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饮掉了最后的小半杯酒,把几张钞票拍在吧台上,准备走人。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钟菱漫不经心地接起:“喂,哪位?”
“姐。”是钟凯的声音。
钟菱闷闷地回道:“哦,什么事?”
半晌都没有人开口,钟菱正纳闷着,话筒好像被人接了过去:“还是我来同她说吧。”
“菱菱,是爸爸。”
钟菱低低道:“爸。”
“有一件事,爸爸必须告诉你。”钟德福似乎努力控制着情绪,嗓音沙哑。
钟菱心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妈妈三天前,去世了。”
钟菱平静地听着。
“爸爸知道你今天有一门重要的考试,怕影响到你,所以才会拖到现在告诉你。你妈妈走的时候很安详,没什么痛苦,你放心……”
钟菱没等听完就啪地挂断电话,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她根本没有参加什么该死的考试,她到英国读书只是借口,只是逃避。
他又凭什么隐瞒母亲去世的消息,凭什么?
母亲的去世,他不是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蒋炎在一起了,他不是该高兴吗?
钟菱痛苦地抱住了头,泪如泉涌。
“小姐,你没事吧?”调酒师递给她两张纸巾。
钟菱狠狠擦去泪水,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我没事,再给我杯酒。”
有很长一段的时间钟菱是在悔恨中度过的。
如果不是她和蒋炎交上朋友,就不会有以后的事。
如果不是她把蒋炎带回家做客,也就不会有机会和父亲勾搭成奸。
如果不是她亲眼目睹父亲的出轨,口不择言,也不会被母亲听到,气得病倒。
如果不是她逃避出国,母亲或者不会这么年轻就撒手人寰。
……
一切、一切全都怪她。是她毁了这个家,她是罪魁祸首,不可饶恕。
钟菱陷入深深的自责,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希望能麻痹自己的神经,麻木破碎不堪的心。
她也不知喝了多少酒,直到耳中轰鸣,眼前模糊,快支持不住时,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抓起了提包。
“我送你回家吧。”这个声音有一点耳熟,钟菱眼中看出的是两个交叠的人影,她傻傻地笑一笑,“你是谁?”
“我是ben啊,你不认识我了。”
钟菱歪着头想了一会,笑道:“好的,我们走。”
走到门口,他们被人拦了下来。
钟菱醉的眼皮都揭不开,只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对话。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什么人和你有关吗?”
“你想带她去哪里?”
“我警告你,你最好少多管闲事。”
“你不放开她,我就报警。”
“臭小子,你找死。”
接下去,双方大打出手。钟菱头痛欲裂,她捂着脑袋,望着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就只会傻笑,仿佛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被打碎的杯子砸在她裸露的小腿上,有一点儿疼,她俯下身,咧着嘴抹掉血珠。
又有桌椅掀翻在地,她躲到角落里,头一抽一抽痛得厉害,根本没精力再管其他事。
之前意图带走钟菱的人落荒而逃,临走前搁下狠话:“臭小子,有种别跑,你等着瞧。”
救下钟菱的青年缓慢走到她跟前,搀扶起她:“你还好吧。”
钟菱凝神细看他,朦胧中辨不清他的长相,她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是谁?”
