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东宫太子的名号让他很紧张,可是,今天我听说太子府传来了消息,似乎也在确定我们的身分,说不定这几日就会有人来了。”
封侵无神色一凜,咬着牙撑起上身,说:“万一派来的人是太子身边的帖身大将,我们绝对逃不掉了。”
巧巧按住他,焦急地说:“你现在伤成这样,我们也逃不出盧家庄呀!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不要你再出事了。”
封侵无捧住她的脸,背部一抽动,他立刻痛得咬牙吸气。
“一旦把你送进了太子府,想再出来就难如登天了,你已经是我的人,太子殿下能不追究吗?更何況,我现在也不许你委身事他,就算是死路一条,也要把你抢到手。”
巧巧听了他的话,心中乍然狂喜,她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肩头,既惊愕又感动,得了这些话,她已经太满足了。
“我们去求太子,求他成全我们。”她深深凝望着他,语音凝噎。
他摇了摇头。“行不通的,我很了解太子的为人,他无法忍受臣子的背叛,更别提成全我们了。”
“那该怎么办?”
“逃吧!趁现在天还没亮之前走。”他挣扎着下地,这样一个大动作已令他冷汗涔涔了。
“你真的熬得住吗?”她心疼得不得了,轻手轻脚的扶住他。
“熬不住也要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帮我穿上衣服。”
“可是……你的剑和我们的包袱都被盧庄主收走了,我们身上空无一吻,能走多远?”巧巧有些忧虑,其实她在乎的倒不是身外之物,而是封侵无到底能不能捱得了,她慢慢地替他重新上药,一层一层包裹好,最后再替他穿好衣服。
封侵无叹了口气。“没关系,能走多远就多远……”突然间,他顿住不语,侧耳倾听,脸色陡然一变。“现在要走也来不及了,有三个人正朝这里走来。”
巧巧霍地站起身,有如惊弓之鸟。
人影在门前止步,盧飞推开门,带进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看见封侵无就低呼出声,面面相覷。
“侵无——真的是你!”
封侵无心一沉,脸上僵硬地笑了笑。“朱武、燕顺,你们恐怕想不到我会差点死在盧飞手里吧。”
盧飞心虛,冷汗直淌下来,忙不迭地自辩。“不知者不怪罪,我一听说封公子是太子身边的人,立即倾全力替他疗伤,不敢耽搁,一开始不明就里,还望各位官爷别怪罪。”
燕顺和朱武没有搭理盧飞的话,急忙上前察看封侵无的伤。
“脸色这么差,伤得不轻吧。”两人关心地问。
巧巧一时忘情,忍不住c口。“昏迷了整整三日夜,血都快流尽了,我好担心他活不成。”
一听见她搭腔,燕顺和朱武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她倾城的容貌和綽约的身影,让两个大男人同时呆了呆。
“她是花巧巧姑娘。”封侵无忙说,向巧巧暗使了个眼色。
“原来她就是花魁娘子呀!果然是绝色!”燕顺大声赞叹。
“怪不得太子殿下不派我们去,说不定我们自己连魂儿都管不住,哪里还保得住花姑娘。”朱武说得憨气人。
巧巧应付地笑了笑,她早已习惯男人的吹捧了,反倒是一迳貶損她的封侵无,轻而易举便掳获她的芳心。
“为了保护我,封公子一路上可辛苦了。”她懂封侵无的暗示,刻意不与他太亲暱。“被掳进盧家庄后,封公子是为了救我,才遭盧庄主砍伤的。”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盧飞又一阵心惊胆战。
“看来,侵无这次功劳不小了,太子殿下肯定会重重赏赐。”燕顺笑说。
封侵无一凜,微微失神。
“盧庄主。”朱武回身吩咐。“你去准备舒适一点的马车来,我们要即刻动身回京,想将功折罪,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去吧!”
“是、是、是!”盧飞等了半天,就是等这句“将功折罪”了,他这才吁了口气,放下心转身离去。
巧巧听说能让盧飞将功折罪,忍不住脾气大发。“这人干尽了坏事,怎么还能将功折罪?”
