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姝惊讶地看着主母,心想这要求可真是大胆又厚颜。
寻奴只是挑着细眉,彷佛主母的意见,是意料中的事。
「女儿可以听听,主母为何有此打算吗?」她平静地问。
「我这般设想,也是为稷漕上下的官民好。」主母说得义正词严:「你离开稷漕已有三年,家乡变了不少,更别说官府里那些权力的流转,就像惊涛骇浪一样,片刻不息,你一个外地人,只身与这些稷漕官员斡旋,难免会被他们占了便宜。」
肃离听着,不屑地哼了一声。
寻奴仍是柔静地倾听,像听慈母的惇惇教诲。
「不如找转运使做支柱,你行事也方便。」主母继续说:「况且,转运使亦司官民运输事宜,他比你更了解哪些地方急需用铜,相信他的配置绝对是公正妥当的。」
禁国的所有用矿,俱有赖於北穷州,因此北穷州官府与矿商自有一套运行办法,让这座供矿系统健全完善。就拥有权来说,土地是属於国家的,官府再开放各地矿权,让在地各大矿商招领开采,各矿商规模不一,有大有小,寻家便是在地最大的矿商。
官府在此,具有监督之责,避免垄断与哄抬矿价之恶行发生。开采出来的矿,也需缴回官府,经过各矿脉的官方验司查验核可,烙上官印,订定配额,方可发予全国各地商家经销。负责经销的商家,大多独立於矿商的身分之外,经官方认可、领有执照,纯粹贩矿。唯寻家特例,不但经营开矿,也掌握北穷州之八成销售,若是他州官府需要进矿,亦是寻家专权,代为交涉办理。之前稷漕与耀州的铜荒之争,便是因此而起,寻培不但掌握官方用铜的出货权,更可能买通监督配额的官员,让耀州得以名正言顺地拿到铜货的第一顺位。
如今,官府将今年上半所采之铜矿四成,全数配给至铜荒严重的稷漕,寻奴又是这四成矿权的拥有者,自她归家後,主母想了许久,自然要由此开刀,方能为贵肃二家找到一条活路,在江流侯的遴选上占得上风。如此,亦可制住以寻家当家身分回来的寻奴,让她明了一件事实──即便她掌管了寻家,若有心要在稷漕发展,也还是要看转运使甚至是她当家主母的脸色。
她再度将一个活生生、有意志的人,当成了她使玩的傀儡。
这个老女人,可悲,可笑,又可恨。起初,面对以富贵姿态归家的寻奴,她还感到些许尴尬,态度不免收敛。随着相处的时日久了,寻奴的谦卑、顺从,却助长了这女人骨子底妄想驾驭人的焰势,增厚了她予取予求的脸皮,开着这种虚妄的条件,说出这种自大自负的藉口,竟也不见她的脸红一下。
肃离不自觉地,往前踏了一步。
他想出去,为寻奴挡着这贪婪的狼爪。
他的奴好不容易回来,他不会再让她被污染,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寻奴却开口,答应了。「当然好,主母。」
他的身子凝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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