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小门也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名水手探头进来,没头没脑的抛下一句话:“撞上暗礁了!”
陆雪征听闻此言,目瞪口呆。伸长两条腿坐在原地,他梦呓似的轻声自语道:“不会吧?”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船上经理的大呼小叫,又有水手叫嚷着要放救生艇下去。李继安眼看着已然有水从地板缝隙中冒了出来,便惊慌失措的扶着小桌站起身来,想要马上逃生。哪知他这边尚未起立,陆雪征却是动了心思,运足力气一脚就蹬向了李继安的腰间。然而就在此时,货轮忽然再次倾斜,李继安身体一晃坐回原地,索性四脚着地向外爬去。陆雪征蹬了个空,见状无奈,只得尾随跟上。
货轮上的水手,都是在码头上招募过来的,未经训练,水平有限,而且一直走那太平航线,从未经过大风大浪。如今遇到这种险情,便一起慌了神,倒是船长还能稳住。此刻船底莫名其妙的被那暗礁触出大d,海水滔滔的往船内灌来,船长是走过大洋的,这时因见水手都如没头苍蝇一般,便亲自动手,带了大副和一名水手长冲到船后,奋力去卸舢板逃生。货轮一贯平安,船上为了节省空间,只有两艘舢板小船。众人见了,当即一拥而上的奔跑前来。
陆雪征已经上了甲板,如今也不含糊,跌跌撞撞的向前快跑,李继安因为跌了一跤,所以落后一步,至于他那两名随从,则是不知所踪。蛮横拨开前方人群,陆雪征看到一只舢板已经入海前行,便一脚蹬上甲板栏杆,不管不顾的纵身一跃,正是跳入了舢板之中。未等站稳,他随即转身猛然扫出一腿,把那落到半空的李继安横着踢进了海里!
船长深知舢板太小,载不住几名乘客,自己求生要紧,便和那大副心有灵犀的摇桨划出。第二只舢板随即入海,船上众人争抢跳船,只听一阵狂呼乱叫,竟是将那小舢板生生压沉。陆雪征回头望去,正是庆幸,不料迎头一个大浪打过来,他只听船长大叫一声,自己这边天旋地转,已然身不由己的撞向了旁边礁石。耳边就听“喀嚓”一声大响,海涛之中,这一条小舢板连人带船,一起狠拍到了礁石上去!
小舢板应声而裂,登时便从整船变成了大小木片。大副当场磕死在了礁石上,水手长和船长却是各自抱住一片木板,在那浪中起起伏伏。陆雪征喝了一口海水,也顺势搂住身边的木条,正要浮上来透一口气时,木条忽然明显向下一沉,一只手从水底摸上来抓住了他,随即一个脑袋水淋淋的猛然跃出,竟是方才落海的李继安!
陆雪征眼看李继安大难不死冒出了头,并且要和自己共用一根木头求生,便伸手摸向怀中,想要拔刀宰了对方。可是未等他动手,海风骤然转急,浪涛铺天盖地的压过来,瞬间就把他拍了下去。陆雪征虽有几分水性,却是没有经过这样的大险。本能似的紧紧搂住粗长木条,他在排山倒海的大浪中晕头转向,糊里糊涂的便失去了意识。
101、荒滩
陆雪征悠悠醒转之时,发觉自己已经身在岸上。
他趴在一片平地上,睁了眼睛望着前方那一片荒凉石滩,有心起身环视四周情景,然而不知为何,竟是丝毫力气都使不出来,也许是在他神智不清时一直在下意识的划水求生,所以捱到如今,已然将周身力量尽数耗尽了。
头顶的大太阳煌煌的照下来,也不知此刻是个什么时候。陆雪征闭了闭眼睛,感觉到了满嘴的咸涩,以及背上那一份沉甸甸的重量。心里还是有点糊涂,他搞不清是什么东西压迫了自己。
一只鸥鸟俯冲而下,在他头顶轻啄了一下。他没觉出疼痛,可是听清了身上发出的一声惊讶呻吟;随即一口热气扑到他的后脖颈上,李继安略略仰起脸,把下巴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唉哟……”李继安拖着长声:“唉哟……”
陆雪征一言不发的静静喘气,他实在是连说话的劲头都没有了。
两人叠在滩上,被那大太阳晒了许久。最后还是陆雪征先缓过了一口气,侧身推下李继安,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形象,他就见一身的衣裳都是半湿不干,长裤是深色的,表面凝结的那一层盐霜就格外醒目;亏得天热,人都穿的单薄,所以如今尚可忍受。
李继安也坐了起来,大概是被晒的太狠太久,所以脸上红彤彤的。扭头啐出一口唾沫,他抬手按住胃部,扬头问陆雪征:“你饿不饿?”
