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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无聊!这是在显微镜下看到的,它长什么样子我就画成什么样子!”曾予尔的发梢还坠着水珠,赌气地扑上来抢。

段景修已怒过中烧,方才本来只是想逗逗她,可当看到佟亦两个字,他就如鲠在喉。

接下来的几秒钟,曾予尔愕然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作业本被他当场一页页撕掉!

时间如同停滞,曾予尔眼圈一瞬发红,恨恨望向他,蹲下来默默把碎片拾起,不让自己抽泣出声,一言不发地继续做着接下来要出门的事,仿佛屋子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状况一直僵持到曾予尔挑衣服穿,段景修挡在她面前。

曾予尔向一边躲。

段景修深吸口气,松开脸色,拉住她的胳膊:“……sorry。”蹙紧眉峰,复再强调,“我不随便道歉的。”

曾予尔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眼睛通红,直盯盯瞪着他:“段景修!那是因为你总是觉得自己做的对!你从来不尊重我,不顾我的感受,我说什么你都当做是我欺骗你的谎话……因为你自己的胡思乱想、猜忌、怀疑,你就……你知不知道这本作业我明天要交的,你知不知道这关系到我期末考试的成绩?”

曾予尔越说越激动,用力推开他,委屈地忍着胸腔闷闷的疼向外跑。

她对段景修来说究竟算什么,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感兴趣的时候叫过来逗一逗,玩厌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再拿她撒气?是,她不过是一个被二世子玩弄的女学生,还妄想要什么尊重?从他不折手段得到自己开始,他就从来没尊重过她!

段景修原地楞了几秒,当然不能让她这么走掉,大步追回,拉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去哪?”

曾予尔撇着头,面无表情冷冷说:“你把我的作业撕了,我当然是要重新完成一份!放开我!”

“是我错——”段景修赶在她抽离手指之前接过话道歉,见她似乎略有迟疑,吐了口气,问,“你的作业本呢?”

曾予尔侧脸,将不理政策执行到底。

段景修探过头来,观察她的表情,泄气地讨好说:“我帮你……我帮你画,行了吗?”

曾予尔越来越猜不透段先生的性格,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困惑,她和他这样每天耗在一起到底为了什么?为了还债,为了等段景修觉得她付出的足以抵消她家的那两套老房子的钱?还是

等到他玩厌她的那一天?

她站在写字台旁边这么想着,段景修已经临摹完第一张图,歪了一下作业本,让她看:“满意吗?”

曾予尔把他画的与大毛的还有之前被撕毁的对比了一下,好像这三张画里面只有段景修这张最干净整洁而且细节都恰到好处。

她撇了撇嘴角,没有把她的惊讶表现出来,应付地点点头:“嗯。”

段景修微笑,似乎对临摹镜下细胞图感兴趣起来,接着头也没抬地一口气画了三四张。

曾予尔下楼买了午饭,担心段景修对食物要求太高,特地选择餐馆里单价最高的饭菜买回来。

可不知是对方画的太投入,还是嫌弃小餐馆里食物不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还把汤汁弄到了胸前的睡衣上。

苏咏瑶说过,段先生从头到脚的全部衣物都是在意大利工厂量身订制的,连内裤都有他自己独一无二的尺寸,所以,想必这睡衣也是价值连城。

要不,她拿去干洗?干洗男人的睡衣?恐怕又要遭来邻居的非议了。

“你把衣服脱下来一下,脏了。”曾予尔指着他胸前那一块。

段景修停下笔,抬头看着她,墨色的眼瞳染上笑意,黑的深不见底。

他的里面什么都没穿,曾予尔第一次在青天白日下看到他赤。裸的上身,有些不自在。

“我去给你取件新的,嗯,这件怎么办?”以前都是付嫂来公寓取段景修的衣服回去处理,顺便每次再拿些新的过来,这样周而复始,除了几件段景修似乎特别偏爱的,几乎没有重复的样式。

段景修耸耸肩:“随便吧。”语风一顿,“你……不会介意帮我洗一下吧。”

“……不会。”曾予尔低头答应完了,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一会儿,意外地看到他肩膀上有一块青蓝色的东西,好奇地歪着头慢慢踱步到他的背后,才发现原来他的右肩上刺了一块儿刺青——kelly,一个女孩的英文名。

曾予尔收拾好碗筷,给段景修拿了件干净整洁的衬衫,整个下午坐在床上看着段景修的背影心不在焉,kelly是谁?前女友?她忽然记起在林海和邹慧婚礼上见到那个漂亮的甜点师,她是kelly吗?