“我在酒吧打工。”
“哦。”钟菱刚直起身,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她“哇”的一声,没有任何征兆地吐在年轻人的身上。
“不好意思。”钟菱的神志并未完全失去,她还懂得愧疚,但很快就蹲在地上吐的七荤八素,脸色极其难看。
年轻人低声埋怨了句:“怎么喝那么多酒。”
钟菱吐完,年轻人给她灌了几口清水,嗓子稍微舒服了点,但胃里还是灼烧般难受。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年轻人蹲在她旁边,耐心地问。
钟菱点点头,又摇摇头。
“呵呵,”年轻人笑了,“醉成这样。”他寻思片刻,“我先扶你去休息室坐会吧。”他也知道征求她的意见不管用,便径自拉起她的胳膊,打算半拖半拽着她过去。
可能动作大了点,他的手机从长裤口袋里滑落,钟菱眼明手快地捡起,用指腹摩挲着手机挂件发呆,良久问:“你干吗把这个坏了的手机链还当宝贝似的挂在手机上?”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好,面上划过一抹难言的伤痛。
钟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酒吧休息室的沙发上。
昨夜的记忆渐渐清晰,钟菱惊得跳起时,险些咬到了舌头。所幸身上衣服虽沾上点呕吐秽物,却毫发未损。
她长舒口气,幸运之神还是眷顾她的,她躲过了一劫。
“你醒了。”那个清朗好听声音的主人便是唐铮。
很久以后,当钟菱已经成为唐铮的女朋友后,她曾经问起过关于她印象中的手机链一事。
唐铮声称他早已扔掉,并且坦言丢弃掉这件物什,就是真正抛开了从前。
而现在,钟菱却在向晖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它。
起初钟菱也曾怀疑过她是否弄错了报恩的对象,因为每每她问起那天晚上在酒吧发生之事的细节,唐铮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的。
但唐铮在claridges酒吧打工的事,确是事实。而且因他帮助钟菱,使得酒吧遭受损失,连累到当晚共有五名侍应生被辞退。
钟菱不是不内疚的,同时也心存感激。
她对唐铮的感情有一半出自于感激,尽管在多年的相处中她早就发觉两人没有共同语言,做不到心平气和,相互体谅,只能以她无休止地迁就来延续这段感情。
她很累,身心俱疲。
“在想什么想到入神?”夏扬敲了好几下门,钟菱都没有反应,他便自己旋开门球,一进门,就看到钟菱两眼虽盯着电脑屏幕,却没有焦距。
钟菱回过神:“没什么,”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坐。”
夏扬依言坐下,放下手中的文件。
“向总希望我和你明天去一次微创,说服他们的采购总监继续履行合同。”
“没问题,”夏扬看了她一眼,“大约几点?”
“一早就过去吧,总要给人家一次摆架子的机会。”钟菱抚额,这不是一趟好差事啊。
夏扬微微一笑:“好的。”
钟菱调出微创的资料:“有些细节我想再和你谈一谈,明天也好做到万无一失。”
“现在?”夏扬抬腕看了看表。
“你有事?”
“哦没有,开始吧。”夏扬轻扯嘴角。
钟菱暂时摒除杂念,专心投入到工作中去。
这一交谈,再抬头时,已是晚上八点。
钟菱抱歉道:“不好意思,没耽误你吧。”
夏扬看了看表:“还来得及,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好,”钟菱抿抿唇,“开车小心。”
“我会的,”夏扬顿了一顿,又转过身,“一起走吗?正好顺道送你。”
“不用,我还想再坐一会。”有些问题她还没有理清楚,她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那好吧。”夏扬走出去时替她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钟菱咬着笔杆,一坐又是一个钟头。
思绪杂乱无章,一会儿停留在六年前的英国,一会又翻飞到明天该如何应对微创的发难,最后一阵眩晕,几乎不能思考,她烦躁地推开文件,失神地在桌上趴了片刻,心情才慢慢平复。
有人轻轻敲响她办公室的门:“请进。”
门推开后,她微微愕然:“向总。”
“我见你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来看看,”向晖淡声道,“这么晚了还没下班?”
钟菱笑笑:“有一点事刚处理完。”
“哦,”向晖神色稍一犹豫,“那么,现在走吗?我送你一程。”
钟菱没有多作考虑:“好,麻烦向总等我一会。”
“嗯。”向晖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她整理办公桌,钟菱心底五味陈杂,不知该庆幸向晖终于改变了对她的态度,还是该抱怨这迟来的真相。
“可以走了。”钟菱声音有些低沉。
向晖微笑:“你锁门,我去按电梯。”
钟菱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夜色深沉,有雨滴飘飘洒落。
下了高架桥,她突然发问:“向总也还没吃饭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不介意,不过是我请你。”向晖欣然应允,他似乎也有话想对钟菱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向晖缓慢开着车,边打量两边林立的餐馆,边问钟菱:“你喜欢吃什么?”
