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尧回头看了一眼谢玉宇:“大侄子,身上有钱吗?”
谢玉宇忙回头看了一眼随从,一个随从忙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来送上去“给。”
那歪鼻子一眼瞄到银票上面的面额,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躬身笑道:“来玩当然欢迎了!里面请,请咧!”
慕尧抱着双臂气势汹汹的走到冲着门口的那张大桌子跟前,盯着陶富贵笑了笑。
陶富贵不认识慕尧,但却认识谢玉宇。身为在帝都城混的人,作为邵隽文身边样的一条忠实的走狗,陶富贵认识帝都城里九成九的富家子弟以及权贵子弟。当然,他不怎么认识邵嫣然和卫曦月,因为这俩姑娘平日里根本不在他所在的圈儿里出现。
“谢家二公子的朋友?”陶富贵的眼神先落在谢玉宇的身上。
“这是……”谢玉宇这孩子很诚实,想实话实说。不过慕尧却是个老油子,他抬手挡住谢玉宇后面的话:“这二十赌坊,还是户部衙门啊?是不是但凡进来的人都得自报家门顺带着把祖宗八辈儿是谁都得报上来?”
“不,不不不!哪里话,您想怎么玩?请吧。”陶富贵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空座儿。
“怎么玩都行啊,先试试点儿,看
试点儿,看今儿适不适合玩儿大的。”慕尧坐下来,朝着谢玉宇的那个随从点了点手指,那随从立刻把手里的银票递过去放在慕大爷的手边。
“来,简单点的。大小点吧。”慕尧朝着陶富贵笑了笑。
掷骰子赌大小点是最简单的玩儿法,也是对慕尧这种武功高手来说最容易作弊的玩儿法。
谢玉宇的随从递上的是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慕尧说试试点顺不顺,然后跟陶富贵连着玩儿了十把,成功的把这二百两银子都输给了他。
如此折腾下来,陶富贵基本已经认定面前坐着的是个有钱瞎折腾喜欢装逼的公子哥儿,看样子应该是谢家的亲戚,趁着今儿上元节,一行人跑出来找乐子的。像这种人的银子那是不赢白不赢。
“啧!这地方不好!我说,换个地方玩,敢不敢?”慕尧问陶富贵。
有银子不赢是傻蛋啊!再说,帝都城这地儿别的他陶富贵干不好,但赌钱这事儿他若是想坑谁,还真没坑不成的,于是陶富贵豪气的一拍胸脯:“京城四大赌坊,六大艺坊你说去哪儿,兄弟奉陪。”
“找个舒服的地方玩,正好爷有点饿了。”慕尧沉吟道。
陶富贵斜了一眼站在慕尧身后跟小跟班儿一样的谢玉宇,笑眯眯的说道:“那去嘉和楼吧。最大的雅间,最好的厨子,最好的酒,怎么样?”
“有好吃好喝的,那还等什么?”慕尧乐呵呵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卫曦月,“大侄女,走吧?”
卫曦月忙道:“走,走啊!”
谢玉宇一个佛教陶冶出来的公子哥儿,看谁都是一副普度他的佛祖心里,对谁都包容,更别说对自己心爱的姑娘了,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他也在这里呆够了想要换个干净点的地方,便对自己的随从说:“走吧,去嘉和楼。”
于是,一行人愉快的转战嘉和楼。
嘉和楼自从归了陶富贵,实际上是邵隽文当家,然而颜氏菜谱没拿到,颜文臻进宫做了御厨,嘉和楼里只有邵隽文耍手段弄来的几个以前跟着颜老爷子的人当差,这生意也算说得过去,赚不了多少银子,但至少不赔钱。
然而这两年邵隽文的心思渐渐地不在这嘉和楼上了,便把这里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了陶富贵。陶富贵这个人是无赌不乐的主儿,开始的时候皮还紧绷着,后来看邵隽文是真的没心思管这儿了,便渐渐地由着性子来,在嘉和楼最大的雅间里开了赌。
一进门,陶富贵便把慕尧等人带进了这间最大的雅间,然后吩咐厨子:“把各色小点心都送点进来,再把今儿的汤圆送几份儿来给贵客。”
伙计赶紧的答应着,没多会儿的功夫果然端了各色点心并七碗桂花汤圆进来,连谢家的两个随从都没落下,很是周到。
慕尧跟个冤大头欺负冤小头一样,吃喝完毕之后,拍拍桌子问谢玉宇:“小哥儿,还有银子吗?”
谢玉宇这种干干净净的公子哥儿身上的装点都没有黄白之物,更别说装银子了,不过小哥儿带着随从呢,谢家的随从不等主子开口便又套出两张银票放在慕尧的手边。虽然有点不大情愿,但他们家二公子跟未来的二少奶奶能在这元宵夜一起吃个饭说个话儿,那就不是能用银子换来的,作为忠实的仆人,他们掏银子没话说。
还是玩大小点儿,慕大爷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又把谢家随从给的两张银票给输光了。
“这位慕爷是吧?”陶富贵通过赌了这十来把,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姓慕了。
慕尧点了点头,神情依然悠然自在。
“慕爷,还玩儿吗?”陶富贵的目光扫了一眼谢家的随从,心里琢摸着那俩随从的兜里还有多少银票。
“玩儿。正高兴呢,怎么能不玩。”慕尧回头看了一眼谢玉宇,“小哥儿,还有银子嘛?”
