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说过,斗败了我,你也不会如愿以偿,我还说过,你当日所言,日后必共勉。你其实不必对我紧咬不放,害死小皇子的不是我,亦不是珍妃,是谁,你心里如斯清楚,你做了那么多,恨不得连根拔起也不解恨,到头来呢,你的下场还不如我。”
德妃欲上前,被身后侍卫狠狠压住身体,痛得她胀红了脸颊:“萧重沄,休得将那些冠冕弹簧的话拿出来狡辩,你们萧家本就是狗贼,陷我江山于水火之中,你是奸细,你是叛徒,不会有好下场。”
“下场吗?你觉得到我如今地步,还会恐惧什么下场?最难的莫过于生不如死,你当初送我人长门宫,这道理你肯定最知晓。”
我踱步上前,掸了掸袖子,蹲下身,细细看她眉目,还是如前那般细皮嫩肉,肤若羊脂,不似我,手掌的皮肤粗糙,面有苍白浮肿,从前那些被认为举世无双的美貌,再不存在,徒剩一副病态之容。
“没有谁会永远忠诚于谁,背叛总是相对的,你对李哲,对这万里江山,难道就忠心耿耿了?
有起就有伏,有压迫就有反抗,这王朝若是当真好,也不会走到今天地步,可若是糟粕不堪,也不是你想说不走,就不走的,没有人可以永远只手遮天,便是李哲也不可,何况是你?”
“如今引敌之人是你,内外勾结的也是你,现在你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们被俘,一定是快乐到死了吧,为何不喜笑颜开,让我看着你那张恶心的脸如何得意洋洋?无需一副与你无关的表情,如果我能动,我一定会撕破你的脸,撕破你那张虚伪至极的脸。”
我浅笑,缓缓起身:“我曾说过,我要亲眼看着这座皇宫分崩离析,看火烧连宅,看灰飞烟灭,如今终如我愿,不枉我这几年苟且偷生,不人不鬼。
放心,德妃,我不动手,我会冷眼旁观,就用我脸上,这副让你恶心不已,想要撕破的嘴脸看着。”
再抬眼,天光早已大亮,照在一地狼藉之上,丝毫没有半分晦暗,依旧刺眼。那些容貌已经模糊的人,哭哭啼啼,幽怨的越传越远。
商
李哲消失了,不知为何缘故,从殿上一别之后,江欲晚挖地三尺仍旧没能找到半分蛛丝马迹。
皇宫里到处狼藉一片,所有后宫嫔妃都被关在一个宫殿里,日夜有人把守。我是例外,被单独安排在一个院落里,与沉香相依为命。
江欲晚让人送来上好的料子,食物,还派了宫婢过来,我站在房门口,见着端着东西走进院子的侍卫有种恍如前世的感觉。
曾经岁月,太监们端着银盘,将稀奇古怪的宝物盖在金缎下,利落的鱼贯而入,站在厅室里,排成一排,他喜欢跟在最后面,然后欣欣然的越过所有人,走到我面前,手指微挑,把银盘上盖着的金缎子一一掀开,而后眉目含情的欣赏我见到宝物时的表情。
我多半时候会面露惊喜,佯装爱不释手,伸手拿起东西端详个仔细。人总是这样,开始时候见到什么都觉得稀罕,次数多了,便再难让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可我需要让他感到意料之中的欣喜,且不可说,不可劝,李哲的心高高在上,肯费了心思讨好女子,必是不能容忍半分半毫的推阻,不管理由是什么,我了解他,甚于了解我自己。
于是就有这样一种情感,需永远被束之高阁,高高在上,如神佛一般,要敬仰,要受之而感激不已,要在沾染到每一点雨露,都无时无刻不心生荣光无限。
只因为他是那样一个特殊的人,不管存在心中的爱有多真挚,需要表现出来的姿态,永远是卑微而柔弱的祈求他施舍。
便在无数珍宝围绕的广寒宫,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能感觉到的却只有落寞和疲惫,然而,这些是永远不能说出口,它是禁忌。
而李哲不知道的是,对于我而言,珍宝再美,也不过只是虚浮的装饰,注定我要一辈子活在这一片狭天窄地之间,冰冷的珍奇异宝不足以温暖我一生,越是看着它光彩夺目,便愈发显得我的人生黯淡而无光。
于是,我把它们收藏的很好,一件一件,只要是放进去的,便不会再拿出来,再美再奇的宝物,也只是一时风光,盖上盒子,放入暗房,便销声匿迹了。
“萧小姐,这是将军送来的几件衣裳,还有些珠钗胭脂之类,请小姐享用。”侍卫木然照本宣科,将几个木盘放在桌上之后,便鱼贯而出,我挥了挥手,让几名宫婢也下去,屋子里一下子清静许多,只剩我和沉香。
“小姐,您还是换身衣服吧。”沉香想了想,改口称我小姐。
我扭头看她:“萧家没了,昀妃也死了,没有小姐,也没有娘娘,你以后就称呼我姑娘就成了。”
我顿了顿,见沉香有些为难,又跟着道:“李哲逃了,怕是你不能跟着他一起走,我可允你离宫,若是家乡还有什么人的话,我会给你盘缠送你上路,你无需侍候我。”
“怕是我家里的人也不敢再收留我了,入了长门宫,家人不受牵连已是万幸,谁还敢留?”
“那你可还有其他出路?”
沉香摇摇头:“如果姑娘不嫌弃,不怕沉香拖累的话,可否允沉香侍候姑娘?”
我弯弯嘴角,朝她望过去:“沉香,跟着我未必有好日子过,我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到时候也是乡间野地过活,你可要思量清楚。”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起身,走到桌子旁边,顺手掀起帕子,里面工整的叠了三套衣服,白色,红色,绛紫色,我摸了摸,顺手把绛紫色的衣裳抽出:“皇城沦陷,王朝半没,皇帝不知所踪,必是天下大乱。那将军并非池中物,野心可见,于我这种前朝废妃,似乎留下来也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是有碍观瞻的一抹残色罢了,我没有理由留下。”
“可是曹副将军不是说要保护姑娘的吗?他可会让您走?”
我微微耸眉:“沉香,从入长门宫那日起,有谁没有心里暗自对比过今昔?上至碧落下黄泉,也不过只是如此程度罢了,于是再不愿对那些珠光宝气,锦衣玉食的生活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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