此言一出,陆雪征的肠胃里立刻就咕噜噜的开始了鸣叫。原地转圈环顾四野,他发现这是一处少有人烟的石滩,远方有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子,除此之外,既无人家也无庄稼。
身上的西装上衣早已不知所踪了,他身上连盒火柴都没有,茹毛饮血又不大合适。而李继安歪斜着坐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撩开长袍去掏裤兜,却是摸出几张破破烂烂的大额钞票——都泡烂了,模模糊糊花花绿绿,简直看不出原样。
仰起脸望向陆雪征,他出言问道:“你是先杀我,还是先吃饭?”
陆雪征手足酸软的勉强站直了身体,俯视着他答道:“有饭吃,就先吃饭。”
李继安留神观察了陆雪征那通身上下,看他失去上衣的遮掩,仿佛的确是已经没了武器,这才略略安下了心。运足气力站起身,他回头眺望大海,就见海面上风平浪静,一望无际的并无船影,便死了一条心,一边解开身上的长袍,一边迈步向树林走去。陆雪征见状,一时没有其它出路,只好忍饥挨饿的拔腿跟上。
李继安把身上的长袍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后腰那里赫然只剩了一只手枪皮套。低头把皮套一把扯下,他随手将其扔到了地上——枪都没了,还要这东西捆着自己干什么?
陆雪征看了他一眼,没言语,猜想他大概和自己一样,也是手无寸铁了。
这两人在海里拼了大半夜的命,换做旁人,怕是根本挺不到上岸,便早已沉海溺毙。可尽管他们体力过人,但是熬到这般时候,也都疲惫到了神昏力危的地步。前方那片小树林瞧着不远,然而当真用两只脚走起来,才发现路途漫长,阳光炙热,越走越是艰难。李继安抬手扶上了陆雪征的肩膀,脚步踉跄,东倒西歪;陆雪征搡也搡不动他,只得由他靠在自己身上借力。如此挣命似的走了许久,两人终于穿越树林,遥遥的看到了一户晒网人家。
海边土地偏于贫瘠,没有漫山遍野的麦子水稻,乡民皆以打渔为生,只在那小块的平整土地上种植零散作物。陆雪征生于城市,长于城市,如今到了这步田地,不禁满心愁苦、不知所措;李继安环住他的脖子,却是依偎着他站稳了,将个脑袋四处乱转着观看。一片西红柿忽然进入他的视野,这让他精神一振,立刻就把腰板挺直了!
西红柿处在一个半熟的时期,有青有红,有大有小;青的多,红的少;小的多,大的少。李继安饿虎扑食一样冲上前去,专拣那又大又红的摘,摘下之后全兜在小褂衣襟里。陆雪征随即赶上,却是抢不过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李继安摘足了,扭头就跑;陆雪征也知道偷吃是个背人的事情,只好紧随其后,也躲回了树林子里。这时再看李继安,已然狼吞虎咽的大嚼起来了。
陆雪征一路搀扶着李继安,多费许多力气,如今见他如此自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低头吃了两个又酸又涩的小西红柿,他忽然上前坐到李继安身边,伸手便抢来一只好西红柿,送到嘴里便是一大口!
李继安是个护食的,见状就瞪了眼睛:“你敢抢老子?”
陆雪征三口两口的吃光了西红柿,骤然出手,又夺一个:“要不是老子的木头,你早在海里淹死了!”
李继安立刻把手中的半个西红柿填进嘴里:“放你娘的p!要不是你把老子从半空中踢到海里,老子还用跟你抢那么一根破木头?”
在他说这句话的空当里,陆雪征将那个西红柿也吃光了,劈手竟然又抢了一个。李继安气的发狠:“你妈的,你是做贼的出身?”
陆雪征到了这个时候,那嘴也野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偷了你娘?”随即低头就吃。
这样两名年轻力壮的汉子,那食量都是很可观的。李继安眼看陆雪征骂的言简意赅,丝毫不耽误咀嚼,便姑且咽下这一口气,慌忙将怀中余下的几只西红柿吃光。
陆雪征和李继安自从上岸之后,饥渴的要死,如今肚里有了西红柿垫底,虽然不是正经粮食,但总归是安抚了他们的肠胃。两人各自背倚大树坐稳了,默然无语的喘息休憩。
此时看那天光,应该正是正午时分,树林子里潮湿闷热,让人很不自在。李继安缓过了这一口气,对着陆雪征说道:“这回可好,咱们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陆雪征打了个饱嗝,抬眼望向李继安:“我现在是遇了海难的船员,只要肯吃苦,总能回上海去。你就不一样了,你背着你的日本爸爸偷跑出天津,恐怕现在是不能见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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