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河差点儿吐血。
还用旁人来造谣生事?自家的姨妈一张嘴就够了!
他也知道岳父和妈妈、姨妈他们也是发小儿,保不齐是六姨没事儿拨电话给岳父,也真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铁河心里狠狠的抱怨六姨,表面上可不敢露出半点儿来。
“真没有。我妈倒是提过,不过不是催,以我们意见为准。”
“那你们什么意见?”景和仰这句话出口,铁河心知上当了,合着刚才那是火力侦察呢。
“我们……”他择着合适的词句。
“你父母没意见,我可有意见啊。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搞什么呀,人家退下了都有孙子外孙的玩儿,回头我退下了,闲的发慌的时候,怎么办哩?”
“爸,您这……打算的也忒早点儿了吧。”佟铁河赔着笑。
“早什么早!你少给我这儿耍花腔,赶紧回去制定时间表。今年过年是指望不上了,明年,明年过年争取让我抱上外孙……就这么定了。”
“爸……”
景和仰却不等他说完,已经站起来,“走走走,吃晚饭去!顾阿姨特意做了水晶蹄髈东坡肉,知道你小子爱吃这两道。”
铁河跟着他进了餐厅。顾悦怡见他们过来,笑眯眯的解下围裙,招呼他们坐。
佟铁河坐下来,看着一桌子精致的菜,再看看张罗着拿好酒的岳父,忽然间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和自端结婚以后,也只偶尔在过节或者景和仰夫妇生日的时候一起回来吃顿饭。即便是这样,基本上也不做久留,往往吃过饭就走的。像这样,偶尔被召唤过来,陪着岳父喝杯酒、聊聊天,反而是他这个女婿。
自端不爱回这个家来。她从小跟着祖母和伯母长的。跟父亲和继母的关系极客气。
她不在,饭桌上的气氛反而更融洽。
他本来有很重要的约会。原想着坐坐就走的,临时改变了主意,中间他出去给陈北打了电话,取消了约会。
他还是想多陪陪岳父。
景和仰显然非常的开心,拿出珍藏的梨花白,和女婿对酌,不知不觉半坛下去了。在顾悦怡再三的劝阻下,他才罢休。
从景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夜了。
佟铁河站在街口,等司机过来接他。
他点燃一支烟。
树影下,烟火明明灭灭,似一颗红宝石。
虽然喝的不算多,但是梨花白的后劲儿极大。这会子,他有些头晕了。
一辆越野车停在不远处。佟铁河看了一眼,知道是部里的车。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绿色军制服的男人。拎着一只行李箱。车子开走,那人拖着行李箱,经过佟铁河身后,拐进了胡同。
那是很熟悉的一个身影。
佟铁河嘴角抽了一下。
陈北远远的看见佟铁河站在树下,急忙让司机把车开过去,自己下车,小步跑着。
佟铁河又回头看了一眼。胡同口那盏明灯高高的悬挂在那里,只见那人微微的低着头,慢慢的往前走。拉杆箱的轮子摩擦着石板路,每隔半秒钟发出“咯”的一声脆响。
往胡同里去,一定是景宅的……这么眼熟的背影,会是谁呢?
佟铁河使劲儿的想,竟怎么也想不起来。
“佟总?”起风了,冷的厉害。陈北闻到老板身上的酒香,担心他醉了。
佟铁河点点头。
“刚刚dona小姐来过电话……”陈北轻声说,他看着佟铁河的脸色。
“怎么?”
“问您今晚过去不过去。要是不过去的话……”
“嗯?”
“她想和朋友一起飞香港。”
佟铁河将烟头丢在地上,抬脚踩上去。慢慢的、慢慢的捻着。
“不准。”
“……”陈北替他开了车门,“那……您是去城南?”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老板。明显的,老板的脸色开始不好。
佟铁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叠的方方正正的亚麻手帕来,弯腰,将自己丢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来,裹在手帕里。然后才钻进车里去。
“上车。”
陈北很快的上了车。
“陈北。”
“是。”
佟铁河放松的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
“你是我的特助。”
“是。”
“记住。”
“是。”
陈北僵硬的回答。
司机看着开始闭目养神的佟铁河,又看看陈北。
陈北轻声说:“回家。”
司机牢牢的松了口气。
这梨花白还真是厉害。
佟铁河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酥软下去。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又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是舒服的难过了,还是难过到舒服?
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偶尔这样醺然一醉,真是很好的事情。很好很好。
哦,他想起来了。
那个人,他觉得很眼熟的那个人,顾惟仁嘛。
顾悦怡的儿子。
佟铁河睁开眼睛。
抬手将车窗上的遮光帘收了,这城市的流光溢彩忽然就闯进了这小小的空间。
顾惟仁,终于回来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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