“这里不是汴京,我们没有身分c手管。”燕顺耸耸肩说。
“是啊,”朱武接口道。“我们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将,花姑娘的身分又特殊,事情要是闹大了,太子殿下的脸面往哪儿搁,万一有心人乘机报上朝廷,对太子殿下的前途必然不利,我们能息事宁人最好,就算盧飞做了什么掳人勒索的坏事,也只能让本城的县衙去处理。”
巧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这样的人性黑暗面,她根本无法理解。
封侵无似乎也见怪不怪,他只关心其他的问题。
“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吗?”他问。
“当然知道,是太子殿下派我们来接你们进府的。”燕顺说。
巧巧抿着唇,不安地看了封侵无一眼。
“马上动身吗?”封侵无冷静地问。
“是,马上。”燕顺回答。
封侵无深吸口气,显然,最后一线生机已被剝夺了。
第八章
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正朝汴京疾馳而去。
封侵无趴臥在铺着厚厚褥墸某祹校r飞的“将功折罪”让他少受很多苦,巧巧和燕顺坐在他的身侧,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一双男女,若是关系不同了,很难不教人察觉,也很难骗得了任何人。
封侵无和巧巧看上去似乎掩饰得天衣无縫,但偶尔交换的一个眼神、说话的语气、细微的动作,都让察人于微的燕顺看出了不对劲。
出府前,大子殿下曾私下囑咐过他,要他多加留心他们两个人,没想到,还真被太子殿下料中了。
燕顺陷入挣扎,自己和封侵无相识三年,交情匪浅,实在不愿意见到他为了儿女私情而命丧太子之手。
他愈想愈烦恼,随口丟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便掀开车帘,弯腰跨了出去,在朱武身旁坐下。
巧巧见燕顺一走,急忙俯身帖近封侵无的耳边,压低声音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封侵无望定她,良久良久,才淡淡一笑,用世间最平和语气对她说:“别怕,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就豁出去,赌一睹我们的运气。”
巧巧凝视着他片刻,唇边甜甜一笑,眼中却悄悄滑下泪来。“赌注是你和我的命吗?”
“嗯,免不了了。”他握住她的手。
巧巧点了点头,俯身吻他。“我已经说过了,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地方我都愿意去,先说好,万一非死不可,我怕我自己会在黄泉路上迷路,你一定要来寻我,来生我还要和你在一起。”
“你准备缠死我吗?”他纵容地一笑,按下她的头,深深地吻她。
燕顺一直偷偷拉开车帘的一道縫隙窥视着,他们的对话和拥吻全部落入他的眼中了。
马车缓缓驶入京城。
燕顺掀开帘子钻进车廂里,脸色古怪地看着封侵无。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封侵无吃了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他轻轻握住巧巧的手,深吸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和朱武商量好了,马车给你们,你们回去接了老夫人就走,走得越远越好。”燕顺郑重地说。
巧巧惊喜地望了封侵无一眼,但他却面无喜色。
“燕顺,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封侵无坚定地说。“我们闯了祸,不能把你们也一起拖下水。”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你们走了,我和朱武自有一套说词,别担心这个。”燕顺豪气地喊。
“你我跟随太子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难道我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吗?到时候我们逃了,却由你们来背黑锅,这算什么?”封侵无断然拒绝。
“我是替你着想!”燕顺更急了。“太子会怎么凌迟你,你不会不清楚,就算要你死,也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
巧巧听得心惊胆寒,“凌迟”这种酷刑她曾经听人说过,而现在却要让封侵无去承受这种酷刑,光这样一想,她就已经吓得毛骨悚然了。
“燕顺,你想帮我的心意让我十分感激,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你们去为我冒险。”封侵无的语,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驾马车的朱武大喊蓍:“快到太子府了,你们商量得如何了?要走不走?”
“先进太子府再说。”封侵无在车廂內高喊。
“你一定会后悔。”燕顺的脸色都发青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太多人,我只拜托你一件事,万一我真的遭遇不测,请妥善安置我娘。”封侵无淡然地说。
燕顺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朱武大叫一声,猛地勒住砩o铝寺沓怠?
