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楚珣端空碗出来,又端一盆热水进屋,进进出出好几趟……
汤少嘬一口茶,品一品滋味,斜眼瞧楚珣端一盆水又出去了,心里难免酸溜溜的,以前见过楚少爷对谁这么低眉顺眼、任劳任怨地伺候?
楚珣伺候完他屋里的人,双手插兜,慢慢踱步过来,坐到汤少身旁。俩人对视。
楼下,一班洋学生跟着武馆师傅学拳,意兴正浓,一个个手持红绸大刀,喊杀声阵阵,大跨步举刀腾空抽杀,空中摆个潇洒的姿势,再依里歪斜地落地,摔个踉跄,连滚带爬……
楚珣眼神往楼下示意,半笑不笑:“小汤,你真可以的。你那位,怎么称呼,龙哥?”
汤家皓嘴角一抖:“那个熊样的,没什么脑子,你叫他龙仔啦。”
“你放心住,他不敢赶你们走,他听我的。”
汤少补充了一句,话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傲气,小公鸡尾巴眼看着又要抖动开屏。
汤家皓给楚珣斟茶,眼角一瞟:“屋里那个,脸上长疤的,一见我就阴着脸好像要咬我,是上回在1号公路上害我撞车那个混蛋啦?”
楚珣赶忙赔个笑脸,哄道:“就是那混账玩意儿。那事是他不对,他太鲁,回头我收拾他。”
二武不会咬你个包子的,他对你没兴趣,那小子最近几天憋着劲儿想咬二爷我呢,楚珣心想。
楚珣与汤少如今身边各自都有了亲密的“伴儿”,显而易见的,因此前两年互相之间那些黏黏糊糊纠缠不清见不得人的烂事,都是过往云烟,年轻岁月共同的一段糗事儿,彼此也就都不提了。再掰扯那些事,倒显得男人小气。
汤家皓约莫猜出楚二少不是一般人儿,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被人做局陷害,如今也不会在洛杉矶城里被警察拿枪扫射追着跑。
他自从上回受到惊吓创伤,来美国治疗养病,这两年就一直住在南加,也不回台湾。回去台湾也没意义,他做生意不上道,他老爸不待见他,大部分生意资产攥在他兄姐手里,根本没他的份儿。可他毕竟还是汤氏小少爷,在美国有房有车,在贝弗利有豪宅,每月再从家里账上领一份零用钱,走哪都不愁吃穿。汤少这个懒散黏糊的性子,赚钱他不行,花钱享受还是很有一套的,日子过得倒也惬意自在。
他也不计较霍传武当年开车撞他的事。姓霍的倘若不撞他那一下,警察不会把他抓警局关了两夜禁闭;倘若没蹲那两日的牢房,没遭那个罪,他就没机会认识脸上纹了青龙的大流氓……兜了一大圈子,一伙人如今竟然在加州海岸故地重逢。人生就是一幕大戏,亲手打板开锣,待演到剧终,还不知究竟是哪个陪自己谢幕。
楚珣摘下滑雪帽,青色发茬儿长出短短一层,眉眼明亮俊秀。
汤家皓取笑:“头发都剃秃了,瞧你那个丑样子。”
楚珣浑不在意,胡撸一把脑瓢:“丑吗?我们家那口子不嫌我就成。”
汤家皓眼皮一翻:“那个疤脸又有什么好看,你偏看上他。”
楚珣仰脖一乐:“二爷还就爱那张脸了!再说,我媳妇的好处,可不在那张脸上,都在别处,只有我一人儿享受过……”
楚珣一贯就这德性,摆着最优雅体面的姿态,说着最暧昧露骨刺激人的话。汤少脸上讪讪地,心里嘟囔一句,好什么好,是男人身上无非前面一个鸟,后面一个洞,他就能比我强多少了?捅着他比捅我舒服是怎的,分手了还埋汰我,姓楚的最讨厌啦。
俩人原本是瞎胡扯,叙叙旧,渐渐谈到正事。
楚珣收敛起玩笑表情,正色道:“小汤,这回遇险,多亏你仗义相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笔我记下了,来日方长,一定找机会回报。”
汤家皓一摆手,撇嘴道:“算啦,跟我还来这套。”
楚珣笑着,双手合十一揖:“你没恨上我,还救我,你就是一活菩萨啊。”
汤家皓白他一眼:“难不成看着你被警察扫射打成蜂窝?那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楚珣凑过头,一脸关心体贴:“小汤,腿怎么弄的,跟我说说?”
汤家皓蓦然沉默下去:“……你真想知道?”
楚珣:“朋友一场,关心你么。”
汤家皓:“你猜?”
楚珣:“你们家龙仔连累的吧?”
楚珣这话笃定,脑子里早就脑补了一套完整的场面。那个黑社会浪货整日在外面打打杀杀,某一次当街遇险撞上汤少爷,害得小汤受伤瘸一条腿,要不然那熊货能在小汤面前低三下四、跟个孙子似的伺候?
汤家皓脸色平静,比两年前成熟了不少,深深看着楚珣的眼睛,淡淡一笑:“珣哥,你也有猜错的。我是被你连累的。”
楚珣:“……我?”
楚珣遽然愣住……
汤少或许就是命中该有这一劫,这事就是寸劲儿,让他赶上。说到底还是那一回,楚珣利用小汤做饵,引幕后黑手上钩,小汤当场被人一掌打昏,不省人事,被装进麻袋拖到洗手间,这是楚珣当时亲眼看到的状况。
楚珣不知晓后续发展,他也没把小汤放在心上。再说汤家皓这人,身体瘦弱多病,就不是个禁打禁折腾的人,跟楚珣或者霍传武这种身经百战的身体素质怎么能比?汤少当时被叠着塞麻袋里憋了几个小时,后脑遭受撞击,颈部弯曲昏迷时间过长,大约是小脑附近某块血管神经挤压受迫,落下严重的后遗症。后来半边身子就不太利索,在美国寻医治了很久,腿还是拐了……
楚珣头皮发麻,心一下子就沉下去:“怎么会这样?治不好的吗?”
汤家皓当初的哀怨气已经过去了,冷笑道:“珣哥,你以前可没这么事儿妈,问那么多,你知道了,就能跟我好啦?可怜我?”
“楚珣,你这个人,最坏了……”
汤少说着话,眼望向窗外,脸孔笼罩夕阳光泽,整个人安静深沉了许多,眼底是这两年奔波挫折留下的沉淀。
楚珣怔怔地看着这人,脑子有些懵,沮丧,难受。
他想抬手给自己俩耳刮子,姓楚的你他妈的坏透了,造孽吧,怎么会这样。
……
楚珣知道了小汤的事,心里难过,回屋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住脸,不吭气儿,做挺尸状。
他难受不舒服的时候,也就是这样了。
床上还躺着另外一位爷。床本来就窄,俩人互相挤着,都睡不舒服。传武侧过身,不碰触伤处,伸手摸摸楚珣的圆溜脑瓢。
楚珣深深地,“咳”了一声,叹口气。
他慢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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