夜幕降临,段景修伸展手臂,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回头把一个崭新的作业本递到她的面前:“还在生气吗?”

曾予尔抬眼,接过来,来回不可置信地翻,整整十二幅解剖图,他临

摹了整整一天,终于全部完成,甚至比之前她画的精细多了。

她愕然得说不出话,没有大喜过望,而是心口酸酸的,被一股难言的情愫充斥:“你是不是学过绘画啊?”

段景修看看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小的时候跟着……别人学过一些。”

“你的手……”曾予尔从床上起身,拨开他宽大的手掌望了望,指尖有不知道从哪里弄的细小的伤口,“这……”

段景修无所谓笑笑,抽回去,迎面抱住她的腰,额头互相抵着:“告诉我,还生气吗?是不是还认为我不顾你的感受?不尊重你?嗯?”

曾予尔撅了撅嘴,小声地抽搭。

“总是怀疑你和佟亦……是我不对,但,你们每天都见面,我不担心、不怀疑是不可能的。我说过,我不轻易向别人道歉,是因为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嘴上说对不起,而是怎么弥补,把对别人的伤害减少到最低。”

曾予尔没好气说:“是么?我以为你是天生霸道的人。”

自从看到那刺青,她的胸口就像压了一颗巨石,为什么以前那么多次的赤诚相见她从来没留意过他肩膀上居然刺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曾予尔很轻,段景修手臂一用力就把她打横抱起来,坐进椅子里,供认不讳道:“如果你那么为我定义,我也不反对,因为我只对……我认为值得的人才会那么做,就像你……”

说着他撩起她的衣襟,手钻进去,另只手压着她的背,让她倾身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曾予尔从最开始的□纵,到后来的被蛊惑,渐渐抱住他的颈,辗转吸允他的唇瓣,胸前白皙的傲挺逐渐暴露在他的面前,他紧视她,眼里燃烧着骇人的渴望,无所顾忌地把新完成的作业本用力扔到桌上,抓住她的一只乳满满放进嘴里,舔。舐允弄起来,曾予尔一声嘤咛,熟悉的酥。痒浑身乱窜,背向后躲,他用手臂紧紧箍住,放出腰下暴胀的事物,扯掉她的裤子,一鼓作气对准挤了进去。

曾予尔蜷缩着身子,他仍然不肯放过她的柔软,下边彻彻底底地深入,上边被抛的很高。水泽声混合吞咽与呻吟,女人难以抑制的短促的叫声,让一室陷入迷乱与旖旎。

不是第一次被放到椅子里做,但,是第一次用这么别扭的姿势,她的双腿并拢,放在一侧,段景修拖着她的臀,上上下下地颠弄,口里的热气呼在她胸前的红樱。

用新鲜的姿势在大亮的灯光下,曾予尔体会到了另一种刺激而亢奋,迷蒙的

眼看向掩好的窗帘,心下一松,转头看着男人脸上沉醉惑人的表情,眼底涌出酸楚,伸手解开他的衬衫,手指探进去,一点点剥开,无比认真的端详他健硕而蓄满力量的身体,最后忙忙碌碌地用力撕扯!

段景修不免惊愕,下一刻嘴角满意地上弯,却看曾予尔出其不意地吻上他的肩膀,一下下吸嘬,手摸到了他后肩上的刺青,模糊说:“这个人是谁?”

曾予尔模仿老师的笔记给自己批改了十几张作业,最后壮着胆子把作业本上交给课代表。

下课大毛和二毛过来无不讶异地问她:“诶,你那本完全就是新的啊。”

曾予尔向周围扫了一圈,心虚地磕磕巴巴:“呃,没,没有啊,就是原来那本。”

原来这么容易被看出来,万一真的被发现,会不会倒扣她的学分?

出了第一教学楼,二毛揪着曾予尔的衣袖,把倚着那辆显眼的黑色商务车、站在学校小路最显眼的位置上的段景修指给她看,好吧,他的目的一定就是为了显眼!

