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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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秋天了。企业越来越不景气,燕子只能拿到原来工资的一半,燕子就在外边自己找活干,给私人企业管管账,一个月去两次,要跑好几个地方,燕子真成了一只飞来飞去的燕子了。人家还防备得很严,总担心燕子跟工商局有什么牵连,总是绕来绕去地套话,考验她,跟搞特务工作一样,如此一来,燕子又忙又紧张,还要提高警惕。王卫疆的公司稍微好一点,还能发出工资。

王卫疆跟几个同事合计一下,在五公里路口开一个修理铺,下班的时候就揽点活。王卫疆这个新房离五公里最近,骑上车子十分钟就到。王卫疆晚上去的时候多。过往车辆多,总能揽到活。王卫疆的技术是修理铺最好的,大活就靠他了。王卫疆就忙起来了。有时候忙得吃不上饭,燕子就去送饭。有时候燕子都走不开,要帮着王卫疆递工具。刘师傅好几次碰到燕子,都说:“你两边跑,忙坏了吧。”“我都要晕过去了,我恨不能长上翅膀,飞来飞去。”“忙了好啊,忙了有福气,说明你手艺好,有活干,最可怜的是没活干。”刚说到这里,一辆中巴车开过来把刘师傅接走了,独山子有活等着刘师傅。单位的小姐妹也很羡慕她,“小王手艺这么好,单位倒闭了他也有活干,有活干怕什么?”燕子怕什么呢?燕子长长出口气。

燕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乃乃,她原打算结婚前跟王卫疆一起回托里去看爷爷乃乃。她已经按捺不住了,她写了信,把照片也装进去。她用的是挂号信,邮局的小伙子下了保证,挂号信就是那种无法丢失的信。她亲眼看着邮车开出院子,上了大街,向准噶尔盆地的西北角开去。燕子真是个燕子啊,燕子身不由己跟上去了。燕子骑的是那种二八加重自行车,奎屯家家户户都有这种载重量极大的自行车,一般都是男人骑的,团场的女人不骑这种“土坦克”,市区好多年前就流行女式二六自行车了。燕子和王卫疆只有一辆车子,燕子已经很满足了。燕子紧紧跟着绿色邮车,越骑越快,越走越远,五公里都过了,已经是137团的田地了,大片大片的红柳和沙枣树都出现了,都能看见披着杂草的沙丘了。燕子把车子停下来。燕子想起好多年前她写的那些信,那么多信,从大漠深处,从骑马的邮递员,到骑自行车的邮递员,一直到绿色邮车,那时她只见过马背上的邮递员,自行车和邮车要在托里县城才有,到了乌鲁木齐就是火车了。她的信就是这样被拉走的。她还记得在沙漠小镇那个只有两间房子的邮电所里,老所长给她讲述信件的传递程序,老所长甚至讲到了飞机,好多邮件是飞机拉走的。“想想吧孩子,你亲手写的信坐上飞机到天上去了,孩子你想想吧,这是多么叫人高兴的事情啊,我在邮政干了一辈子,我还没写过信呢。你不要不相信,我就是本地人,祖宗八代就在沙窝窝里放羊种庄稼,我的亲人都在沙窝窝里,我给谁写信去?谁又给我写信?用不着嘛,骑上马一会儿碰上了,想写也没法写,连那个念头都没有,孩子你太幸福了,你至少有那么多念头,那么多愿望。”老所长就唱起来了,用的是牧人的调子,那么悠长的调子,跟大漠风一样舒展而漫长,越过戈壁、沙漠、绿洲、草原和群山,反复回环的只有两句唱词,就把准噶尔大地牢牢地给抓住了,跟马缰一样,燕子还记得老人唱出的沙哑而低沉的句子——

在那遥远山脉的坡上,

盖着金色的寺庙;

在那火热的胸膛里边,

埋藏着美好的愿望。

燕子美好的愿望被邮车拉走了,这可是一封能收到的信。

爷爷乃乃果然收到了燕子的信,他们没有回信,他们来看燕子了,还要看这个叫王卫疆的坏小子。燕子在给爷爷乃乃的信中,一口一个坏小子,爷爷乃乃就知道燕子找到幸福了,美好的愿望要实现了,两位老人没打招呼就来了。千万不能用口里人的心态去想象遥远的中亚细亚,在大漠深处,百岁老人多的是,而且脸色红润,健步如飞。爷爷乃乃提个包,给邻居打个招呼就走了,连门都不用锁,掩上柴门,隔墙喊上几声,就走了。牛呀羊呀j呀,还有地里的庄稼全托付给邻居了。两位老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可以想象他们有多么惊讶!眼睛都要飞出去了。更让他们吃惊的是,两位老人没花一分钱。老乃乃一下子显出她当年走江湖的非凡本领,“老头子,听我的。”老爷爷就成了脚夫,跟在老伴后边,一路上都是老伴在招呼。他们拿上信拦住去小镇的毛驴车,再从小镇拦住去县城的手扶拖拉机,到县城压根就没想去长途汽车站,他们从沙石大路到柏油马路,他们就认柏油马路,他们就站在柏油马路上拦那些大卡车。130这种低吨位的车子他们看不上,他们等到的第一辆车子就是拉蔬菜的130,满满一车皮芽子,麻袋里装着,味道那么浓烈,老远就让人打喷嚏。小伙子脑袋伸出来问他们:“老人家去哪里?”

