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吊血是多少?这得从宁临市流行的牌规牌风说起。不管是玩骨牌还是纸牌,宁临市都管叫输血。这叫法当然是为了讨个好口彩,上赌桌谁不想赢钱,大家都盼着只输入不放出。人各有命,赌博也跟着命里走,命贵命贱,一吊的份量也有天壤之别。没钱的小百姓一块钱算一吊,阔佬们一万块也是一吊,总之量力而行,十块百元千钱都是一吊。欧洲人讲究血统,中国人讲究身份。黎赢权在宁临的身份特殊,项自链心想这三吊也就是三百元吧,没料到许鸿运递过来的竟是三沓厚厚的百元大钞。那是大满贯三万哪!项自链惊得目瞪口呆。一旁的苟晓同朝他眨眨眼,不知是说项自链你可别失态,还是说只有这样才对得住黎市长的身份哩!项自链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口袋,口袋里藏着三个月来的所有收入,大概也就是八九千块钱,还不够上桌玩一次的资本!等苟晓同收好钱,黎赢权才抬头看了一眼项自链。项自链忙张着笑脸说黎市长好。黎赢权应了声好。项自链这才依次同大家打过招呼。轮到最后一位,项自链试着问,这位是阳光假日酒店的大老板吧?许鸿运夸项自链好眼力,一眼就认出这里的当家陈九蛊。项自链从进门看到这排场起,就断定他的身份了。要不哪来金玉满堂添香?否则黎赢权有再大的胆也不会公然招遥有江洋大盗就得有洗钱黑窝!黎赢权赢了钱性情好,要陈九蛊猜猜项自链是谁。结果陈九蛊一下子就说出项自链的身份。大家哈哈大笑,都叹英雄惺惺相识。如此一来,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融洽,五个小姐叽叽喳喳地吵着要他们再摸一把。原来这几个人常聚到一块打牌,约定成俗,三盘为满,说是消遗。柳人志还没等她们说完,就摸了一把身边这位小姐的胸脯,口上还喋喋有词地说,摸一把就摸一把,咱摸两把也不怕。小姐并没退缩,反挺胸迎上,倒压得他缩回了手。黎赢权拍拍身站了起来,要项自链顶着。项自链正在犹豫,只听黎赢权说,玩过大吊,就玩个小吊吧!咱不图钱,只图个高兴。说完在小姐的挽扶下拐进了一个房间休息了。项自链早就听说市里有个销金窟,要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相信有这档事。嫖赌不分家,看着黎市长搂着干女儿远去的背影,真不知嫌恶还是感激?要没有他这一句话,今天自己非难堪不可,就凭口袋里这点钱,项自链绝对不敢坐下这p股。现在好了,听说是玩小吊,一颗心顿时落了下来。
四人坐定刚开始摸牌,坐在一旁的一个小姐无声无息地贴上了他的背脊,挺挺的胸脯顶得贼紧。项自链觉得一阵痒,从后背直窜前胸。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摸牌一边体味着异样的感受。这感受还真是异乎寻常,坚实饱满又酥脆韧软。人与人身体接触本来十分平常,可一旦校准位置,那感觉就全不是一回事。正怪痒痒地难受,背上开始有了滑动,一阵子磨蹭伴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气,搞得项自链晕头转向。特别是这气味,呼吸一口就紧张一阵,让人心血。项自链实在受不了折腾,强作精神地拉过小姐,要他帮着摸牌。这一招出手,小姐既不好推却,也不好再来小动作,只有乖乖听他摆布。一只手远远地搭在她的肩上,装出一副亲热的样子,可头别过去老远,躲着心血的气息。项自链看着小姐不情愿地摸着牌,心里暗自得意。在这场交量中,他开始掌握了主动。
宁临市前一阵子流行骨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改玩纸牌了。宁临人特别喜欢“双扣”。说到“双扣”,还真贴近宁临人的个性。打法上大致同“争上游”差不多,不同的是对坐的双方是一家,另两方凑一家,谁先出完牌,谁就是头赢。要是一家两人最先跑完了牌,那么对家就被双扣了。所以内行的人出牌时时照顾到对方的牌气,力求双双出线,争取双扣双赢。宁临人不管是打牌还是经营事业都喜欢双扣双赢,几个人伙同一气,绞尽脑汁去挖尽外人口袋里的钱财,而后一人一份皆大欢喜。宁临市有今天的经济繁荣,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个传统。最好的传统一旦流通到官场里就变了味:要么一条心跟到底,利益共享、风险互担,要是心存二志,就等着被双扣。对于立场不坚定,意见满腹的家伙,一定要剔除干净。这是宁临市上上下下达成的不成文的官场协议。