视线交汇,曾予尔躲了一下。

昨晚,段景修并没回答她kelly是谁,而是沉默地加速结束那场也许会酣畅淋漓的欢爱。

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段景修一定还对kelly怀有一丝留恋的残念,不然他不会等到两人刚刚做过安静下来后,就选择迅速起身离开她的身边。

听到门被锁上,曾予尔起身拉开窗帘,心中霍然如被掏空,月光冰凉,见证了他们夜夜在身体上的契合,可这种感情始终无法见到更加温暖的阳光,像是蒸馏的水汽,转身的瞬间,已经无声无息地消逝。

曾予尔站在原地不动,段景修掐断叼在唇边的香烟,扔进拐角处金属色的垃圾箱,走过来。

二毛杵杵曾予尔,小声说:“你男朋友过来了。”

大毛向来敏感,猜到这俩人可能是闹别扭,对二毛使了个眼色:“那个,二毛,我知道有家水煮鱼特好吃,我们今天中午去吃吧,怎么样?”

“哦哦。”二毛准确接收,两人在段景修没走过来之前先闪身逃掉。

曾予尔阻止都来不及,追出去两步,恰好被段景修横着的胳膊阻拦。

段景修和声细语问:“作业交上去了吗,顺利吗?”

曾予尔卷着被冻通红的手指:“唔……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应该还没发现那本作业有问题。”

段景修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耐心对待曾予尔这个小家伙,也想不通为什么每次看到她的可怜样,都心有不忍。他握住她的手,揣进羊绒大衣的侧兜里:“你的意思是,我还是有可能成为导致你期末成绩很糟糕的元凶,对不对?”

曾予尔听不进去段景修的话,随着他的脚步先上车。

她昨晚辗转难眠,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现在她不再担心作业作假被惩罚,而只是迫切想知道那个地位重要到可以刻进他身体的女人会是谁。

老杨不在,还是只有她和段景修,车子启动,穿过校园和车水马龙的市街区,来到“帝国”一间十分安静的温泉包间。

服务生接过她的大衣,不会儿便先端来一套紫砂茶具,低头面带训练有素地微笑耐心沏茶,茶的清香幽甜溢满鼻间,阳光透进来照在脸上,让舒服的想冬眠。

服务生出去后,段景修做了个手势:“不知道你喜欢喝哪种,先尝尝龙井。”

曾予尔听他客气的语气,也拘谨起来:“你……你不用刻意带我来你的地方。”

段景修只是淡淡地笑着看她。

曾予尔尝一口,苦中带甘,茶香流连,应当是上等的好茶。

“还不错?”段景修问,眸底在阳光下更加明亮,让人睁不开眼。

曾予尔点点头,嘴角渗出笑意,有个画面浮现在眼前,低头涩然说:“这个味道让我想起我小的时候,爸爸经常喝的茶,因为每天要上课嗓子经常发紧,他把烟戒掉了,用喝茶来代替,这个味道挺像的。”

段景修唇边含笑,拿起手机,拨通供销部经理的电话:“确定这批,具体数字你和于经理商量决定,之后报给苏秘书。”

曾予尔满脸吃惊,他却毫无压力地低头细细尝,忽然抬头笑眯眯说:“你的品位还不错。”

茶快凉了,两人默默相看,一直未讲话,直到段景修让苏咏瑶把她连夜从弗洛伦萨工厂现取回来的礼物送到两人面前。

“过来。”段景修目光温柔,声音也柔软得令曾予尔无法拒绝,她起身来到男人面前,他捧起她的脸轻吻了一下,“转过去。”

曾予尔心如擂鼓,忐忑地缓慢转身,段景修把盒子里的蓝宝石吊坠取出来,挂在她白而柔滑的颈间,握着她的肩膀再让她面对自己,满意点头:“很适合你。”

曾予尔用手摸了摸,仍有些反应不及,鼓鼓腮帮,跑去从自己包里拿出小镜子,

一睹吊坠的真面目。

只一眼,曾予尔就被它深深吸引,代表尊贵忧郁的蓝宝石嵌在镂空设计的铂金外缘内,呈现的是3d立体效果,设计巧妙,做工精密完美,她的目光甚至无法从这上移开,不解地看向段景修。

“仔细看,这是什么?”他指着铂金外圈的图案,笑得格外温暖迷人。

“是……小鱼?”