第五章 燕子5(2)

“奎屯,很远的地方。”

“咱们顺路嘛,上来吧。”

“你这车子,能去奎屯?”

“乌鲁木齐都去呢,伊犁都去呢,只有南疆去不了,上来吧老人家,有座位。”

“你这车子,哈哈,小伙子,跟毛驴车差不多。”

一辆克拉玛依石油局的美国进口油罐车停下来了。开油罐车的石油鬼子听了两句就明白了,这是一位了不起的老人,“老人家,我这车子你满意吗?噢,还差不多,差不多你就上来吧。”

油罐车的驾驶室有一间房子那么大,还有空调呢,还有各种洋气的饮料,爷爷乃乃尽情地享用,下车的时候给司机留了些西红柿和甜瓜。下车的地方是五公里路口,石油鬼子指着路口的小摩的说:“老人家,那电驴子两块钱就能把你们拉到市政府。”石油鬼子摆摆手,开上巨大的油罐车到独山子去了。爷爷乃乃用不着坐小摩的,乃乃告诉爷爷:“就在这里找,燕子喜欢的人肯定在这里。”五公里路口来来往往全是汽车,热闹得不得了。出了沙窝窝,乃乃就是女王,爷爷相信老伴的话。爷爷八十岁了,眼睛还是那么亮,跟老鹰一样,爷爷高大魁梧,腰板笔直,站在路口,四面打量,很快就发现了王卫疆的小铺子,王卫疆正躺在车子底下干活呢,爷爷从侧面就认出了王卫疆,爷爷手里有照片,爷爷就招呼乃乃,“咱们到家了。”爷爷乃乃走到修理铺跟前时,燕子骑着“土坦克”正好赶过来,燕子嘴张得大大的,饭盒差点从车子上掉下来,乃乃赶快把饭盒抓到手里,燕子还在大张着嘴巴出气,爷爷笑眯眯的,手里捏着信封,轻轻地晃着。

“爷爷告诉过你,你写的信会有用的,现在你明白了吗?”

燕子拼命点头。王卫疆跟傻了似的,躺在车底下看完了这一幕,燕子喊他,爷爷乃乃喊他,他才爬出来。乃乃抓住王卫疆的肩膀,看了又看。

“这个坏小子,我们燕子刚认字那天就给你写信啦,你这坏小子,总算让我们燕子给找到了。”

爷爷捋着飘在胸前的长胡子;说:“我跟你乃乃商量好了,再活二三十年。”燕子就叫起来:“你们会一直活下去的。”爷爷郑重其事,“到时候再说嘛,活多久我说了算,阎王爷是没办法的。”

爷爷乃乃带来的欢乐持续了很久,他们不敢想象海力布叔叔给他们带来的欢乐。燕子心细,燕子说:“明年吧,明年我们去看海力布叔叔,幸福要慢慢享用,海力布叔叔那份欢乐咱们结婚时再用。”

那真是个黄金季节,从八月到十一月底,秋天漫长而芳香,天蓝地阔,让人不由得站起来遥望天山,转过身再遥望准噶尔大地,草木一片金黄,日出日落,太阳就像一柄黄金大锤,打造出那么多精美的物件,连地上的蚂蚁都这么精巧。一队一队,队列整齐,从容不迫,钻进土dd里去了,钻到大地的心脏里去了,谁都知道重要的部件都很小,小小一点,跟铆钉一样上在了地心里。

王卫疆躺的地方就有个蚂蚁窝,王卫疆给车子拧上螺丝,喘气,就看见了身边的蚂蚁,就把蚂蚁想象成精巧的铆钉了,王卫疆已经有职业病了。修车子修多了,看任何东西都能跟车子联系起来,都能想到发动机,想到小小的螺丝和铆钉,这些精巧的东西厉害着哪,松动一点点机器就不灵了,就要出事。王卫疆用草棒捅蚂蚁窝,燕子蹲他跟前他都不知道。燕子大喊一声:“喂,你是孩子嘛,你学会捅蚂蚁窝啦。”

“这是发动机,好着呢。”

“你说啥呢?蚂蚁身上有发动机?”