“除了西餐,都可以。”钟菱不无自嘲,“吃了八年,腻了。”
向晖把车停在路边:“喝汤吧,养胃的。”
钟菱没有异议,多年用餐不定时,胃恐怕早就百孔千疮。
姚记瓦罐汤在上海也算几十年的老店,小有名气,向晖点了几道菜,征询钟菱的意见。
她摇摇头,她对吃什么无所谓,何况心里藏了事,食之无味。
“那就先这样吧,不够再点。”向晖礼貌地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让她尽快上菜。
钟菱垂目看着自己的脚尖,神情局促:“向总。”她终于下定决心,要问个究竟。
向晖抬眼看她,四目相接,钟菱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心脏微微紧缩。她深吸口气:“六年前在英国,救我的人是你对吗?”
向晖温和笑笑:“怎么会呢,我在英国时并没有见过你。”
“那你的手机链怎么解释?”钟菱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不要说什么巧合之类的话,我不会相信的。”
向晖笑容温暖:“这条手机链再寻常不过,而且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吗?”
“为了朋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向晖沉默片刻,忽而笑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钟菱话锋一转:“你认识唐铮吗?”
“不认识。”向晖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钟菱倒也没再追问下去,他摆明了不会承认,强求无益。
菜陆续上齐,钟菱吃了几口便放筷子,向晖问:“不合口味?”
“不是,没什么胃口。”
向晖动了动唇,没说话。
钟菱反而宽容地笑笑,语速缓慢:“我不会钻牛角尖的,向总说不认得便不认得吧。我是为微创的事担心,说实话,我没有把握能说服那个采购总监。”
“三年前当你还是名普通的区域销售经理时,你的部门连续三个季度成为销售冠军,你应该不会忘记吧。”向晖弯唇,和颜悦色地说。
钟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向总知道这件事。”
“总部派你来协助我,我总要了解清楚。”向晖嗓音柔和,面带温煦笑意。
“嗯,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说完钟菱才察觉到一丝挑衅的意味,不过说也说出口了,没法收回。
向晖不介意的淡淡一笑:“当初有勇气只身一人闯入amp公司,听闻还三番两次把老总堵在车库里,只为了介绍显奕的产品,如今倒怕区区一个采购总监?何况,我们还有合约在手。”
钟菱没有因向晖的夸奖而流露任何得意之色,相反她黯然道:“明天的事若不能圆满解决,总部恐怕也不会让我继续留在显奕上海了。”
向晖窒了一窒,哑然无言了半晌,道:“为什么这么想留在上海?”
“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上海,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忽然之间,她好像想通了,她已然逃避了八年,还不够嘛。她是属于这儿的,叶落归根不是老年人才有的想法。
“我听说,”向晖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你男友还在英国。”
“我们已经分手了,为了他,我曾经放弃了很多,但他却不愿意迁就我一次。”说起唐铮,钟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向晖又静默了,一向能言善辩的他,面对钟菱好像办法不多。
钟菱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就算明天谈判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离开显奕,上海那么大,总有我立足之处的。”她俏皮地眨眨眼,“辞职信我都打好了。”
向晖心中千头万绪,复杂难言。
“说了这么多,不知为何,我却松了一口气,”钟菱站起身,“大概我人缘不好,和同事们处不来,这样也好,你们也不用处处防着我了。”她微微含笑,“好了,我走了,向总,谢谢您的款待。”
“等等,”向晖用最快的速度埋了单,“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麻烦您了。”钟菱偏过头,眼底隐约带上一丝笑意。
这一夜,钟菱睡的并不安稳,好像才躺下不久,辗转反侧间,天已大亮。
她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搬了张椅子坐在露台上慢慢品尝。
晨练的老人们扭腰甩手劈叉,各个红光满面,也有一部分人绕着小区晨跑,其中有一对年轻夫妇格外引人注目。
正是住在钟菱对门的姚千千和沈皓这对小夫妻。
钟菱已经不止一次见到姚千千在清晨被沈皓硬拽出门,美其名曰沐浴清晨的阳光、呼吸新鲜的空气。每当沈皓温柔地替千千拭去额角的汗水时,钟菱的心中也总是暖暖的。
正瞧的高兴,一辆车缓缓驶进小区大门,看型号和车牌都有几分眼熟,钟菱蓦然睁大双目。果然没过几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
“菱菱,是爸爸。”
“爸,什么事?”