“是啊,你总算找到自己了。”

42、宁愿

收到吊坠的三天里,曾予尔只有在段景修送给她的那天象征性地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老杨把她从别墅送到学校的路途中,她便悄悄摘了下来。

阳光下;蓝宝石映衬铂金闪着迷离醉人的光;微微眯眸,绮丽的色彩撞入眼瞳,让人如同置身在光影的世界中,美得那么不真实。

多漂亮的东西,可惜美好的事物永远不属于她。

她将它好好保管,妥善收藏,等着有一天再还给段景修。

曾予尔知道;也许这么不识相的做法会触怒段先生;但怎么也没想到,这天因为这个吊坠来找她的竟是段景修的母亲——段怡心。

和段怡心并排坐在车后座,曾予尔还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手脚都不知摆在哪里好。

“曾小姐,别紧张,我只是请你去喝杯咖啡聊聊天。”

段怡心有着一张立体精致的脸,黑色的发黑色的瞳仁,皮肤白皙,笑的时候眼角有几条浅浅的鱼尾纹,曾予尔想,段景修的混血儿血统一定是来自他的母亲身上。

尽管听得出段怡心的语气在尽力和善,也挡不住她眼神中的锐利和洞穿力,这大概就是曾予尔从见到她的那一瞬就心生怯怯的地方。

曾予尔牵强地点点头,不明就里。

聊天?据她所知,段怡心现在应该在美国修身养性,而不是飞跃太平洋来到异国接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聊天?

两人落座在咖啡店里一个角落,段怡心把紫貂披肩动作轻盈地拿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她半响,开门见山说:“patrick没有向我提过你,是我自己找来的,你刚才在车上是不是想问我这个问题?”

曾予尔手里握紧咖啡杯:“我……是的。”

段怡心一笑,目光柔和:“真是个单纯的孩子。patrick喜欢上你,我真的很讶异。”

单纯?孩子?对她来说,似乎并不像夸奖。

段怡心维持着笑容:“不知道曾小姐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哦,我听说……你母亲是‘海宁’老板林先生的新婚太太?”

曾予尔眼神闪烁,顿几秒,涩涩扯了个笑:“嗯。我爸爸妈妈不到一年前离婚了,妈妈嫁给林先生,爸爸还在原来的单位工作。”

段怡心边听,边喝口咖啡,点头称赞说:“我欣赏你的坦白……我也希望你能对我坦白更多。你爱patrick吗?”

曾予尔愣了愣,第一个让她面对她和段景修之间感情瓜葛的不是段景修,不是自己,竟然是段怡心?

爱?她对段景修是爱吗?她在他身边,不是怕、就是恨,会有爱吗……她答不上来。

段怡心见她神色怅惘,缓缓眯起眼睛看向远方,仿佛想起了遥远的往事,沉声说:“自从我把patrick从孤儿院接出来,他对我不但没有小时候那般的依赖和信任,反而更加生疏。十几年过去了,有些事,他宁愿永远藏在心里,也不会把它暴露出来向任何人坦诚,他越长大,越成熟,越有自己的个性和主见,我就会觉得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我这个母亲当的很失败,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

曾予尔抬眼望向段怡心,发现她鬓角有几根斑白的发丝,忽然心生不忍。“其实他只是……大概心里有些执着的放不下的东西,不过,您别担心,我相信他慢慢会走出来——”

段怡心眉梢一挑:“你好像很了解他。”

“也,也不是……”曾予尔原本是想安慰,这才发现是被带的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

“别紧张。”段怡心拍拍她的手,仿佛在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们平辈人可以互相了解、互相倾诉,是最好不过的了,作为母亲,我只希望他能活的轻松一些。”

曾予尔木讷地应声,总觉得段怡心特意来找她的目的一定没有这么平和和简单。

咖啡快凉透,曾予尔喝掉最后一口,思量着该不该告辞,却看段怡心的目光掠过她的颈间,然后让一直跟在她左右的女助手拿过来几张图铺在她面前。

“这是我在他书房发现的,你能看的出来是什么吗?”