今天这个局面除了惊讶,就是嫌恶和兴奋,看着衣冠整然的人物们一边调情,一边甩牌,项自链脸上禁不住一阵阵发烧。可身在此境,他也只有装腔装势,做做样子了事。小姐的s劲大概被项自链折磨的消散了大半,直到打完三个回合,仍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一声不吭。最后结算,项自链和柳人志各赢六吊血,折合钞票六千块。项自链没想到吊小血不小,竟差点吓出冷汗来。不过仔细思量,就没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了。第一个回合就赢了三吊,项自链觉得邪门,自己明明是一把烂牌,却莫名其妙地双扣了人家。第二回留心观察,原来许鸿运和陈九蛊一直在暗暗地交换眼色,打牌时兵当将用,将当兵甩,良苦用心换取了满堂欢笑。这种牌不打白不打,难怪黎市长常来这里开碰头会。项自链正要把钱往口袋里装,许鸿运、陈九蛊、柳人志不约而同地把一沓钞票往身边小姐跟前丢。项自链赶紧打住,慌乱中忙抽出一打放进小姐的手里。他可不能一个人坏了规矩!许鸿运站起来推说有急事,匆匆地溜走了。
就在许鸿运走后不久,整个大厅的窗帘都自动拉上,封得严严实实点光不漏,忽然旁边过道上亮起了昏暗的彩灯。一幕落下一幕上演,项自链意识到真正的好戏就要来了。只见一行人鱼贯而出,一对对拐进早已安排好的单间里。身边的小姐又活跃起来,拖着项自链的手进了第三个门。此时的项自链又惊又怕,他先前想的不过是陈九蛊按排些小姐凑个热闹,至于黎赢权,那另作别论,谁叫他是一市之长呢!这回轮到自己头上还真手足无措呢。
一个人偷偷溜走是万万不行的,那等于坏了门规。人家都一腔热血往上冲,你独自临阵脱逃,等待的只有军法侍候。再说自己想逃也不知道退路在哪里,入口那扇普普通通的铁门是行乐者的最有力保险,也成了囚禁项自链的铁窗,没有专人开启根本无法进出。小姐已风情万种的依在怀里,项自链无心关注房间里豪华的设施,他的心随着浓郁的香水味摇晃得厉害。那香味里透着迷乱性情的刺激,在牌室里他就领教过了。小姐不容他吩咐便伸手解他的衣服,项自链近乎盲目地任她摆布着。既来之则安之,他在心里默默地劝慰着自己。只一会时间,全部的武装解除了,而小姐已拿起她最有力的武器。项自链正想阻拦,小姐伸手关了灯,乾坤在瞬间颠倒过来,白衰陷入了夜的包围,饥渴的欲望马上升腾起来。项自链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想拒绝又不能自抑,带着嫌恶、兴奋和迷乱的心情,稀里糊涂又积极主动地配合着。隔壁已传来夸张的呻吟声,象发情的母猪在嚎叫着,呼唤着公猪的蹂躏。项自链捏着小姐硕大的茹头重重地搓揉着,象在发泄情绪,又象在诅骂自己。这是什么?是嫖娼,是下三烂行为,是动物配种!在最后一刻,原神归位了,项自链一把推开小姐……早有人评说,十亿人口九亿赌,还有一亿打呼噜。这话虽然夸大了点,但不算过份,中国人好赌好嫖的习惯确实让国外望尘莫及。要不是国家严禁开设赌局和妓院,恐怕全国各地的赌博和卖y场所比公共厕所要多上十倍!单就宁临市市区来说,一次严打,就逮出赌徒五千,妓女千二,许多严打打不到的地方还未计在内。赌博嫖娼也分档次:阳光假日、维多利亚、国际大酒店等最高级别消费娱乐场所,有最高人物进进出出护着,自然没人来查赌查y;中等级别的酒店宾馆有区里的、部门的头头脑脑护着,麻烦不容易找上门来;即使是小小的一个街道辖区也有各自的自留地,当地派出所只派出不入内,一般情况下也相安无事,除非上级部门要完成额定任务搞个突然袭击,才会逮着几个倒霉蛋充数。
赌是赌过了,呼噜却没打成,项自链从床上翻滚下来后,等待他是懊丧、眼泪和惊悸。项自链点着一只烟默默地抽着,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完了,全完了!自己不是人,是蓄生!沮丧的心情在黑暗中不断地扩散开来,他诅咒妓女,诅咒苟晓同,诅咒柳人志,诅咒黎赢权,诅咒一切衣冠禽兽的家伙。听着周边房间里传来的隐隐的呼噜声中,他真希望这呼噜声化作索魂小鬼,无声无息地带走这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带走自己这个胆小怕事的懦夫!时间象是定格在极度的绝望之中,项自链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半包烟不知不觉中全化作雾气弥散在局促的黑暗中。