谢玉宇身上自然是没银子的,而且谢小哥儿对银子也没啥概念,便给他的随从使眼色。但那随从立刻苦了脸:“二爷,慕爷已经输了一千两了,奴才身上没钱了。”
“哟,没钱了?”慕尧失望的摇了摇头。
其实到这时候,邵嫣然和卫曦月已经看出点门道了,这慕尧一输再输这本身就是不正常,也就是陶富贵这傻蛋赢钱赢红了眼,所以才没看出来慕尧别有用心。
“没钱,东西也可以啊。”陶富贵的眼神落在谢玉宇腰间的玉佩上。陶富贵一双贼眼特别识得好歹,在地下赌坊的时候就一眼看上了谢玉宇腰上的这块玉佩,其实用脚心也能想得到,谢家公子哥儿腰上的玉佩能差得了吗?这位还是金银不沾只喜欢玉石篆刻的二公子。就这块玉佩至少出自前朝名家之手,还必定是名家收藏过的,否则绝对入不得这位二公子的眼。
陶富贵这次能犯傻这么容易就把人带到自己的老窝里来,目的也就是谢公子腰上这玉佩。今年他送给他主子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入得了主子的眼,如果这会儿能把这枚玉佩赢过来送到主子面前去,这几日的霉运肯定能过去。
“东西,什么东西啊?”慕尧其实早就看见陶富贵瞄谢玉宇的玉佩了,从地下赌坊的时候就看见了,要不然他也不能一直输。
“唉,谢公子的那块玉佩不错啊!看着挺值钱的。”陶富贵笑呵呵的。
“你少来!”谢家的随从立刻不乐意了,“我们公子身上的东西
身上的东西你也敢打主意啊?!”
谢玉宇倒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抬手把自己腰间的玉佩摘下了递给了自己的随从:“给慕爷拿过去。”
“这,这……二爷!这玉佩少说也值个几万两银子!”随从痛心疾首的提醒道,“就算您舍得,也怕他也拿不出等价的东西来跟咱们赌吧?”
“就是。奴才这里也有一块玉。”另一个随从把自己腰上的一块玉珏摘了下来。
“嘿,嘿!二位,你们也太瞧不起爷了吧?不就是几万两银子吗?爷没有?难道这嘉和楼还不值个几万两?!”邵富贵立刻不乐意了,长年生活在底层的人最讨厌被人瞧不起了,而且现如今陶爷跟以前不一样了!就算是个下人,那也是有身价的下人,还轮不到这两个小随从来鄙视自己。
“我说,陶兄,你这嘉和楼还真的不值几万两。”慕尧摇头,微笑道。
“怎么不值?这可是嘉和楼!你不是帝都人,不知道也有情可原,你问问您的贵戚呀,这嘉和楼,就这一块招牌,它就值几万两!”
“得了吧!之前颜家老爷子在的时候,这嘉和楼日进斗金,这牌子自然值钱。只是现在不成了!你欺负我们家亲戚不知道,当我们也不知道啊?自从颜老爷子没了,颜姑娘进了宫给皇后娘娘当御厨去了,你这嘉和楼就人去楼空了!还几万两银子,几千两银子都不值。”谢玉宇不懂这些经济学问,但谢家的随从可不白给的,谢家除了这两个公子哥儿,就连他们家养的狗都会算账,别说跟在公子身边的随从了。
“你这话儿怎么说的?我这嘉和楼上上下下三层,这么大的楼,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厨役杂工,算下来至少五万两!”陶富贵被鄙视的狠了,一时心急都忘了初衷了。
“唉唉唉——别啊!”慕尧忙站出来打圆场,“今儿可是上元夜,大家得好好地玩儿,开心最要紧了,对吧?银子算什么呀?是不是?”
陶富贵给了谢家的随从一个白眼,朝着慕尧拱了拱手,笑道:“慕爷说的是,大家不过是图个高兴,慕爷不是玩不起的人,我也能赔得起,对吧?”
“对对!说的没错!”慕尧笑着一伸手把那枚玉佩从谢家随从的手里拿了过来,对着灯光仔细的鉴赏,叹道:“真不错。这古玉至少有几百年了吧?”
谢家的随从气愤的说道:“这可是史上注明的玉石大家唐先生亲手雕琢并佩戴了几十年的东西!已经有六百三十年了。”
“嚯!”慕尧夸张的瞪大了眼睛,咂舌道:“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这东西,恐怕皇宫里也找不出几件来吧?”
谢家随从淡淡的哼了一声,给了一个算你识相的表情。
“那这还能不能押了?”慕尧好看的剑眉挑了挑,问。
陶富贵这会儿看那枚玉佩就跟看邵隽文那如沐春风的笑脸一样,笑道:“怎么就不能押了?再好的东西它也有个价儿啊!谢公子,玉石你是行家,你开价,我陶富贵今儿就奉陪了!”