钟德福沉沉的道:“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想和你一同去祭拜。”
钟菱身体一颤。
“我已经在你楼下了,你收拾好就下来。”
钟菱脸上划过一抹哀伤,她长睫轻颤,低沉道:“爸,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去做,不能陪您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无声,静到钟菱以为钟德福已然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钟德福闷声道:“菱菱,爸爸知道你还在怪我,可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我们父女两可不可以心平气和地去看看你妈妈?”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沉闷低哑。
钟菱眉宇间藏着苦涩:“爸,我没有骗您也不想和您吵架,我真的有重要的事,不能缺席,不信的话您可以向夏扬求证。”
沉默。
钟菱无奈道:“我办完事会尽量赶过去的。”
钟德福终于平静地叹出一口长气:“随便你吧。”
钟菱看着那辆车掉头,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并快速的驶离,疲惫至极的抚了抚额。
钟菱和夏扬在公司带齐了相关资料后,由夏扬驾车前往微创。
倒是被客客气气地迎进了会议室,只不过被晾着的时间未免长了点。
钟菱渐渐焦躁,不停地看表。
“稍安勿躁,”夏扬说,“你也说了,要给他们一个摆架子的机会。”
钟菱张了张嘴,没说话。
终于,微创的采购总监在一干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老赵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采购总监lawrence wang。”
“王总,您好。”钟菱率先伸出手,lawrence却神情倨傲,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而对夏扬说:“就你一个人吗?你们市场总监为什么不来?看不起我们小公司?”
钟菱略微有些尴尬,不过她反应极快,马上拿出名片递上去。
lawrence轻描淡写地瞟了几眼,表情立刻起了变化。
同样拿到名片的老赵,不可置信地望着钟菱,趁人不注意,狠狠剜了夏扬一眼,后者则无辜地撇撇嘴。
lawrence和老赵还有几名助理坐在会议桌的一头,钟菱和夏扬坐在他们对面,人数上相对单薄了一些,不过钟菱临场经验丰富,毫无惧色。
老赵轻咳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钟总,夏经理,贵公司提供的设备屡屡出现问题,令总监很不满意。”
钟菱说:“确实是我方责任,对此我很抱歉。”
“那么,”lawrence眼中精光一闪,“钟总想必不会对我提出的要求有异议吧?”
“什么要求?”钟菱笑容一丝不苟,“如果是合理的并且在我们能力范围以内的,我们定当尽力满足。”
“首先是误工赔偿。”lawrence慢条斯理地说。
“这个没问题,应该的。”钟菱爽快地答应。
lawrence 瞟她一眼,手指敲了敲桌面:“其次,接下去的几份合约,没有必要再履行了。”
钟菱唇边笑意不改:“微创是想要毁约?”
“那也是你们造成的,后果自负。”lawrence不耐烦地道。
钟菱淡淡一笑:“且不说违约金是多少,因为你们可能不在乎这点钱,但王总你有没有想过,毁约在业界产生的影响力有多大?”
“那是你们的事,与微创无关。”lawrence不置可否道。
钟菱心平气和地说:“虽说故障确实给贵公司带来了麻烦,但并未造成很大损失,王总您何必揪着这一点不放呢。”
老赵亦插嘴道:“王总,夏经理及时赶来维护设备,已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lawrence眼角斜斜睨他,老赵登时闭嘴再不敢做声。
钟菱察言观色,知晓这位王总是存心找茬。国内公司的采购在选择供应商时有很大的权力,她听闻许多人是以提成多少来决定的,这可能已经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不知道这位采购总监是否抱着这样一种心思,但她绝对不希望开这个先例。她笑一笑,声音悦耳动听:“其实解约对我们来说是没有一点损失的。”
lawrence皱眉打断:“那不是很好嘛,我们达成一致了。”
“我们的设备无非那几种规格型号,贵公司解约后,我们同样可以提供给其他需要的厂商,并不存在积压的问题。”钟菱顿了顿,笑容清浅,“但是据我所知,贵公司新接一批订单,三个月内就要交货。如无我公司后续设备,贵公司如何能准时完工?”
