等用到的时候我再问你要。”
苒苒点点头,站在那里看着陈洛上车走了,才回身上了楼。
家里依旧冷清如初,床上的被子还胡乱的摊着,邵明泽并未回来。苒苒心里空了一下,随即又被一股怨恨填满了。她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阵,觉得激荡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才去浴室里放水洗澡。
邵明泽是晚上十一点多回来的,苒苒已经睡了。
她正做着梦,梦里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先是贪玩落了水,紧接着就挨了韩女士一顿小鞭子,然后不知怎地就发起了高烧,韩女士给她捂上了厚厚的被子发汗,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拼命的叫喊着,韩女士就坐在床边却不理会她。眨眼间,场景就又变了,换成她站在岸边,而韩女士落入了河里。她眼睁睁的看着河水没过了韩女士的头顶,脚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动都动不了一下。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到有人在摸他的额头,她一把就紧紧地抱住了那只手,抽泣着叫道:“妈,妈,妈……”
邵明泽心脏一紧,把苒苒从床上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晃着她:“苒苒,醒醒,你在做梦,别怕。”
苒苒缓缓睁开眼,神色迷茫的看向邵明泽,好一会儿那眼神才渐渐清亮起来,她愣愣的看了一会儿邵明泽,从他怀里坐直了身体,用因哭泣而变得沙哑的声音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邵明泽心中划过一丝愧疚,低声回答她:“有些事情耽搁了一下,刚回来。”
苒苒略略点头,也没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邵明泽想跟她解释,因为要见的那位医学专家突然临时有个会诊,所以才耽误了时间,搞得他下午没能赶上飞机。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解释苍白无力,于是便什么也没说,知轻声问苒苒:“韩阿姨那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苒苒勉强提起些精神,把案子的情况简略的跟他说了一遍,问他:“明泽,你认识政法部门的人吗?”
“有几个认识的。”邵明泽眉头微微敛起,沉吟道,“这事还得先把被害人家里里买通了才行,只要对方不盯着,我们这里再找找关系,事情就好办多了。”
苒苒见他提到这里,低头想了想,说:“受害人那里陈洛去帮忙联系了,你帮我找找政法部门的关系就行了。”
邵明泽想起那个嘴角上总是弯着一抹淡淡微笑的男人,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眼神一时有些复杂。他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若无其事的点头道:“好,我明天就去。”
苒苒抬眼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又低声问:“南郊项目的注资计划董事会通过了吗?”
邵明泽听她突然问起这个,稍稍有些意外:“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怎么了?”
苒苒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能不能把这件事往后拖一拖,等我妈妈的案子结了以后在办这事?”
邵明泽先是惊讶,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苒苒为何要这样做,心中不禁更有些心疼她,便伸手把她揽入了怀里,低声道:“好,你放心,我会把事情都处理好。”
苒苒愣了一愣,突然记起这样的话仿佛陈洛刚刚说过。她抬头怔怔的看向邵明泽浓烈的眉眼,神色一时有些恍惚,竟觉得眼前这张面容和陈洛的有些重叠。其实他们俩长得并无相似之处,邵明泽五官深刻,冷硬凌厉,而陈洛却是眉目舒朗,温文尔雅。分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此刻看来却是惊人的相似。
邵明泽叫她:“苒苒?苒苒?”
苒苒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刚才那个想法太过可笑。
此后几天,几路人马都在为韩芸的案子奔波。这个案子案情清晰,证据充足,犯罪嫌疑人又对犯罪情节供认不讳,在加上此案情节恶劣,于是案子很快就从公安局转到了检察院。半个月后,检察机关以故意杀人罪向s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了公诉。
这个时候,陈洛已经代表苒苒与被害人家属私下达成了协议,用高价买到了对方的谅解。同时,邵明泽不知道通过什么路子联系上了法院刑庭的庭长,那位刘庭长虽然没有明着答应,不过言语间也松了口,说会尽量帮忙。就连韩芸自己,在律师的暗示下也一口咬定自己当时只是想撞伤被害人,并没有想要杀她。
苒苒总算暗暗松了一口气,只盼着一切能够按照预定的方向发展,判韩女士一个死缓,先把命保下来,其余的事情以后再说。
事情发生突变是在案件移送到法院之后,法院的刘庭长突然给苒苒来了一个电话,说韩女士的案子有领导给了批示要严办,他也不好再给予过多的照顾。苒苒听得心头一震,当即便问是哪位领导下的批示。那位刘庭长言辞含混,不肯说出到底是谁在盯着这个案子,只是劝苒苒赶紧再去想一想别的法子。
事到如今,苒苒的神经已经渐渐麻木。她放下电话,开始细细思量到底是谁想要韩女士的命。被害人家属是已经买通了的,应该不会是他们。夏宏远那里虽然这些天一直没有搭理过她,可也再没提韩女士这事,想来也是觉得南郊项目比那个不曾谋面的儿子更为重要。
除了这两方,还会有谁呢?苒苒一时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找邵明泽商量这事,手机却突然响了,屏幕上的是陌生的号码,接起来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苒苒,是我,林向安。你现在有时间吗?”
