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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面前的男人突然暴呵。

小雀慌张的逃出门。

我则缓慢的再度仰起头,好奇的笑了,“你竟然能命令我身边的人?”谁给他的权利,而且小雀为什么会听从?

他一把攫住我的下巴,很用力,整个人俯下身,呼吸几乎洒到我的脸上,“不要和我玩花样,遥儿,你以为我是谁?”

垂眼看看下巴上修长冰凉的手指,再抬眼对上他朦胧的面,冷笑,“找死。”抬手一掌拍过去。

他连躲都没躲的任我拍上他的腰腹。

我困惑的眯上眼,“我爹爹给过你解药?”没可能有人受了我一掌不死的,我掌心的毒除了爹爹,无人能解。

他沉默了,再度开口时,浑厚的嗓音里多了丝恐慌,“你忘了我,你忘了我是不是?遥儿?”

“我不认识你。”很直接的给了答案,我推开他没有再使力的手,径自绕过他走向门口,却被他猛的拽住手腕,硬是扯着转过身来面对上他。

瞟了眼手腕上的大掌,我皱了皱眉,“你的体温很低,是不是有病?”才想很好心的抬手帮他把脉,他却迅速的松手后退了一大步。

瑟缩了瞳眸,想起爹爹总是每当我接近,就会飞快的往后躲,心抽痛一下,不愿再回想,干脆转身走人,这一回他没拦我。

走出厢房,看到房门外聚集了满满的人,瞧见突兀的四道漆黑身影,我惊讶的眨了眨眼,“我爹爹在哪里?”永远黑衣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爹爹的贴身侍卫,他们在这里,爹爹就一定在!

掩不住心里的欢跃,我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抹挺拔的身姿。

众人在我开口的瞬间鸦雀无声,所有模糊的面孔都对着我。

些微失望了,早该清楚爹爹不愿靠近我的事实,他恐怕只是派青龙他们过来查看我的情况罢了,救了我的命,我该感激的,还奢求什么呢?算了,“我饿了,小雀。”

不再有神气理会这些看不清面孔的人,我慢慢的往外走去,“把膳食端到亭子里来吧。”

逍遥居外就是广阔的斑斓湖,湖面一道飞架高桥,桥的最上方是座精美的凉亭,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每每心情郁闷的时候,我都会在这里蜷缩着放任思绪游走。

膳食端了上来,独自留在亭子内的却是之前怪异的高大男人。

“我是……尉迟绛紫的好友,你,曾经见过的。”他坐在离我最远的石椅上,低沉道。

些微有趣的笑了,偏头靠上柱子,“是么?”这人撒谎也不打草稿,我爹爹向来对我不闻不问,怎么可能会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我连爹爹有没有朋友都不清楚。

尴尬的气氛环绕,我懒洋洋的合上眼,“不需要试图接近我,我什么都没有,跟我爹爹的关系也不如何,仅仅顶着个出云谷少主子的头衔罢了。”

他语调僵硬,“对不起。”

眯眼看着朦胧中的世界,发现自己辩不出色泽,只有黑白与深浅不同的灰,“没关系。”

高健的身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边,他伸出手,迟疑了一下,触上了我的额。

冰一样的体温让我皱了眉,闪开去,“你很冷,不要碰我。”既然他中不了我的毒,那么没体力又虚弱的我完全不可能杀他,只得窝囊回避。

大掌捏成了拳收回去,他出声时喉咙里像哽了块石头,“对不起。”

没兴趣理他,懒懒的坐在软垫里,无神的看着亭外,我忽然转过头,“你说你是我爹爹的朋友?”

他坐回了离我最远的距离,那张脸是面对着我的,“是。”

深呼吸一口气,我勉强勾了勾唇,“我爹爹在谷里?”既然他朋友在这里,他没道理外出吧?

