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陈良诚带着残兵已经又扑到了拒马跟前。这一波,他们的人数虽然少,攻击却远比先前犀利。一名藏在拒马后的洺州子弟刚刚用长槊捅穿了一名对手,旋即被对手死死地抓住了槊杆。起他大声怒喝,试图用槊杆的弹力将对手甩到桥下。却没想到,已经濒临死亡的对手却又用双脚死死地勾住了拒马上的木刺。鲜红的血浆顺着腹部和被木刺挂伤了腿部向外冒,受伤的李家士卒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仿佛已经不能感觉到痛,只是狞笑,狞笑,满足的狞笑。一起死狞笑着,他从血红的牙齿间挤出了这个诅咒。随后,几名奋不顾身的李家子弟冲上前,利用濒死者以生命换来的战机,翻过拒马,将持槊的洺州营士卒砍成了两段。
下一瞬,翻过拒马的李家子弟全部给陌刀砍碎。再下一刻,更多的李家子弟翻过拒马,濒死反击。双方战做一团,拒马两侧堆满了血肉。层层血肉之间,陈良诚像个疯子般大喊大叫,去死,去死,一起去死他砍倒一名对手,然后转向下一名。一名对手用长矛刺中他的肩窝,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部扭曲变形。但下一个瞬间,他手中的刀飞了出去,砍中了对手的鼻梁,然后单手从肩窝处拔出长矛,在对手肚子上开了个深深的血窟窿。
两名长槊手左右杀来,逼得单臂持矛的陈良诚不停后退。论武艺,他远远高于这些洺州士卒,但对方的娴熟配合,却让他很难抓住破绽。肩膀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的动作也越来越不灵活。半边身子仿佛都离他而去,每出一招,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往侧面倒。脚下突然一绊,陈良诚跌出数步,丢小兵器,手扶在拒马上,惨然而笑。他知道自己的戎马生涯到头了,带着封侯梦入伍,混了好几年才混上一个定远将军当,可惜定远将军的正式袍服还没穿上身,一切都已经结束。
呜刺到眼前长槊越来越急,隐隐还带着风声。陈良诚已经没力气招架,把眼睛一闭,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身旁的拒马却猛然震动了一下,将他身体弹起来,滚向一边。紧接着,当当两声,刺来的长槊先后被两面巨盾砸开,一把大手拎着他的后脖领子,将其拖过拒马,倒拖着向后。
谁救我陈良诚在生死之间走了个来回,心头一片迷茫。睁开双眼,他看见明法参军段志达将自己拎在手中,拖牲口一样向后拖。左右数面巨盾遮住前方,将敌人的攻击和袍泽们的垂死统统遮挡在外。
段参军不知道该感激还是该痛恨,陈良诚大声哭叫。大将军已经鸣金了段志达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模样。随即,陈良诚听见了盼望已久的收兵号令,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冲上桥头二百人,最后撤回来的不到二十。默默地跟在段志达等人身后,无喜无悲。对岸的洺州营士卒仿佛也厌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屠戮,任由李家子弟在眼前退走,没有追杀,也没有发出胜利者应有的欢呼。只是默默将战死和受伤的袍泽从拒马下抱起来,运往身后的河岸。然后擦干兵器上的血渍,再度站在了桥头上。
这样冷静的对手,李家军从来没有遇到过。以前无论是面对官军还是面对流寇,敌人在占到便宜后总会大呼小叫。那样,往往会激起很多人的同仇敌忾之心,以仇恨去报复对手的仇恨。
而今天,对手虽然了很多袍泽,却没有激起李家军的仇视。对手仿佛在例行公务,除非他们全部倒下,否则,哪怕来的是天王老子,也甭想越过他们的防线。遇到这样的对手,李家军的行动也变成了例行公务,没有什么荣誉感,也没有什么道义上的优势,李家军也罢,窦家军也罢,此时不过是争夺天下的两方,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刹那间,两岸的兵马都静了下来。
刹那间,天空中的风也静了下来。
只有奔腾的河水,拖着一缕夕照,滚滚东流
属下作战不利,有辱军威,请大将军责罚直到被拖至柴绍面前,陈良诚才终于从迷茫中清醒,翻身拜倒,俯首请罪。
起来,起来,你已经尽力了柴绍大笑着上前,双手扶住陈良诚的胳膊,将他用力拽起。
大将军力气没有对方大,陈良诚只好顺势起身,望着柴绍的眼睛祈求。距离天色完全黑下来还有一段时间,以柴绍的子,极有可能逼迫弟兄们做第二次进攻。可那些骑兵现在名义上都是他陈良诚属下,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大伙去送死。
不单是你,你们,你麾下的那些骑兵,已经都尽力了看了陈良诚一眼,将头又转向不远处那些忐忑不安的骑兵,左翊卫大将军柴绍哈哈大笑。天底下没有没打过败仗的,柴某也非输不起之人。但打了败仗,却不能输了胆子。他们
抽出一只手臂,奋力指向陈良诚身后,那十几个浑身是血的士卒,柴绍大声喊道:他们,今天没有让柴某失望,宁可战死于阵前,也不肯旋踵向后。他们,今天用血洗刷了你等的耻辱。他们,让对岸看到了我李家军只有战死的好汉,绝无后退的懦夫他们,今后就是我柴绍的左膀右臂,只要我柴绍活着一天,就保他们一天的功名富贵
说罢,他向身后一挥手,来人,取酒来,柴某亲自为几位兄弟把盏
诺左右亲卫立刻捧来酒坛,在柴绍身边倒上满满的十几碗。柴绍亲自将酒碗端起来,双手捧着,一一送到那些站都几乎站不稳的士卒手里,好汉子,柴某佩服一边向大伙敬酒,他一边拍拍这个的肩膀,捶捶那个的口。登时,把十几名幸存者感动得热泪盈眶。
干了柴绍自己也抓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谢大将军士卒们心潮澎湃,哪还敢再记恨柴绍逼他们去送死,举起手中的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张长史,给他们每人都记头功。校尉以上再升一级,没到校尉的,皆都升做校尉柴绍放下酒碗,紧跟着就颁布对幸存者的嘉奖。如果说刚才那碗酒只是让大伙眼馋的话,此刻这番做作,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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