“地底下有,蚂蚁修好的,蚂蚁太了不起了,把自己都上上了。”

“你有病啊,爷爷说他心脏好,你就说爷爷的发动机没问题,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

“我脑子好着呢,你知道我修好多少车子,出毛病的地方都在发动机上。爷爷的发动机这么好,跟小伙子一样,活一百岁没问题。”

燕子不嚷嚷了,燕子适应了王卫疆的职业病,王卫疆再胡说八道,她就不接话,由他说去。燕子听多了,也有了好奇心,燕子就入迷了,就喜欢待在王卫疆跟前,干完活也不急着回去,在修理铺聊天。王卫疆干活的时候,她到处乱逛。五公里是个热闹地方,塔城、阿尔泰、克拉玛依、乌苏、独山子、农七师各团场的车辆都要经过这里,商店、饭馆、旅店,有好几十家,来往的人也多。客观地讲,燕子不是爱乱逛的女人,她是被一群蚂蚁带走的。她已经从王卫疆那里学会观察蚂蚁了。

。。

第五章 燕子5(3)

蚂蚁不是一群,蚂蚁是一队一队的,队列整齐,跟军队一样,从王卫疆身边的dd里鱼贯而出,燕子就跟过去了,一直穿过公路,来到路那边,燕子往后看时,才发现蚂蚁和她刚刚从桥上下来。车辆走桥中间,行人走两边,两边是水泥台阶,比车道高出五十公分,蚂蚁就贴着台阶的角落往前赶,燕子尾随其后。人家以为她丢了钱,光线那么好,不会是钱,大概是扣子或者别针,这些小玩意儿也只有女人能上心去找。燕子跟着蚂蚁绕过几家旅馆,到了野地里,蚂蚁有那么多窝,全散开在草丛里,燕子再也没法跟踪了。散开的蚂蚁搬着一只死掉的甲虫,大概是它们的新食物。一颗草籽它们也不放过,大概那是它们过冬的水果。又有一队蚂蚁从饭馆那边过来了,搬运的都是油饼碎渣,蚂蚁那么兴奋,它们搬来了一个食品仓库,都是糕点。燕子翻衣兜,翻出两颗水果糖,燕子拆糖纸,拆一半又包起来,她给蚂蚁送的是两颗包装好的糖块,糖纸是有用处的,可以当装饰品,可让蚂蚁搬去布置新房了。那么多蚂蚁涌过来,搬一座山一样把糖块搬到一个有大拇指那么大的dd里去了。燕子心里在叫:“王卫疆你这坏小子,你早就发现了蚂蚁的秘密,你也不告诉我。”转念又一想,王卫疆干活就得躺地上,跟躺在床上一样一躺就是大半天,地上的灰尘甚至细小的裂缝他都知道,何况那么整齐的蚂蚁呢。燕子就迷上了蚂蚁。

燕子给王卫疆送饭的时候也给蚂蚁送来了好吃的,馍渣子、菜根就不用喂j了,包起来带给蚂蚁。蚂蚁很快就搬光了。燕子就提醒过路的人小心点,不要踩上蚂蚁。人家把她当神经病。有些人根本不理她,该怎么走还怎么走,总要踩死几只蚂蚁。更可恶的是那些心事重重的人,变本加厉,追打蚂蚁,连踩几脚甚至十几脚,简直是一场浩劫,燕子就跟人家吵,后来就不吵了,提心吊胆蹲在旁边,瞅着行人散乱的脚步。总算碰到抬起脚绕过去的,一回两回,每天都有那么两三回,燕子的目光就升上去,看到人家的腿、身体直到脸上,那人笑一下走开了。王卫疆问她有什么好事,偷着乐。燕子抿着嘴笑,不说话。王卫疆“噢”了一声:“我知道了,一定是遇到好人了。”

“你让我遇到坏蛋呀。”

“遇到好人就好,我听见你跟人吵架,吵啥呢?我刚从车子底下爬出来,你就把人家吵跑了,我就想还是我们燕子厉害。”

“我再也不想跟人吵架了。”

“有我呢,想吵就吵,遇到坏人你就喊,我能修理车子也能修理坏蛋。”

“没你的事儿,我又不招惹坏蛋。”

再也听不到燕子的声音了。王卫疆在没活的时候去看燕子在干什么。燕子那么执著,那么投入,王卫疆大声喊两声,燕子没动静,王卫疆就退回去了。王卫疆顺着蚂蚁的行踪一直走到他修车的地方,他常年躺在地上,都拓出一个人印了,人印的右侧,就是蚂蚁窝,蚂蚁跟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穿过大桥,到路那边的荒野上去了。燕子就守在行人稠密的地方,跟一块警示牌一样,总能提醒那么几个人,轻轻抬起脚,绕过去,蚂蚁就有活路了。王卫疆点点头,燕子是看不见的。王卫疆还是觉得燕子会知道的,燕子就像无处不在的空气。王卫疆用力吸气,再用力呼出去。