“什么价不价的。玉石这种东西在喜欢的人眼里是无价之宝,在不喜欢的人眼里就是一块石头。”谢玉宇淡淡的笑道。
“嘿!真不愧是谢家公子!高,实在是高啊!”陶富贵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那这么着,慕爷你赌这块玉,我呢,就把我这嘉和楼押上。怎么样,我们一把定输赢。”
“哎呀!这可是豪赌啊!”慕尧捏着玉佩不舍得感慨。
“的确是豪赌,但这是双方的呀,这嘉和楼可是我的全部身家。”陶富贵笑得。
“得!那就这样吧,天色也不早了,玩完了好回去睡觉。”慕尧说着,把手里的玉佩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往前一推。
陶富贵便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要拿那块玉佩,慕尧又顺手把玉佩勾回来没让他够着:“嗳?陶兄,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这玉佩押上了,你这嘉和楼的契约呢?”
“哦,对,对!放心,我不是那种说空话的人,等着,等着啊!”陶富贵说着,起身出去,没多会儿工夫果然把嘉和楼的房契拿了过来,递到慕尧的面前:“慕爷,验验?”
慕尧笑着朝谢家的随从招招手:“过来,帮爷验验。”
谢家的随从怀着万分的心痛上前来替慕大爷验看过文契,然后苦着脸点点头:“是真的。”
“那就行了。”慕尧把文契放在桌上,然后把玉佩压在文契上,笑道:“来吧。”
陶富贵连忙点头:“好,来!”
还是玩大小点,轻车熟路。陶富贵笑得一团和气,眼睛瞄着那块玉佩时都泛着绿光。
“谁先来?”陶富贵客气的笑问。
慕尧笑道:“刚刚是陶兄赢了,自然是你先来。还是老规矩,点儿大的赢。”
“那,我就不客气了。”陶富贵心想我直接摇个大的把你震住。于是一把抄起骰筒,摇得花样百出,然后很帅气的把骰筒扣在桌上,缓缓地掀开——两个六一个五,十七点!
“啊?!”谢家的俩随从立刻脸色灰白。看这样,这回又输定了。
慕尧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搓了搓手,叹道:“哎呦,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也得让我得意一回啊!”说着,他抄起骰筒吹了口气,念了一声佛,方开始摇。
慕尧摇骰子倒是没那么多花样,好像很随意的样子,摇了几圈后
摇了几圈后‘啪’的一声扣在桌上,然后比了比眼睛,缓缓地把骰筒掀开。围在旁边的两个谢家随从都不敢睁眼看。
“十八点!”邵嫣然高兴地喊了一嗓子。
“做梦呢吧?”谢家随从甲慢慢的睁开一只眼,在看清了那三个骰子的点数后,两只眼睛同时睁大,却说不出话来。
“真的假的?”谢家随从乙看着同伴的脸色缓缓地转身,看见三个六点的时候立刻欢呼起来:“赢咯!我的老天爷,慕爷您终于赢了!”说着,他忙扑上前去把那块玉佩拿在了手里死死地攥住。
“这……这不可能!”陶富贵忽的站起身来,扑上前去就要抢嘉和楼的文契。
“干嘛?!”邵嫣然随手抄起一双筷子止住了邵富贵的脸,只要他再上前一寸,筷子就戳进他的眼窝里去了。
邵富贵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往后退了一步:“干嘛?干嘛啊这是?”
“想耍赖是吧?”邵嫣然上前一步,堵住陶富贵,“愿赌服输!”
“这,这……这不行!”邵富贵这会儿才想起来这嘉和楼虽然挂在自己的名下但却不是自己的,虽然邵隽文不怎么在乎这里了,但他若是知道自己把这里赌输了,肯定得把自己弄死,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仰着脖子喊了一嗓子:“来人!”
为了以防万一,邵富贵在去拿文契的时候已经安排了人手堵在门口,只要一声招呼,这些狗腿子就呼啦啦围了进来,一个个儿手里还抄着家伙。
“今儿我还不怕告诉你,这嘉和楼可是有背景的。”陶富贵说着,把刚从慕尧那里赢来的银票都拿出来拍在桌上,“你们识相的,拿着银票走吧。”
“嗬!”邵嫣然冷笑着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把那几张银票拿过来拍在邵富贵的脸上,“你可真会装!刚才抵押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会儿又说这话?你这嘴是用来放屁的?!”
“你干什么?你放手!”旁边的狗腿子立刻上前来要拉扯邵嫣然。
邵嫣然如何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随便抬脚一个回旋身儿便把这些杂碎都踢了出去,一个个撞墙的撞墙,撞桌椅的撞桌椅,七八个人稀里哗啦倒了一地,有一个人差点撞到谢玉宇身上,又被卫曦月一脚踹了出去。
“你们是要砸场子啊?!”陶富贵嗷嗷的叫着,“叫人!报官!报官!”
“报官好啊,本姑娘还怕你不报官呢。”邵嫣然冷笑。
谢玉宇无奈的摇了摇头,用菩萨般悲悯的目光看着陶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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