“钟总对我公司情况了若指掌,倒让我刮目相看。”lawrence似乎对钟菱有了些许改观,不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他话锋一转,又道,“国内又不是只有显奕一家公司,相信只要稍许一提,就会有供货商争相而来,到时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吗?”
钟菱并不怯弱,反而加深了唇边的一丝笑意:“新的供应商就能保证质量吗?显奕的产品虽不敢称第一,在业界却也是公认数一数二的。何况,”她深吸口气,语调平静如水,“王总应该很清楚,这类设备的制作工期在三个月以上,目前市面上供不应求,即便是老客户都需提前半年下订单,何况是并不相熟的厂商。”
lawrence面色不豫:“这个不劳你担心。”
钟菱暗道,莫非他真有其他办法也不一定,不能把他逼得太急了。她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仍淡然道:“我只不过把详细情形分析给王总听罢了,到底该怎么做还是要您亲自拿主意。”
“我当然会自己拿主意。”lawrence虽说还是疾言厉色,口气已有所松动。
钟菱趁热打铁道:“有一点王总可能不知道,同型号的设备,保修期是可以连接的,也就是说,最后一批设备到货以后,贵公司一共可以享有三年的免费维修期。”
lawrence眉心一动,神色郑重了几分。
钟菱给夏扬使了个眼色,一直没有说话的他此时开口道:“王总,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并且承诺在一小时内赶到厂房,这样的服务,可不是每一家供应商都能够做到的。”
钟菱在桌子底下比了个夸赞的手势。夏扬配合得天衣无缝,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老赵故意不看lawrence的脸色,及时道:“夏经理好几次都是半夜被我叫来的,这一点其他公司确实办不到。”
lawrence思索了半晌,道:“我一会还有个重要的会议,今天先谈到这里吧,我考虑一下再给贵公司一个答复,如何?”
钟菱语调轻缓:“好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lawrence点一点头算是回应。
回程途中,夏扬不时偏过头瞥一眼钟菱笑一笑,一会又再笑一下。
钟菱被他笑得发毛,诧异道:“怎么了?”
“你刚才的架势还蛮像谈判专家的。”夏扬轻轻扯动唇角。
钟菱淡淡而笑:“是嘛。”为了和微创的这次谈判,她可是做足了准备工作。
夏扬凝视她许久,依旧笑。
钟菱局促起来:“拐弯处停一下车,你回去后帮我给向总告个假,就说我有些私事需处理,今天不回公司了。”
夏扬懒懒的笑了:“去哪里?我送你吧。”
“不用。”钟菱坚持。
夏扬知道拗不过她,只得在路口将她放下。
钟菱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母亲的墓地。
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淫雨霏霏,几许微风,吹去了冬日的萧条,盎然的春意,卷不走萦绕在钟菱心中的落寞和寂寥。
此刻,她正独自徘徊在上海福寿园门口,踌躇许久,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步入。
她放下一束淡雅的鲜花,轻声低喃,又似在自言自语,手指抚上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在那素色照片上仔细摩挲。
一行清泪潸然落下,时隔多年,她再次站在这里,仍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细碎的脚步声停在钟菱身旁,她未及抬头,一张散发着薰衣草清香的纸巾递到她跟前,睁着泪眼朦胧的双目,耳边是淳厚的嗓音:“大小姐。”
钟菱迅速抹去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还在?”