一辆车子怪声怪气地叫着开过来了,王卫疆爬到车子底下。王卫疆让人家服气的就是这一点,根本不需要问司机,从车子开过来的样子他就知道该揭车盖修发动机还是该爬到车子底下检查底盘。王卫疆总能准确地躺在蚂蚁窝跟前,脑袋离蚂蚁窝还不到两寸,蚂蚁嗖嗖的脚步声他都能听见。他就想起牧场的日子,他就想起在草地上嗖嗖飞奔的快马。马和蚂蚁太让人不可思议了,都是那种快如疾风的嗖嗖声。有那么几次,王卫疆换工具的时候,手背碰到了蚂蚁,蚂蚁就从手背上越过去了,全身痒酥酥的,跟过电一样,他全身都僵了,他脸上发热,他想起他拥抱燕子的情景,就是这种麻醉了似的痒酥酥的感觉,电流一般穿过全身。他拉一下燕子的手都有这种感觉。现在,蚂蚁跟一支真正的大军一样浩浩荡荡地给他传播这种奇妙的感觉。女人太不可思议了,女人总能找到感受生命的方式。回家的路上,燕子问王卫疆:“你碰蚂蚁啦?”王卫疆差点从车子上摔下来。

第五章 燕子5(4)

“干活的时候给我老实点,你手里拿的是铁家伙,稍不小心就会伤了蚂蚁。”

“我没有动啊,全从我手背上爬过去了,我跟邱少云一样纹丝不动。”

“谅你小子也不敢动。”

王卫疆放松了,王卫疆腾出一只手抓住燕子的手,燕子的手就在他的后腰上,燕子没有拒绝,燕子有劲儿呢,手指绞在一起马上就起了反应,那股麻麻的酥痒痒的感觉嗖嗖地窜遍全身,很快形成了强大的电流,这种感觉保持了很久。他们没有去新房子。他把燕子送到单位,返回了自己的单位。他记得他们经过新房子的时候,车子慢下来,两人的手绞得更紧了,他们两人都伸长脖子看他们的新房子。燕子说:“我们跟鸟儿一样,一根草一根树枝都要搬回家。”“快了。”王卫疆使劲踏,车子就快起来。

“我没有你呀。”

“冬天我们就可以把厨房的东西办齐。”

“不要那么急,我又没有你。”

“我我自己。”

“你这坏小子,准备的时间越长,幸福的感觉就越长,我不想那么匆匆忙忙的。”

“你喜欢现在这样子?”

“现在这样子,我太喜欢了,我一辈子都会想念现在这个样子。”

连燕子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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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刀子1(1)

修理铺的同事告诉王卫疆:“叫燕子不要看蚂蚁了,蚂蚁有啥好看的。”

“她喜欢嘛。”

“再看就麻烦了。”

“碍着谁啦?”再问,人家就不说了。

王卫疆问燕子:“有人惹你了?”

“谢谢你的关心,没有人敢惹我,我很开心。”

“是吗?给我说说。”

“你真想听?”

“我想分享一点点。”

“每天都有那么几个心肠好的人放蚂蚁一条生路,就像你和海力布叔叔当年给羊放生一样。”

“谢谢你燕子。”

“坏小子,这是你说的最忠诚的感谢话,我记住了。我还要告诉你,有一个补轮胎的小伙子,每天要从那里过十几次,每次都小心翼翼地跳过去。”

“你蹲在那里,那么认真那么执著,铁石心肠的人都让你感动了。”

“你这坏小子。”燕子的手钩住王卫疆的脑袋,盯着王卫疆的眼睛,把王卫疆给看毛了,王卫疆的脑袋一下子大了,燕子就在他的脸上亲一口,王卫疆要亲燕子,燕子猛地一下挣脱了。

王卫疆专门去补轮胎的铺子转了一圈。五公里只有一家补轮胎的铺子,老远就能看见红油漆刷的几个大字“陕西汽补”。据说老板是陕西人,这种小铺子什么地方人都有,有河南、四川来打工的,也有本地的下岗工人。王卫疆走过去的时候,几个小伙子正在补轮胎,王卫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哪一个对蚂蚁有慈悲心肠,几个小伙子全都光着上身,满头大汗,面孔模糊,干活的人都这样,他趴在汽车底下也是这种可怕的样子。人家问他:“轮胎呢,在哪儿?我们去拿?”王卫疆摆摆手:“你们忙你们忙。”王卫疆走远了,听见有个小伙子对同伴说:“修汽车的。”王卫疆回过头,三个小伙子都在看他,脸上脏兮兮的都笑了,没有任何恶意。王卫疆听见说话的那人是本地口音。

站在修理铺的位置是看不见“陕西汽补”的,有二百多米远,隔了十几家店铺、广告牌、电线杆子,还有几十棵高大的杨树和老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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