苒苒想不到电话会是他打来的,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有时间,但是我不想见你。”
林向安被她噎得一默,轻声说:“是关于韩阿姨的案子的,我想你现在需要我的帮助。”
苒苒不觉警惕起来,问他:“你什么意思?”
林向安沉默了一会儿,在电话里说,“苒苒,我现在就在法院工作,喊阿姨的案子我很清楚。”
苒苒从来没有关注过林向安在哪里工作,听到他说这个心里忽然一动,不动声色的问他:“是你在背后做手脚?”
林向安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平静的说:“我现在就在你楼下,你出来一下,可以吗?”
外面天色已黑,苒苒随手在衣帽钩上扯了件套头衫套在身上,光着脚踩了双帆布鞋就出了家门。
第十七章 情不由己
林向安正倚着车子等苒苒,指尖的香烟在夜色里忽明忽暗。他瞧见她从楼里出来,身子立刻就站直了,往前迎了两步。可等对上苒苒冷漠的眼神,他脚下却又一下子顿住了。
因为没穿高跟鞋,她的个子显得比往日矮了不少,有穿着灰蒙蒙的套头衫,瘦瘦小小的,像个还没长开身量的男孩子。林向安突然想起他上学时的样子,也常常是这样的一身装扮:短头发,套头衫,牛仔裤。只是她那个时候还脏乎乎的,眉眼间有着傻呵呵的笑意。
林向安心中忽得有些酸楚,轻声叫她的名字:“苒苒……”
苒苒朝他走进了几步,微微仰着头看他,问:“林向安,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都做什么了?”
面对她冷漠的质问,林向安心虚的舔了舔嘴唇,一面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并未做错,一面沉声问:“我们上车说,好吗?”
苒苒静静地打量了他几秒钟,沉默的转到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林向安忙也跟着上了车,问她:“吃过晚饭了吗?我带你去吃饭,想吃些什么?”
苒苒漠然说:“没吃,什么都不想吃,看着你,我没有食欲。”
林向安十分难堪的闭上了嘴。
苒苒轻轻的嗤笑了一声,问他:“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的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向安垂下眼睛,淡淡的说:“那案子的卷宗我看过了,情节很恶劣,按照法律应该是判处死刑。”
苒苒气的冷笑,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怎么,你这是要来替死者伸张正义吗?”
林向安慢慢摇头:“不是,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苒苒的嘴角上还挂着讥诮的笑意,她愤怒地盯着他,问:“法院那边说有领导在盯着这个案子,难不成就是你这位领导?”
我算不上领导,我就是一个秘书。:林向安缓缓回答,顿了一顿,又继续说,“不过,的确是我托了人来盯这个案子。”
苒苒死死的咬着牙,竭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扑过去撕咬眼前这个男人,他用力极大,几乎整个身体都因为用力过大而隐隐颤抖起来。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松开了开始僵硬麻木的齿关,问他:“林向安,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你就这样仇恨我?”
林向安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回答:“没有,一直是我对不起你。”
苒苒终于耐不住脾气,几乎狂暴的朝他喊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这么做?非要我妈去死才可以吗?这就是正义?没错,她是杀了人,她是有罪。我能怎么办?她是我妈,她是我妈啊!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枪毙吗?林向安,我没想过要她逃避惩罚,我只想着保住她一条命,判她死缓不行吗?让她在监狱里等一辈子,还不行吗?”
林向安抬眼静静地看向她,耐心地等着她喊完了,才说:“行,可以是死缓,我可以叫人不在盯着这个案子,我还可以保证韩阿姨性命无忧,在里面等上几年就想办法弄他出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苒苒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识的问他:“什么条件?”
林向安微微抿了抿唇,慢慢说:“你和邵明泽分手,我们在一起。”
苒苒怀疑是自己幻听了,又问了他一遍:“你说什么?”