“是董事长让我来接你的。”刘维明点起一支烟,浅蓝色火焰点点燃起,使她有片刻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
钟菱静静地看着弥漫在半空中的烟雾,眼神迷离。
刘维明朝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回头说:“雨越下越大了,我送你回去。”
钟菱摇了摇头:“我还想一个人再待会,你走吧。”
刘维明神色一黯,旋即又恢复如常。他把手中的雨伞塞给钟菱:“拿好。”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雾中。
钟菱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他还是记忆中的温柔体贴。
碑上母亲的笑颜一如既往,仿佛尘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争。
钟菱长叹一口气,眼眶又再度湿润。
与此同时,刘维明正开着那辆黑色房车,已在福寿园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钟菱的回国使他平静无波的心境泛起了丝丝的涟漪,打开记忆的水闸,往事犹如潮水般涌到脑海里。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忘记过她。
轻松应对仅是隐藏的很好的假象,只因自卑感作祟他从来不敢去争取。
后视镜中,如烟似雾的大雨下,一个窈窕的熟悉身影由远走近,刘维明狠狠地吸了口烟,掷了烟蒂,打了方向盘缓慢倒退过去。
他摇下车窗:“大小姐,上车吧。”像是不经意的随口打个招呼,心跳却在瞬间加快。
“不用了,我叫出租车,很方便。”钟菱毫不犹豫地回绝。
刘维明不再坚持,但他驾车始终紧随在钟菱身旁,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直到钟菱实在是忍无可忍,冷着脸瞥了刘维明一眼,他才又开口:“这条路很长,下雨天也很难能打到车,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他打开车门,钟菱咬着下唇,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湿透的狼狈样,想了想还是低头钻进了车里。
车厢里氤氲着雾气,钟菱不觉打了个喷嚏,刘维明及时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赶紧擦擦。”
钟菱默默接过,两人复又陷入沉默,气氛凝滞到让人喘不过气。
刘维明眼中有光忽明忽暗,他忽然问道:“大小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钟菱神情明显滞了一滞,颊边的笑意飘忽难测:“哦?你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刘维明仿佛被噎住一般,久久不能言语。
钟菱眸光深邃幽暗,这么些年了,再放不开也放下了,只是当初被拒绝的那样干脆,多少有些抹不开面子罢了。
刘维明低眉说道:“大小姐是回家还是去公司,或是去看董事长?”
“回家。”钟菱一夜没睡好,如今解决了微创的纠纷,她终于能够睡个好觉。
“好的。”刘维明十分好脾气地点点头,如同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争执和矛盾。
钟菱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不屈不挠,誓不罢休。
“喂。”她带着浓浓的倦意。
对方停顿了一下,试探道:“这么早就睡了?身体不舒服?”
“昨晚没睡好,”钟菱揉眼问道,“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宋明志笑出声,“想请你吃饭呢。”
“下次吧,我懒得出门。”钟菱已换上了家居服,赖在柔软的被窝里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实在不高兴起床。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送外卖上门。”宋明志轻快地说道。
钟菱一开始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下:“什么?”
宋明志笑意盎然:“你喜欢吃什么?我买了送到你家。”
钟菱不由坐起,端正了姿势:“我自己随便煮点面吃就行,不用麻烦了。”
“如果我不觉得麻烦呢?”
钟菱哑然,他都这样说了,倒也不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报了地址。
“半小时到。”宋明志目的达成,笑眯眯地说。
宋明志在饭馆打包了几道特色小菜,边开车边随着车载音响哼起了歌曲。
钟菱的相貌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气质出众,她的眉宇间有一种不输于男儿的倔强之色,与他从前接触过的女子皆不尽相同,而且钟菱对他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度,反而令他难以忘怀。
钟菱既然答应他上门拜访的请求,想来对他也不是没有好感的。
思及此,他的眼角眉梢都氲开了笑颜,心情极佳。
钟菱手忙脚乱地把家里打扫了一番,倒也不是有多重视宋明志,而是在英国多年生活养成的良好习惯,英国人可是最注重礼节的。
听到门铃响,她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才跑去开了门。
“哎,钟菱幸好你在,我又没带钥匙。”姚千千闷闷不乐地走进门,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
钟菱善意地笑了笑。
“没打扰你吧。”姚千千左看看右瞧瞧。
“不会,你可以安心待到沈皓来认领。”钟菱戏谑抿唇。
“嘿嘿。”姚千千嬉笑的神情没心没肺。
“喝什么?”钟菱打开冰箱门,回头问。
“可乐吧。”姚千千还是小孩子心性。
“呃,没有可乐。”
“那雪碧吧。”
“也没有。”
姚千千失笑:“那有什么呢?”
钟菱挠挠头:“其实只有各种牌子的矿泉水。”
“也行。”
钟菱给她倒了满满一杯,乐得她直拍手。
“一会等沈皓回来,让他请你吃饭,老这么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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