“糟了!太子殿下正好出府,和我们迎面撞个正着了。”
燕顺和封侵无对望了一眼,燕顺率先跃下马车,再慢慢扶着封侵无和巧巧下来,和朱武一行四人立在道旁。
前方蹄声轻捷,三乘马如飞冲至。
封侵无思潮起伏,当巧巧顫抖的指尖轻触到他时,他立刻做了決定,一个华美而悲壯的決定,他決心拿跟随了太子殿下十多年的情誼来赌一睹他们的未来。
三匹马馳到近处,看见了他们四人。立刻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巧巧望过去,中间是匹白马,马上的男人锦袍金冠,不必猜也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了,一张很普通的圆脸,两道粗粗的浓眉倒竖着,若没有那双攫鑠的、霸气的眼睛,实在是个毫不出色的男人。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封侵无、燕顺、朱武朗声道。
太子的视线直接投s到巧巧脸上来,微微地抬起下頦问道:“叫什么名字?”
“花巧巧。”她的目光直视地面,僵硬地答。
“花巧巧——”太子笑了笑,第一眼。他就满意了。“来,你过来,我要好好看看你。”
巧巧刻意木然,但再淡漠的神情也掩饰不住她的不安,瞬息间,她的脑中已转换过无数个念头,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不敢回眸去望封侵无,只好把心一橫,朝太子寸步移近。
太子用手中的马鞭抬起巧巧的下巴,眼中有激赏,但倒竖的浓眉让他就算喜欢一件东西,都看起来同样兇狠。
太子忽然抬起目光望向封侵无,问道:“侵无,听说你受了重伤?”
“是。”他冷冷地答,看见太子不过以马鞭碰了碰巧巧的脸,已忍不住妒火中烧了。
“太子殿下!”燕顺c口,为了想帮封侵无抢点功劳,便刻意强调。“花姑娘遭盧家庄强掳而去,封侵无为救花姑娘而受了重伤,性命险些不保。”
“哦!为了保护花巧巧而受的伤吗?”太子狐疑,但不形于声色。
“是。”燕顺答,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越帮越忙了。
太子不动声色,紧盯着封侵无,说:“也真难为你了,不负我对你的信任,这趟差事你办得极好,回府后重赜猩停闼邓悼矗睦锵胍┦裁矗叶忌透悖 ?
封侵无看进太子的眼底,太子分明满腹疑团,对他的信任也早已经不再是信任了,他不是听不出来踊袄锏奶撎撌凳担壅郏烟艺?
既然做出了決定,他就不再迟疑了,朗声说道:“殿下若有重赏,臣斗胆请殿下将花巧巧姑娘赏给臣,求殿下成全。”
话刚说完,太子的脸色骤变,巧巧也惊愕不已,就连燕顺和朱武等人也都惊呼出声,不敢相信封侵无竟然自寻死路。
“你想我会答应吗?”太子的浓眉竖得更高,看起来更加兇狠了。
“臣……求太子成全。”封侵无想也不想,心一橫,咬牙下跪。
“求我成全?”他玻e叛壅宰欧馇治蓿劢侨雌诚蚍兜那汕桑湫ψ拧!澳阏饣坝形侍猓巍呵蟆晃摇撼扇唬俊?br /
“因为臣已经爱上花巧巧姑娘。”封侵无決绝地说。
巧巧战慄着,回身望他,两对眼眸坦诚相视,没有掩蔽也没有隐藏,事已至此,不再有退缩的空间。
“看样子,你不只爱上了她,也对她动手了吧!”太子白牙縫中迸出几句冷语,他的语气愈冷,內心就愈愤怒。
沉默、惊疑的空气逐渐在瀰漫、扩散,紧张得无人敢喘息。
“你……竟敢动我的女人!”太子突然暴叫一声,愤怒难抑,手中的马鞭狠狠往下一抽。
“啊——”巧巧一声惨叫,马鞭抽在她的身上,一阵剧痛钻心,她疼得软倒在地。
封侵无弹跳起来,急得要扑过去,太子朗声下令。“把封侵无给我拿下!”
太子一下令,燕顺和朱武不敢不从,刀剑纷纷架在封侵无的脖子上,他手无寸铁,丝毫没有反击之力,只不过稍一挣动,他背部的刀伤就隐隐滲出血丝来。
巧巧忍痛跪下,在这绝望的关头,也顾不得自尊了,她一迳向太子下拜哀恳。“太子,求你……放过封侵无……是我勾引他的,与他无关……”
“巧巧,别乱说话!”封侵无大声喝止她。
太子忽尔诡异地一笑。“把封侵无押下去关进地牢,我自会好好想办法来整治他。”
燕顺,朱武等四人强将封侵无绑上马背。
巧巧惊痛得簌簌发抖,仍跪倒在地上不肯放弃地哀求。“太子……求求你……放过封侵无……”
“要我饒了他?”太子森森冷笑。“我还从来未曾比此刻更加震怒过,你以为三言两语就会让我轻易放了他?除非你有本事让我消气,否则……就等着看封侵无残缺不全的尸体吧。”
巧巧毛骨悚然,手足不由自主地发顫,她什么都无法去想,但觉现在唯一的心愿,是救封侵无!