曾予尔拿起一张图纸,低头仔细辨别,然后惊愕得接连拿起第二张、第三张……是那条蓝宝石吊坠的设计图。

“patrick跟着我学雕刻大概五年的时间,他一直表现的没什么兴趣,更不想接手我在美国的工作室,我并不想勉强他。我尊重他的选择。”段怡心苦笑地拿起一张,“其实我早就发现,他小时候应该在哪里学过美术,而且在我的工作室时,对金属雕纂工艺也很投入,他不想继续学下去,只是因为我是做这行的。他五岁的时候,我被逼无奈抛弃过他,他长大后就要事事和我作对。唉,男人有的时候真像个任性的小孩,不管他们年龄有多大,他们永远霸道蛮横,凭借自己的感官做事,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曾予尔摸了摸颈间,再划向胸口,平复紊乱的心跳,段怡心的话听起来虽然简短,却包含了关于段景修的很多信息,让她一时有点接受困难。

首先第一个,段景修小时候应该曾在美国的孤儿院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期间他学会了画画,所以才能一天之内为她临摹出那么精美的解剖图。

之前他说过,顾长计欺骗段怡心,还抛弃了他们母子俩,这样看,他和段怡心相依为命不久,便遭遇到了母亲的二次抛弃,所以,现在对段怡心他也心存芥蒂,无法释怀。

第二个,蓝宝石吊坠的鱼形外缘是由段景修一手设计,这些反反复复修改画稿就是证据,最后才有了段景修亲手佩戴在她颈间的那个样子——层层海浪环抱着海蓝色的蓝宝石,一只小鱼跃出浪花,正合蓝宝石有个相接的地方,将宝石固定,如同小鱼深情的亲吻。

他说,小鱼是她,曾予尔撅了撅嘴,没说话。

段景修再指着宝石问,这个是谁?她脑袋里明净,但是偏偏不答,他也不勉强,只是将灼热而濡湿的舌尖喂进她的嘴巴里。

那天夜里,曾予尔戴着那只吊坠,任由他牢牢箍住自己,在他怀抱里浮浮沉沉,到了极乐处,眼前星光璀璨,身体的重量如同消失,果真如一条畅游的小鱼欢快地跃出海面,只是,她想亲吻那高高在上、神秘而优雅的蓝宝石,心中却忽然莫名的悲凉。

曾予尔握紧拳,又从头至尾看一遍画稿,想象着他在昏暗的灯光下认真改稿的模样,再无法遏制心尖的悸动。

段怡心观察她的反应,眼底渐深,而后,终于提了口气,神色不明说:“曾小姐,pat的父亲今天出院,这些天,他作为顾长计的儿子,承受的压力非常大,你们如果再见面,戴上这只吊坠吧,我相信pat看见你戴着它会放松很多。”

段怡心从美国回来的很唐突,段景修到了医院发现她和她的助理已经站在顾长计的病房外,不禁诧异,但好像也在预料之中。

段景修走到母亲身边,双手插兜:“你飞过来,我可以去接你的。”

段怡心侧脸望着儿子一笑,目光里尽是慈爱:“我有judy照顾,没关系。”

段景修点头答应:“嗯。那就好。”

母子两个再无话,一如这十几年,除了重要的事宜,很少有更深的交流。

他们目光一起越过病房的玻璃窗口看向里面。长久的沉默过

去,段怡心面色担忧,忽然问:“最近……kelly有没有来找过你?”

段景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好端端地,她为什么要来找我?”

“不,她不好。她……最近出了点状况。”段怡心退后了几步,眼前闪过方才那女孩眼中噙着感动的眼泪的画面,心情矛盾,“她离婚了。”

段景修苦笑,喉头发紧,像有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太阳穴。

段怡心叹气:“唉。本来我也以为她这回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可当我去参加婚礼的时候,我意识到,她并不幸福。上个月,我在皇后区遇见她,才知道她回到美国给自己放假,而且已经和pascal离婚了。”

段景修仍然目视前方,皱紧眉峰:“那都是她自己的决定,和我们没有关系。”

“可是——”

“妈,你来到中国是是来看望爸爸的,还是为了对我说这些与我无关紧要的话。”

段怡心拿出十足的耐心,倘若十年的孤儿院生活给当年那个五岁小男孩的心房镀了一层厚厚的铠甲,那他唯一的罩门就是利恩娜——kelly。“pat,kelly是无关紧要的人吗?你在孤儿院的时候是谁真心对待你?你被那些黑帮的人拉去做坏事,是谁救了你摆脱他们?还有,她……”

往事随着段怡心的有意提醒,一幕幕浮现,段景修闭上眼睛,令人发疯的冲动沸腾上头顶,他下颚动了动,目光尖锐,回头看向母亲:“你到底想说什么?”