林向安看着她,说:“我说你和邵明泽分手,和我在一起,我就帮你办韩阿姨的案子。”
苒苒愣愣的看了他片刻,忽地失笑。她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流了出来。
林向安有些心慌,叫她:“苒苒,你别笑了。”
她又哈哈笑了半响,才勉强停了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问他:“林向安,你的意思是咱们重修旧以便让邵明泽和苏陌破镜重圆吗?你这算什么?为了苏陌舍身赴难?哈,你的爱情真伟大啊,佩服,佩服。不过,你既然这么爱苏陌,能忍受她嫁给别人吗?你都不嫉妒吗?他可是会和另一个男人结婚生子哦,他们会拥抱,接吻,做爱……”
“够了,苒苒。”林向安的脸色很难看,绷紧了嘴角,不悦的看着她。
苒苒却忍不住又笑了,“看看,我只是说一说你都受不了,他们可是要这么做的啊。难不成你只是想用这个来打动苏陌,叫她真正发现你的好,然后再转身回到你的怀抱?那机会可实在是太小了。我告诉你啊,邵明泽床上的技术很好的,是个女人都会沉沦的哦。你看看苏陌,和他分手那么久了依然在想着他。你再瞧瞧我,以前爱你爱的死去活来的,都分手好几年了还忘不掉,可自从和他上过床,我眼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她的言辞实在难听,林向安的脸色越发铁青。他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启动了车子,车子急速的朝着小区外开了出去。
苒苒也沉下了脸,冷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林向安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平静的回答她:“我带你去看邵明泽,看看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
苒苒怔了一怔,大声叫道:“我不去,我用不着去!”
是的,她用不着去,她知道邵明泽现在在哪里,也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他现在正在医院,在陪着他和苏陌的女儿。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她虽然从来没去看过,但是知道。这又能怎么样呢?邵明泽没有瞒着她,他一直是两边跑着。他回去医院照顾女儿,他也尽力的帮他找人托关系以保住韩女士的性命。
林向安瞥她一眼,问她:“你在怕什么?”
苒苒不语,忽地转身去拉身侧的车门。
林向安一时大骇,忙伸手死死的拽住了他,惊道:“你要做什么?”
苒苒的手放在车门上,转过头看他,厉声说:“你停车,不然我就跳下去。”
车门已被她打开了一个缝,林向安虽拽着她一条胳膊,但若是她发狠往下跳也会出事的。林向安到底是怕了,只得猛地一踩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车还没停稳,苒苒就冲了下去,林向安紧跟着她下了车,绕过去想要拉她的手。
苒苒背着手向后躲了好几步,像是炸了毛的野猫,警惕而又恐惧的瞪着他,尖声叫道:“你别碰我!”
林向安脸上现出受伤之色,隔了几步看向苒苒,哑声问她:“你就真的这么爱邵明泽?”
苒苒的胸口急速的起伏着,脸色却更加苍白,慢慢的,她眼中不受控制的蕴上了泪水,声音里带着哭墙问他:“林向安,我也想问你,你就真的这么爱苏陌吗?爱到连男人都要为她抢?”
林向安的咽喉里像是堵了东西,整个胸腔闷的隐隐作痛。他上前一步,低下头问她:“苒苒,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好吗?我会爱你,好好的爱你。”
苒苒抬头看他:“要是我说不好呢?”
林向安抿了抿唇,深深的吸了口气,硬下心来答道:“那韩阿姨那里该判什么罪就判什么罪。”
苒苒冷笑:“你就这么确定?你能找人盯着这个案子,我就能找人来保我妈的命!”
林向安微微叹息:“苒苒,有些时候并不是有钱就能买来关系的。而且,你真的要那韩阿姨的命来冒险吗?要知道,一旦初判了死刑,就算你们在上诉,这样的案子能改判的概率也很小。”
苒苒的身体在隐隐发抖,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恨过一个人。她直直的看着林向安,好一会儿才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好,我和邵明泽分手。“
林向安仍然是看着她不动,眼中丝毫不见喜悦之色,反而有着浓浓的忧愁;轻声叫她:“苒苒。”
苒苒已明白,眼前的男人心中只有苏陌一个女神,无论她是怒是悲皆不会在意,所以也就不再故作姿态,只挑着眉峰看他,冷声道:“林公子还有什么交代?是不是要眼看着我给邵明泽打电话说分手才能放心?”
她说着就从衣兜里掏了手机出来,作势要给邵明泽拨电话。林向安忙伸手阻止拉住了她,阻止道:“不要,苒苒。”
苒苒忍不住冷笑,慢条斯理的收了电话:“也是,我和邵明泽好歹也是订过婚的,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一个电话就分手,免不得还要纠缠一番的。”
林向安却突然说:“你现在和我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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