“他在。”他的声音一直有些困难的迟缓。

心情瞬时愉悦了,托住下巴转开头,真想偷偷到爹爹的绛紫殿去看看他,好久没看到他了。

“你想去见你爹爹么?”他忽然问道。

我动也没动,弯出个嘲弄的笑,“他不会见我的。”无论我怎么追,他连个背影都不会施舍,就连他身上散发的特殊药味,也是小虎告诉我的。关于爹爹,我少得可怜的了解全部是从旁人转述而来。

一只黑色的鸟儿飞过,我呆呆的盯住那小小的身影,羡慕极了,“好自由啊……”飞得那样的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哪像我这么笨,恐怕到死都被拘禁在谷里面。

低沉的询问又传来,“你想出谷么?”

怔忪了,我要出谷么?在谷里已经与爹爹遥不可及,一旦出了谷,怕是连血缘的关系都会被斩断了吧?轻笑一声,“出去了,怕就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

还不明显么?“爹爹不会让我再回来的。”如果是我主动放弃了,爹爹肯定会名正言顺的不要我。如果连爹爹都不要我了,这世界上,还会有谁要我?滚烫的湿滑落面颊,侧开头,抬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湿润,有些惊讶自己情绪在外人面前的显露。

“对不起。”他很慢很慢的沙哑说道。

我转向他,忽然起了好奇,“你长的是什么样子?”爹爹的朋友呢,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难掩诧异,“你看不见我?”

“看不清。”没有隐瞒,指了指自己的眼,“可能真摔坏脑子了,我看不清任何东西,也辩不出颜色。”

他倏然起身,走过来,“把手给我。”

失笑,“我爹爹都诊不出来,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是什么原因?”瞄了眼他伸出的大手,“你的体温好象有点问题,最好去让我爹爹帮你看看吧。”哪有人的体温和冰似的。

他顿了顿,“我的体温很正常,只有你觉得冷。”

好奇怪的说法,我耸肩,“也许吧,也可以归结为摔坏脑子了。”反正病了是事实,无论有什么异常都允许发生。

“给我你的手。”他要求。

有些恼,“不要你自称是爹爹的朋友就这么霸道。”他以为他是谁?

大手再次捏成拳收回去,他无声站了半晌,蓦然而去。

我无动于衷的靠回柱子上,继续我的白日梦。

第二日,当小雀和小龙陪我上了凉亭的时候,那个怪异的男人又出现了,我撇开头,懒洋洋的爬上老位置坐下,连看他的兴趣都没有。

小雀端上早膳,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似乎很不安,好一会儿才在我慢慢喝粥的时候小声道:“少主子,多些日子就是您的生辰了,主子吩咐要摆盛宴,为您冲冲喜。”

弯起个很讥讽的笑,我的生日,我爹爹从不会露面,只是吩咐白虎他们送来礼物而已……抬起头,有点疑惑的瞅了小雀一眼,“等等,前个月才是我18岁生日,怎么这么快又到新的生辰了?”有些郁闷起来,爹爹他连我出生的时辰都已经忘了么?

小雀顿时哑口无言,转看向亭子最那一端的安静而坐的男人。

我懒懒的扬起眉毛,“看他做什么?他到底是谁?”

立在一侧的小龙道:“他……是主子的好友,是主子吩咐来陪少主子的。”

些微厌恶的哼笑一声,“我不需要任何人。”转过头撑住下颌,全世界上,我唯一希望出现在身边的人是我爹爹,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小雀接过我手里的碗,和小龙悄悄的退了出去。

我知道亭子里离我最远的那男人还在,不过不干我的事,只是胡思乱想着,让思绪逐渐的抽空,合上眼沉陷入冥想的状态。

当魂魄几乎要浮动出躯体时,一只很大的手掌覆盖上了我的双眼,然后没等我能凝神思考的时候,柔软的感触贴上了唇瓣。

双唇上的摩挲轻柔又温和,暖意浸透心扉,眼皮上的掌心散发着强大的温暖,让我昏昏欲睡又贪恋着想再多体会这样陌生又舒服的感觉。

唇上的暖一凉,低低的叹息洒在我的嘴角,“遥儿……”

昏沉的神智蓦然惊醒,鼻端萦绕的特殊药草味是我在绛紫殿闻过,小虎说是爹爹身上才特有的气味,是爹爹?!