等到灯光再亮起的时候,一行人个个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项自链抹抹紧绷着的脸,挤出笑容同大家打招呼。见项自链早早就候在一侧,黎市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小项年轻力壮,前途无量。平时市长的赞扬总让他受宠若惊,这一次听起来仿佛是身边炸开的一个闷雷,压得项自链喘不过气来。柳人志大腹便便,走起路来四平八稳,他抹抹额头,问:“黎市长,今天的碰头会是否到此结束?”黎市长点点头说:“看来柳副市长意兴未尽,回去吧,给下次留点余地,一口吃不成胖子,可别太贪功!”于是一行人提提裤带耸耸肩,下楼去了。到了大厅,苟晓同凑上前来问:“项市长今天开眼界了吧?”项自链点点头算是认了。苟晓同不无得意,说是自己在市长跟前提了他的多少好处,市长才答应让项自链来的。无可奈何,项自链藏了一肚子火,还得感谢苟晓同兄弟情深,处处不忘照顾着。
酒店门口,大家一一握过手,讲过冠冕堂皇的话后才各自钻进车走了。项自链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转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雅芳轩。时间已经是十一点钟了,早餐摄入的能量远不能满足整个上午高强度的体能付出,可项自链一点也不觉得饿。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一个人上楼要了一杯碧螺春。中午的茶室客稀人少,只有桌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项自链看着空荡荡的厅堂,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踱步走到曾经与欧阳妮对坐的角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窗外发呆。这时候多想大哭一场,多想有个人陪在左右说说心里话!可这里只有几个不相识的人冷漠地喝着热茶,彼此没有片言只语。这些人是不是都同自己一样丢失了灵魂,还是来这里寻找某种安慰?在项自链眼里,零零落落的几个散客一定遭遇了某种不幸,外边的太阳已无法烘暖他们透凉的心,只有来这里喝热茶聊以温暖冰冻的血y。要是这时候欧阳妮来这里多好啊!项自链好久好久没有想过欧阳妮了,在他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欧阳妮却蹦出脑海。原来她一直藏在项自链心灵里的某个角落,只有他的精神真正回到灵魂的安息地,才会想到她念着她见到她。
随着最后一颗泪珠的滚落,项自链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迷乱的双眼穿过茶香浮动的氤氲,他看到了袅袅娜娜的欧阳妮正向他走来。这是真的吗?欧阳妮来到了他的身边,当项自链睁大眼细看的时候,欧阳妮真的就站在他的身边!项自链结结巴巴地说,欧阳妮,真的,你来了?欧阳妮还是初次见面那样冷若冰霜,她只淡淡地说项市长好雅兴啊!这女人怎么啦?几个月不见又认生了!项自链感到绝望。人难道都这样反复无常吗?象项自链这样混迹官场多年的人,早就练就了处乱不惊的心态,至少不容易在别人面前表露出真实的喜怒哀乐。可今天不同,他再也无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双眼睛首先萎顿下来,紧接着头颅跟着耷拉在肩上。女人心遇铁成钢遇雨化水,见项自链一个大男人在公共场合如此颓废,欧阳妮便伸出手轻轻地拢了拢他零乱的头发。项自链抓着欧阳妮的手,近乎哀求地眼神里透着炎热的希望,嘴角蠕动了一下又紧闭起来。欧阳妮象读懂了什么,挪挪椅子坐了下来。此刻任何语言都成了多余的点缀,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曾经意气奋发,让他一直牵挂心头的男人。项自链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问欧阳妮喝点什么。你说我要喝点什么呢?欧阳妮扑哧一笑。这笑声把项自链带回了第一次同她一起来这里喝茶的情景里。难道自己来这里只是寻求那一份感觉吗?他答不上来,感觉里碧螺春的香味已弥布心头。就来一杯碧螺春吧!它是某种信号,某种见证,某种安慰。那么欧阳妮又为什么来这里呢?难道也是为了某种信号?某种见证?某种安慰吗?天下的巧事总有它的必然,这时候项自链无心了解欧阳妮的想法。