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张金称等贼再啰嗦些什么,程名振已经懒得再注意了。他只顾笑着送好朋友王二毛离开,然后又笑着向众山贼们告辞,转身返回囚禁自己的帐篷。林县令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做出是否答应张金称所有条件的决定,这一点他很清楚。他还清楚的是,即便县令大人能再拖延几天,馆陶城最后也避免不了被贼人攻破的命运眼下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有人在贼兵发起下一次进攻之前杀了张金称,而有机会接近张金称,并割下他那颗凶残的人头者,只有程名振自己一个。
在走下城头的刹那,少年人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两天来的一切努力与挣扎,只是不甘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去而已。现在他已经失去了其他所有选择,绝望之余,心情反而变得镇定。
女土匪杜鹃歉疚地跟在程名振的身后。答应别人的事情没有做到,让她心里也很不舒服。但当着很多外人的面,她不能挑衅大当家权威。那样非但不能救得了程名振,反而会让窥探者找到机会。杨公卿绝不甘心受张大当家的指使,至于王当仁,他的江湖地位一向在张大当家之上。
这些绿林内部的苦衷她是无法向程名振解释的。她一直感觉到对方很瞧不起自己,再被此人知晓绿林好汉们彼此争权夺利时所干的那些龌龊勾当,她觉得自己可能被此人看得更轻。至于被程名振看轻后会损失些什么,杜鹃从未曾仔细想过。她只是一味小心着,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微薄的尊严,维护着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可能形象。
有劳杜当家亲自护送用身体堵住帐篷门,程名振冷冷地道谢。
这间帐篷是我的杜鹃委屈的强调。她本来没必要告诉对方这个秘密。军营里边能拿得出手安排客人的帐篷有限,为了维护绿林好汉的颜面,所以她昨天才不得不将自己的帐篷捐献出来。那几张狗皮褥子和帐篷里边的茶壶木盏都是从城里买了没多久的,除了自己外,还没给其他人用过。而眼前的客人没有半点客人的自觉,用了主人的东西,居然还想把主人拒之门外。
那就劳烦杜当家换个监房囚禁我程名振微微楞了一下,硬着心肠补充。凭心而论,他并没有真的怨恨杜鹃。这么大个土匪窝,一个女人不可能事事都自作主张。但此刻双方即将成为生死寇仇,能少些瓜葛,还是少些瓜葛为妙。
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杜鹃性格里没有忍让二字,用手将程名振的肩膀向旁边一扒拉,径自挤进了帐篷。我把你安置在这儿,是免得别人伤了你。出了我的营房,想半夜砍掉你脑袋的人有的是别以为会两把三脚猫功夫就能横着走,要你命的办法多着呢,保证你临死之前发觉不了,过后张二伯也没法追究谁下的手
程名振笑了笑,懒得还嘴。就那些卧刀的姿势都不对的小喽啰自己一个至少能收拾他们五个只是现在自己手中没兵器,大白天也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老实呆着我会想办法放你走。无论张二伯和林县令之间到底能不能达成协议。杜鹃被程名振满脸无所谓的笑容惹得愈发懊恼,乒乒乓乓地翻箱倒柜,将一堆带棱带角的东西全部翻出来,打成了一个大包裹扛于肩膀上。你别试图自己逃,否则肯定会被追回来刨腹剜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肯定会做到。如果做不到,我就赔一条性命给你
我不是针对你程名振讪讪地回应,心里好生后悔。在杜鹃收拾包裹的时候,他至少看见了两把剪子,一把割肉用的短刀和一把纳鞋底的锥子。其中任何一件工具留下来,都可能改造成一件杀人利器。如果昨天自己和王二毛好好在帐篷里翻翻,而不是光顾着补觉的话,也许在今天杜鹃将这些东西收走前,就能藏起一件两件来。如果自己不惹杜鹃发火,也许
晚上营里边杀猪。我会派人给你送一盘肉来杜鹃一只脚踏出帐篷,回过头来说道。气恼过后,她的眼睛变得很圆,很亮,让程名振很容易地想起了夜空中的星星。