太子府富丽无比,府中还住着三名艳容丽质的女子,伺候着太子殿下。
当夜,太子府大厅中红烛高烧,两名艳丽的女子正陪太子饮酒作乐,而名唤“水芙蓉”的女子则在厅中翩翩起舞着,这三名女子当中,似乎也是这个水芙蓉最讨太子殿下的欢心。
巧巧一直跪在太子脚边替他斟酒,整整跪了一晚,膝蓋早已经麻得跪不住了,上身也累得直摇晃,但她努力使自己不动,生怕又会触怒太子,拚命咬牙硬撑着。
“倒酒!”太子突然暴烈地吼。
巧巧惊了惊,勉强振作精神替太子斟酒,但双手累得不住打顫,止也止不住,酒溅出来了几滴,就溅在太子的衣袖上,他一掌劈过去,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巧巧的脸上,酒壶顺势飞出去,泼洒了一地。
“五十万两买来的女人,连倒个酒都不会!”半醉的太子怒骂。
巧巧揉着没有知觉的膝蓋,恨他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冲上去撕烂他那张脸,但她隐忍不发,将所有怨恨都网罗在看不见的心底下,匆匆换上一张笑脸,再度卑恭欠身,把求了一夜的话再求上一遍。
“太子殿下,求求您放了封侵无吧。”
太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巧巧的发髻,一把拖到脚边来,狂怒地大吼:“一个晚上顛顛倒倒就只有这句话,你烦不烦人哪!”
巧巧死命咬住下唇,兇狠地瞪视着他。
“怎么!”太子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猙狞地笑着。“眼睛杀气腾腾的,想杀了我吗?”
“不敢——”她斂下奔腾的恨怒,下顎的骨头几乎被他捏得碎裂了。
“不敢就好,给我笑!”
他张开手掌,几乎掐住巧巧的脖子,大力摇晃着她,她快要被他掐得不能呼吸了。
一旁的水芙蓉见狀,心里十分同情巧巧,忙过来替她解围。
“太子殿下!”水芙蓉用她特有的柔软音调,捱近太子的身旁说。“您这般勇猛,就要将花姑娘给弄死了。”
太子手一松,推开了巧巧,巧巧一个踉蹌跌倒在地。
水芙蓉抓住机会,附在太子耳边软语说道:“听说临安醉颜楼的花魁娘子琴棋、书画、歌舞样样皆通,不如让花姑娘献唱一曲助助兴,光是斟酒岂不可惜了花姑娘吗?”
“好,唱个曲子来助助兴!”太子半玻e叛郏辽艉取?br /
巧巧松了口气,朝水芙蓉递去感激的一瞥,思索着该唱个什么曲子才好。
太子突然又对她咆哮。“哭丧着一张脸干什么!给我笑!”
巧巧匆匆堆起笑容,太子看了却不甚满意,怒吼着:“我要这种假惺惺的笑容干什么?不笑自然一点,我立刻命人多抽封侵无几下鞭子,看你笑不笑!”
无论如何,巧巧这时候也挤不出多自然的笑容来,封侵无的名字像一波又酸又甜的浪花,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给封侵无唱的曲子,唇边淡淡浮起了笑容,那时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
她轻柔地唱了起来——
“野鸟啼,野鸟啼时时有思。有思春气桃花发,春气桃u18Αbl雀相呼唤,鶯雀相呼唤岩畔。岩畔花红似锦屏,花红似锦屏堪看。堪看山山秀丽,秀丽山前烟雾起。山前烟雾起清浮,清浮浪促潺暖水……”
她陷入那一段回忆中,歌声甜润委婉,全情投入,心无旁颉?
太子仰头喝干一杯酒,醉意已有了九成,听着巧巧万种温柔的歌声,在他耳畔空灵地迴响,看着她云手回眸,弱质纤纤的神态,搅得他心旌摇漾,他醉眼惺忪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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