过了好一回,欧阳妮才问他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什么也没有,只是心里烦,项自链能说什么呢?难道说自己如何放荡,如何与妓女纠缠一块,差点儿就翻云覆雨!冰山美人显得特善解人意,见他沉默,也就撇开话题了。这倒让项自链在感激之余多了几分内疚,自己是什么人,一个坏蛋,一个孬种,害得着让她跟着受罪吗?喝了一口茶后,安慰似地问,你近来过得好不好?好着呢!听上头的意思,我们就要到琼潮搞个城市建设专题片,准备在全市宣传推广。普遍反应说你干得不错,头头脑脑、社会舆论评价都很高啊!到时候还得请项市长帮忙,让我这个专题片拍成个闪光点,我可指望仗它评职称的……欧阳妮津津乐道,仿佛自己成了琼潮市城市改造的最大受益者。说到要拍专题片,项自链真有点慌了。有什么好拍的,琼潮市现在给我拆得瓦是瓦砖是砖的,演武打片还差不多。再说几个项目刚启动,墙上挂挂的规划图都还在脑海里没成形哩,你们搞新闻的反倒比我们还急。欧阳妮掩面而笑,脸色绯红。项自链才知道上了这丫头的当,原来她在逗人开心呢!
等两人出了茶室,项自链又是满面春风了。照例开车送欧阳妮回家,临别的时候,还深情款款地甩了一句话:到时候高举双手欢迎你来琼潮作客!
刚掉转车头,项自链想起了什么,飞似地向医院开去。想不通欧阳妮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来聊兴斋,他开始宿命了,莫不是鬼使神差?
当他赶到五楼手术室的时候,妹妹妹夫老婆孩子早候在门口多时。大家见他进来,只交换了一下眼色,谁也没有同他打招呼,项自链忽然脸上发烧。母亲重病在身,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一阵冷气自脚底伸起,直窜脑门,冷汗不由自主从额头蹦了出来。当母亲缠满纱布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他第一个上前问情况怎么样。医生点点头,表示手术相当成功的时候,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象这类病人医院里很少给人动手术的,原因非常简单,即使动了手术也极少能真正康复,身体瘫痪的一侧永远无法恢复正常的生理机能;再说患者往往年事已高,手术风险大,做子女的宁愿老人在神志不清中默默地离开人世,也不愿看着亲人在手术台上挨上几刀后魂飞魄散。这不能责怪做子女的不孝,人们对苦痛煎熬的忍耐力往往是十分有限的,看着头脑清醒,半身不遂,整天哭天抢地的父母,谁不喊一声生不如死呢!或许由于这个原因,当项自链感激涕零地握着医生护士的手,不断重复着谢谢的时候,大家都窃窃私语着,说他是个大孝子。可谁知道大孝子心里藏着对母亲深深的内疚和自责!项自链悄悄地关了大哥大,无论如何今天他都要守在母亲的床前,直到他醒来睁眼看到自己这个不孝的儿子。当亲手把母亲盖好被单后,项自链镇定了一下精神,打发一家人回家歇息,一个人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只露着七窍的母亲。项自链心里在想什么呢?说出来或许大家都很难相信。他正在努力寻找回忆,回忆里母亲那张熟悉的脸。可他的目光无法穿透薄薄的纱布,无法辨认纱布下这张脸是不是属于自己的母亲。一种强烈的震憾感袭遍全身,自己怎么连亲生母亲的脸都想象不出来!回忆里只有母亲中年里那张健康慈祥的脸,可那张脸同眼前的境况太格格不入了。这十多年来,在自己的心中竟找不到母亲的脸,一张记录岁月沧桑的脸!是的,自从工作以来,自己没有一次认真地端详过母亲的形容变化,没有真正关心过她的生活起居,每次回家都是例行公事般地一扫而过……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了,项自链就这样痴痴地想着,流血的心禁住抽搐起来,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当母亲睁开眼的时候,城市的夜生活已过了高c。一家人围着老人,问长问短,直到医生走过来制止,大家才安静下来。这时候项自链才觉得肚子闹饥荒,端过柜橱上的冷面条,三两下扒个净光。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紧接而来的是沉沉的睡意,头一歪就打起了呼噜。今天太累了,无论r体还是精神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不知道可怕的梦靥会不会乘机而来!