然而这两颗星星的闪烁规律是如此地难以琢磨。一直到了掌灯时分,也没有再度于帐篷里出现。烤好的猪肉倒是被喽啰们送来了整整一大盘,沾着土匪们自己用野豆和糠皮酿制的黑酱,再配上新煮的肉汤,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放下肉盘,四名轮值监视他的喽啰却不肯走,就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着,嘴角边上润润的,喉咙不断地滚来滚去。
你们几个吃过了么如果没有,何不一起坐下来尝尝猜到几个喽啰的心思,少年人笑着客气道。
没,公子您自己慢用。我们,我们那份得等会儿才能送过来喽啰们连连摆手,脚却不争气地向放肉的矮几旁边移。张当家这边只分到了十头活猪。今晚宰掉其中八头,得先照顾山字营和火字营的弟兄。我们,我们估计能分一碗肉汤,泡着馕吃也是一样的味道
坐下吃吧,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那边的柜子上有碗,刚好拿过来盛汤程名振笑着将烤肉向前推了推,然后伸手去抄汤盆里的木勺。一人先来一碗,如果不够,你们就打着我的名义到杜当家那边去要。反正她不能让我饿着,否则会丢张大当家的脸
喽啰兵们轰然而笑,讪讪地从程名振手里抢走汤勺。我们自己盛好了,可不敢吃着您的还累着您公子一看就是个大善人,跟别的当官的不一样
我是稀里糊涂当上的官。其实只不过是个替死鬼程名振笑着摇头,将自己二十多天前如何当上的兵曹,以及如何被强逼着出城当信使的过程添油加醋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个故事听起来的确荒唐透顶,很快便为他博得了一片同情。
,什么玩意儿。这,这不是糊弄傻狗上墙头么一边撕扯着骨头上的肉筋,带队的小喽啰头目一边义愤填膺地表态。
当官的没几个好心眼的另一位诨号叫做橛子的小喽啰大声回应。有道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如果不是沾着程名振的光,光凭他们几个的身份,今晚可能连个肉星都看不见,更甭说坐在杜七当家的帐篷里,一手捧着肉骨头一手端着泡馕了。
都怪我当时自己傻,总觉得当兵吃粮,怎么着也是条活路,就稀里糊涂地跳了进去程名振继续苦笑,从盘子里边捡起一块最大的肉骨头,用力撕扯,结果这才当了几天的官,屁股还没坐热乎呢,便被派出来送信
用这个,用这个看到程名振撕得费力,橛子毫不犹豫地从腰间解下短刀递了过去。坐在他旁边的一名年龄稍大的喽啰轻轻碰了碰他,却被他用白眼横了回来。用刀切,这是我自己打的家伙。比买来的顺手得多
程名振笑着接过短刀,贴着骨头缝将烤肉分成数块儿,然后又倒着刀柄将短刀还了回去。的确是好东西,橛子哥上山前是打铁的
我当年的手艺,在村里边数得着。就是买不起铁料,否则我可以自己开作坊听别人夸赞自己的短刀好用,橛子笑得油光满面。
又吹,你也就会打锄头和菜刀小头目用力咽了一大口汤,笑着奚落。
那也比你只会给木板凿眼儿强吧不顾对方职位比自己高,橛子反唇相讥,公子您不知道,木凿哥当年跟他师父学徒,学了三年半
小头目举起剩骨作势欲丢,再说我就砸你。还不是你那没良心的叔叔。当年要不是你叔不用心教我,我早就独立门户了。结果白给你叔叔家扛了三年半长活,连个桌子面都没教给我怎么打
我叔叔就恨不得把女儿倒贴给你了,你还好意思骂他没良心橛子笑呵呵地戳对方老底。就不说自个儿手指头粗,握个斧子都握不好
四名小喽啰嘻嘻哈哈,很快就被程名振探出了底细。这几个人都是来自一个村子,因为春天时山洪爆发,官府却拒绝救济,所以不得不投了张金称。而在张金称麾下,他们隶属于七当家杜鹃的锦字营,平素很少上阵打仗,所以伙食补给也远不如张金称的嫡系兵马。
你们刚才说的火字营,就是张大当家的亲兵吧我在城里边带的天枢旅,也是县令自己的亲兵。不过没人给我们开小灶,平素跟其他几个团弟兄吃得都一样一边抓过刀子来剔肉筋,程名振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
我们这边也不是专门给山字营和林字营开小灶。只是打仗前才犒劳名叫木凿的小头目毫无提防,顺着程名振的口风回答。话说到一半,他猛然觉得不该泄密,连忙用骨头堵住了嘴,瞪大了眼睛看对方的反应。
程名振对骨头上的肉筋显然比对军情更热情,居然连停都没停,径自将贴着骨头边缘的筋头剔下来,沾了点儿黑酱,大咧咧地丢进嘴里。我打小就喜欢吃骨头上的筋,有咬头儿哪位大哥再去弄一盘子肉来,就说我这两天没怎么吃饭,饿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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