段怡心哑然,深吸口气,坚定回视他:“如果可以,别再和曾予尔来往了。”

段景修眉梢一动,笑了笑:“这是我和她的事,就像我和kelly之间,你都不必过问。”

段景修没有等顾长计做完检查出院,告诉顾语声的秘书自己不会到场后,便回到‘帝国’。

办公间被空荡和死寂充斥,他点了颗烟,吞吞吐吐,让呛辣的烟灌进肺里。

他应该料到段怡心回来不可能单单为了看望他父亲,因为在事发当晚,段景修就让苏咏瑶通知了段怡心顾长计那时已经脱离了危险。

而前几天顾长计意外脑中风再次入院的消息被搬上新闻,他这个私生子是否会继承“华逸”、将会继承多少遗产、是否会成为最大赢家、之后“华逸”高层是否变天,都成了圈中

焦点。

究竟是谁自私自利,所谓上流,不过是追名逐利,为了钱和利,爱人之间可以决裂欺骗,亲人之间可以反目成仇,互相利用……所以,现在,他的身份是自己达到利益的工具,当然,同时也是别人的工具,她是他的母亲,一切无可厚非……

思虑被苏咏瑶的电话打断:“段先生,侯大帅正在门外,说有事想要见您。”

“让他进来。”

侯大帅是侦查连的退伍兵,家里有个正在上小学的女儿,还有一对老父母要赡养,可谓上有老下有小。段景修重用侯大帅 ,是因为他一向需要的就是这种靠得住、而且有明显软肋可以随时控制的人做事。

“段先生,您让我查的那几个人最近有点眉目了。”

段景修按熄烟头,沙发椅里起身出来:“说。”

“谢寅手里有批人前两个月把利小姐丈夫在迈阿密的摄影工作室破坏掉了,而且……”

段景修沉眉:“而且什么?”

“留了两包可卡因。”

段景修压了压嘴角,用可卡因栽赃,确实是谢寅的做事风格。“现在状况怎么样?”

“案子还存在疑点,迈阿密那边还在调查,仍在保释期间内。”

侯大帅出去之后,段景修心绪难以平静,把20岁的利恩娜带出孤儿院的正是谢虎——谢寅的堂弟,迈阿密一个小黑帮的首领。

利恩娜离开不久,12岁的段景修觉得像被世界孤立,利恩娜走了一个月后,他找了个刺青师傅在肩膀上刺了她的名字,仍然挡不住如狂的思念。

绝望无助之下,他每天放学后,开始跟着利恩娜从前的黑帮男友手下做事。

收账、看场子、教训不守规矩的小辈……这些人有自己的生存空间、地盘和规矩,只要各个帮派之间不越矩,不惹是生非,便大可相安无事。

12岁到15岁,段景修的人生完全被颠覆,即使最开始明明知道踏上这一条路就将越陷越深,他却执意地走下去,十五岁的段景修,做事够狠、够果断、最主要的是懂审时度势,在帮会首领换人的时候,顺理成章被提拔,成为一个小头目。最开始他也不明白混到今天究竟为了什么,直到时隔三年,他终于见到了已是谢寅情妇的利恩娜,他才明白,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曾予尔从咖啡店回到公寓,已经是下午,她随意扯掉大衣,躺在床上,看着床板发呆,想到之前段景修不适应上下铺总是做到一半的时候撞到头,咬牙切齿地大吼她换床,曾予尔噗嗤地笑出来。

段景修说过公寓里的环境太糟糕,潮湿阴冷,人住久了都会发霉,让她去别墅常住,她随意地敷衍,说上学不方便;他说过给她换一张宽一点、舒服一点的软床,她说睡不惯,容易失眠,坚决不答应;他给她一张自己的附属卡,让她不必为了省钱一点都不打扮,她严词拒绝,说自己不想做他的菟丝子;段景修不管出于爱面子或者真心实意,提过很多类似的要求,曾予尔考虑都没考虑过,一一say no。

霍然觉得,之前那个霸道蛮横的段景修已经改变了太多,虽然他的态度依然很跋扈很霸道,但没有再刻意在身体上伤害过她。

也许那个大骂他不尊重人的人,其实有时候也很不尊重他。

正在这时,手机里跳出一条短信“我想见你,八点半,准时到帝国十二楼的夜场来。”,发信人是——段景修。

三天的冷战,总该有个结束,现在对方给台阶下,曾予尔也想看看他是什么态度,是解释他和kelly之间的关系,还是想继续这么僵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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