惊喜的猛然掀眼:“爹爹……”看见空荡荡的凉亭内,除了我,只有距离我最遥远的那一端的怪异男人。

浓浓的失落让心脏紧缩,缩得都疼了,我扫了眼面对着我的怪异男人,勉强勾了勾嘴,觉得好狼狈。

原来,是做梦了,只有在梦里面,爹爹才会靠得我那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爹爹有体温么?他的体温又是什么程度的暖?我从不曾有机会知道。

寞落的偏开头,心情无比的郁闷起来。

那端的男人忽然开了口:“我去把你爹爹找来。”

眯眼凝视着亭子外的灰白世界,我咧了咧嘴,语调拖得老长:“痴心妄想是件愚蠢的事。”活了18个年头,我早就清楚自己在爹爹心里的地位,绝不再奢求我根本得不到的一切。

“他一定会来。”那男人的口吻里有着坚定,然后起身而去。

我吃吃的笑了,伸出手想去捕捉无形的风,可风又怎么会被捉住?一如我那冷漠无情的爹爹,怎么会听从所谓好友的劝告,特地前来见我一面?

病,是爹爹医的,自我清醒后,爹爹从不曾来过探望我一眼,我又何苦为难自己天天期盼?又不是傻子啊。

无声息的有人接近凉亭。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跳跃,犹豫,再犹豫,再三的告诫自己不要愚蠢得相信自己的好运,可还是在有人迈入凉亭的时候,直起身急切的转过了头。

亭子里只有那个怪异的男人,和黑衣的青龙他们四个。

我呵呵的笑了,软软的靠住柱子,笑不可抑,当笑声逐渐自我嘴里消失时,我垂下长长的睫毛,很轻很轻道:“请不要给我可笑的期望,我会当真。”懒懒的撑起了身,下地,慢慢的走出凉亭,在与他们五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无法止住心里涌出的强烈憎恨,“我真讨厌你们!”

日出又日落,清晨又昏黄,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我的心情愈加郁闷。

当新年的到来,年夜饭桌上失去了爹爹的身影时,我发现自以为已经麻木的心还是会痛的。

裹着轻暖的貂裘,我立在灰色的天空下,仰望着那高远的天,觉得心死了。

怪异的男人一直陪在我身旁,每日每日的都不见离开,就连大年夜都和我在一张桌子上用餐。

难道还真的是爹爹的好友啊?我很茫然的笑了笑,“请告诉我爹爹,我想出谷。”算了,算了,还自以为是什么呢?由我来主动抛弃一切算了,省得委屈了爹爹浪费粮食来喂养我这个形同虚设的女儿。

怪异的男人本来在远远的那一头,在我飘忽的吐出心愿时,他竟然低吼出来:“我不准!”

好笑的扯动唇角,“你又不是我爹爹。”如果爹爹听见了,他是答应还是拒绝?如果拒绝,那么意味着我多少还是有稍许重要姓的,就算他只当我是个传承血脉的棋子,也值得了,至少他眼里还是有我的。

可如果他答应了……如果他答应了……

鼻子很酸,舞气弥散了双眼,如果他答应了,必定是真的不要我了,那这个世界上,我还能去哪里?我还能做什么,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你爹爹不会让你出谷的。”不知何时矗立在我身前的高大男人语调带着怒低道。

心揪起来,我知道自己笑得很丑很勉强,“别帮我欺骗自己了。”

爹爹……一定会让我离开的,一定……

深深的夜,被着什么突然惊醒。

软软的物体抵触着我的嘴温柔又坚定的摩挲着,浑厚的无奈叹息一遍又一遍的刷过我的唇瓣,“遥儿,遥儿,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又是在做梦么?梦见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时间恍惚了,掀开眼,眼前一片漆黑的才发现巨大的手掌覆盖在我的双眼上。“爹、爹爹……”出口的同时,紧紧的闭上了眼,就算是在做梦,能不能让我不要醒来?我不想再品尝到心都碎了的味道。

淡淡的药草香味弥散着没有消失,低沉的呢喃依旧紧挨在我的唇边,嘶哑又狂怒的挤出困难的话语:“我绝不会让你出谷,绝不。”

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错愕、震惊、不可置信!可……好甜,好幸福的清流涌上了一直揪痛的心脏,我狂喜啊!