第八章
琼潮市旧城改造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云光水厂早两天举行了隆重的开工典礼,开发区扩建工程经省计委立项,正式进入筹备阶段,搁浅后的发电厂又开始了正常运转。所有的一切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这段时间,项自链虽然每天忙得象磨盘前的驴子,但还是尽量抽空回宁临看望病榻前的母亲和家中的妻儿。三四个月来,项自链破了不少先例,呆在家中做过一次饭,三次接送孩子上学放学。母亲跟前更不用说,没少端茶送水提n壶。就在母亲出院前一天,他还特地跑遍宁临市,好不容易买了三套老年衣裳。在心灵得到宽慰的同时,项自链越来越觉工作千头万绪,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胳膊三只腿,很多事非他亲自到场作主不可。一个篱笆三根桩,一个好汉三个帮。项自链想到了赵国亮,那时他俩一起“上山下乡”,一唱一和,工作起来得心应手,自己也用不着这样累死累活。赵国亮正忙着宁台线改造,再怎么着也不能在骨节眼上抽人家的脊梁柱。可偏偏就在这时候,赵国亮找上门来要项自链帮着调动工作。项自链一听,坏了!琼台县陈贾之争升级了。果然不出所料,赵国亮刚进门就大骂贾守道不是东西,就因为在常委扩大会上替陈擎栋说了几句公道话,便落了个小人的称号。县委县府两套办子里,很多人当面数落他,说陈县长平时待大家不薄,咱不能忘恩负义,谁见了新来的书记腰板硬做投降派那谁就是孬种。到底还是贾守道腰杆硬,省委调查团调查的结论是贾守道在琼台县干部群众中享有极高的威信,琼台经济落后,不是干部队伍有问题,更不是领导干部有问题,而是客观因素使然。调查结论里丝毫没有提到陈擎动,等待他的是一纸调令。一个星期后跨地区调动,陈擎栋被拉到最北部的一个县里当书记。陈擎栋倒好,在位一年未满,换个地方照样做他的父母官,赵国亮却成了贾守道的出气筒,工作会上,谁不高兴就拿他当靶子打。有时候贾守道还假惺惺地说些和气话:对待犯有过错的同志要热心耐心,人嘛谁能不犯错,共产党人最可宝贵的精神就是知错能改。要热心要耐心?这不是在发动文化大革命长时间整人吗?赵国亮走到这一步,也就不做投降派了。他理直气壮地走进贾守道家里,两人展开了一场圆桌谈判:再怎么说我还得说声感谢你的提携之恩,当年要不是你把我从文联调到市府办,也就没有我的今天。可弄成现在这种境况,实在出乎意料。不过是讲了两句实在话,用官方语言说,充其量不过是个建议罢了!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讨伐吗?我也不说你小j肚肠无雅量,我只想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告诉你,我赵国亮也不想当这个鸟官了。万事适可而止,急了狗也会跳起来咬主人的。现在放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调出琼台,一条是退出官常我知道你后台硬,我赵国亮不是孙猴子,不会七十二变会化,再说变来变去还是在宁临地区里打转,跳不出你的势力范围。如果你一心要整垮我赵国亮,那我就孤注一掷远走高飞,反正这世界三千六百行,行行出状元,咱不信就混不出个人模狗样来。如果只是为了树立你在琼台的威信,那我早日遂你的心愿,调出琼台再不回来!
赵国亮气坏了,扯着大嗓门直吼得贾守道脸上的天气y晴不定。贾守道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还第一回见识这样的钉子户,他抖抖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他老婆沉得住气,拉着赵国亮问倒底发生了什么,还递上一杯水给他降温消气。赵国亮喊了一声阿姨,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出了来龙去脉。原来在常委扩大会议上,陈擎栋提出要裁减公车数量,限额报销差旅费,禁止各部委局办滥修亭台楼阁和装修办公用房等十大节约财政开支的主张,结果遭到了许多部门领导的反对。理由是本来支出就十分紧张,相比琼潮市,人均已少了两成,如果再加约束,就会严重挫伤干部工作积极性。项自链见大家愤愤不平,没人响应陈擎栋,就站起来说了两句公道话:同琼潮比,我们是差了两成,可我们的经济只有人家的零头数,人家第三季度的工业产值就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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