“遥儿,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誓言一般的低语叫我快乐得想哭,湿湿的液体滑出紧闭的眼角,润泽了眼上的大掌,我抓紧了身上的被褥,哽咽的笑了,“这个梦,做得真美。”美得让我根本无法相信呵。

低沉的嗓音有些窒息,“对不起,遥儿,对不起。”

温暖的吻纷乱的落在我的鼻尖、面颊、下巴和嘴唇上,那时,我听见自己的血脉在血管里剧烈的澎湃撞击,有些昏沉了,“爹爹,你要我么?”脱口而出的是埋藏在心里18年来的恐惧。

他的低叹沉重若烟:“我爱你。”

心情很好,好得不得了。

每个看到我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呆住,不过我才不在乎啦,心情好得像是在飘,很不现实却那么的美好。

于是窝在了很久没进入过的书房,让小雀为我念书。

可能因为心境的关系,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背下了本书,还领悟到了新的阵势,端着暖暖的茶杯,弯着笑,懒得理小雀一直边念书一直冲我看的模糊面孔。

当小武将药端上来时,也呆上好久,才轻轻的道了声:“少主子笑了。”

摸摸嫩嫩的脸,我柔和的弯了眼,“是么?”将药喝掉,发现眼前朦胧的景象似乎清晰了些许。

书房门口出现了怪异男人,在看到我时,很明显的怔住。

勾着笑,我托着下巴,看着小雀和小武向他行礼后退出,轻笑了,“他们为什么要向你行礼?”小雀他们是青龙他们的继承人,能让他们折腰的除了爹爹和我,只有青龙他们四个。

我似乎忽略了身边的事太久,一些细节问题现在才冒出来,“为什么你一直在我身边不走?为什么爹爹会委托你陪伴我?”

他高健的身躯顿了顿,背着双手抬脚迈入屋内,动作很高雅,“我从没见你笑过。”

答非所问,歪着脑袋瞅他撩袍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安静的注视着我,忽然低沉道:“你笑起来,很美,美得眩目绝伦。”

有趣的转动了眼,“听声音,你该是和我爹爹年龄相仿,应该有自己的家世才对,为什么会把时间耗费在我身上,难道爹爹想将我嫁给你?”不理会他的无言以对,我笑得顽皮,“你可是头一个近我身边的外人,想来爹爹是满意你的。”

他好象有点恼火,低低的声线明显透露出不悦,“不要胡说八道。”

径自的笑,好不开怀。

好一会儿,他才轻道:“你做了好梦?”

微眯的眼眸流转,我笑着缩了缩肩膀,“是啊。”从未有过的好梦呢,让我如此的快乐,刚掀开眼看见黎明,就希翼着尽快天黑,好再度入梦。

“梦……都是假的。”他沉声道。

我笑,懒洋洋的昂起下巴,“又如何,如果能让我在梦里得到我想要的,我又何必强求现实?永远呆在那样的梦里有什么不好。”迤俪的梦啊,有疼惜我的爹爹,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他沉默了。

那夜后,我没有再梦见爹爹,雀跃的心也逐渐的的平静下来,可每当我回想的时候,总会笑得很快乐,哪怕知道实际上事实与梦境相差得天远地远,也不在乎起来。

于是发现自己学会了自欺欺人呢。

当小龙传来消息,说爹爹要为我选亲的时候,我愣了,好久才应了一声,飘回我的凉亭之中去窝。

心里有点酸酸的闷闷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想了好久也不明白,只是感觉到很久不曾有过的郁闷又笼罩上心头,这一回却是没理由的郁闷。

身为女儿总是要嫁人的,为什么我有为爹爹的决定而不愉快甚至厌恶的情绪出现?

困惑和郁闷让我皱紧眉头思索了几天,直到小雀他们过来请我去见那些我未来丈夫的候选人,在看到厅堂内怪异的男人时,才发现有很多日没见着他了。懒懒的扫了他一眼,也不去理会他为什么会坐在正位上,更不理会爹爹的意料中缺席,我坐上了我的位置,扫了眼底下模糊不清的几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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