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惠茹见我东翻西找,忍不住出声发问:“你在找酒杯?”我吃饱了撑着,不找酒杯难道是拣破烂么?对于颜惠茹这样幼稚的问题我不屑于回答,站起身来准备自行去吧台拿酒杯等一应物事。
“你等着,我去。”颜惠茹站起身来抢前一步拉开了房门,回身冲我歉意地笑了笑:“不知道你想喝什么,准备等你到了再点的,所以没替你叫。”我一怔,扬了扬手中未开封的干红答道:“我就喝这个,麻烦你叫服务员送一盒冰块来。”颜惠茹点了点头,出了包间。看着她的背影,我心头突然泛起一阵悲哀,曾经亲密相爱的恋人,如今竟找不到共话的由头,甚至连仅有的几句话都如此客套,如此公式话。
罢了,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鬼话。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这就是老子的命!
几分钟后,颜惠茹回到包间,跟随她进门的还有一个叫吴雪的学生妹。怒斩前段时间招徕了几个开放的大学生妹妹来酒吧跳舞,这个吴雪和另一个叫孑孑的女孩是几个女大学生中容貌最漂亮的,也是最受酒鬼们追捧的钢管舞女郎。
受不受客人追捧都不重要,最气人的是怒斩这个奸商为了节约几个人工钱,居然让这些跳钢管舞的学生妹在闲暇时负责端盘子。靠,这不是浪费人才么?
我不想让颜惠茹知道我在“快活林”入股的事儿,因此在吴雪进门之际就偷偷冲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别和我打招呼。吴雪这妮子倒也乖巧,放下端着的果酒、冰块、水果等物事,一声不吭地转身出了包间。
颜惠茹直到吴雪关门走后才突然想起这事儿,讶然说道:“这里的服务员怎么不负责开酒?”开酒?汗……要是颜惠茹知道方才端酒的是钢管舞女郎,不把她惊讶得合不拢嘴才怪。
我打开干红给自己倒了大一杯,默然看了颜惠茹一眼,这才给她倒了半杯果酒。
“自便。”我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颜惠茹轻轻颔首,优雅地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从她喝酒的姿态,我可以断定这些年她绝对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怒斩曾经给一众兄弟详细讲解过其中的门道,没想到今天竟派上了用场。
联想到被颜惠茹一脚踹开的沉痛往事,我那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怨气在酒精的作用下,竟一丝丝滋长起来。
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早说、晚说都一样,反正迟早都要说。“这些年你过得很不错嘛。”颜惠茹是一个敏感的女人,早在和她相恋的时候我就知道。听到我的问话后,她显然听出了我话语中的嘲讽意味。
放下酒杯,颜惠茹双手手指交叉扣在了一起:“一般,你呢?”换作四年前的我,肯定会毫无隐瞒地叙述自己的往事。那个傻乎乎的年代,颜惠茹一皱眉或一撇嘴,我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同宿舍的哥们为此还常常埋怨我对女朋友像春天般热情,对兄弟却像寒冬一样冷酷无情。
我承认,我曾经深爱过眼前这个女人,甚至毫无保留地爱过她。可惜,爱情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年轻,我不懂保留;因为年轻,我尝到了初恋的苦涩的滋味……四年过去,伊人不改旧时容颜,可我还是四年前的我么?
我强自笑道:“我?过得很好啊。”脸上堆着笑,可内心却相当地落寞。
骗天、骗地、骗自己,我真他妈的无敌了。
颜惠茹再次颔首,低下了头轻声道:“过得好就行,以前的事真是很对不起。”颜惠茹这句话顿时让我胸口堵得慌。对不起?两年热恋、三年颓然,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的?伤害了我,莫非还想一笑而过不成?
“别提以前的事,免得大家都不开心。”我仰头长呼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还在恨我?”看似随口的一句话,却如同一把利刃,再一次刺穿了我的心。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作为一个被爱情抛弃的失败者,我还有权利去恨谁?爱与不爱之间,我都只是一厢情愿,由不得我来划定界限……
我不再说话,又点上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中颓然看着烟头一明一灭。爱情就像手中烟,越抽越短。所谓天长地久,不过是意yin者的传说。
颜惠茹的话再次打破了短暂的沉寂。“短短几分钟,你就抽了两支烟了,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烟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曾经相信爱情,现在只相信命运。”我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靠,这女人要是去演戏肯定能拿奥斯卡金像奖。我正想继续说下去,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不败,还需要什么自己去拿,我上楼看球赛去了。”……怒斩这奸商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兄弟了?肯定是吴雪那个天生yin贱的瓜婆娘乱嚼舌头,把我和一个女人在包间里喝酒的事告诉给他,这家伙以为老子在泡妞,贼头贼脑地跑来探听虚实。当下我沉着脸对怒斩说道:“狗日的别废,老子在谈正事儿。”怒斩“憨厚”地冲我笑了笑,缩回脑袋,关上了房门。我怕这家伙又叫别人来打搅,便走过去反锁了房门。
回到沙发坐下,我淡淡地对颜惠茹说道:“刚才那家伙是这里的老板,我的朋友。”“哦,你以前不说脏话的,怎么……”颜惠茹迟疑了一下,说道。
以前?又是以前?人生若只如初见,相见欢、离别事,都只是浮华一梦!天变,地变,缘何我不可变?
我苦笑举杯,酒入金樽,何妨沉醉,喝!今天以后,愿我此生再无痛苦回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心如止水
我不想活在阴影里,抹不去的记忆好像一场演不完的戏,让我常常不由自主地回到不堪回首的过去。
酒是好东西,壮胆色,虽然我没有一丝醉意。第二杯红酒下肚后,我决定将事情作一个了结。该放的得放,该说的得说,否则,我将无法彻底解脱。
“颜总,这次约你出来是想谈谈关于新公司的事。”我故意称呼她为颜总,而没有喊她惠茹,就是为了摆明车马:经历了四年前的那场风波,我和颜惠茹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瓜葛。如果不是因为她突然出现,又恰好是我的上司,那么,以我现在的生活状态,或许要不了几年就会慢慢把她遗忘。
伟大的“情圣”不死邪神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那些所谓刻骨铭心的相思,都只不过是意yin的代名词。”以前初听不死说这句话,我还不服气地和他争论了大半天,现在突然想起来,反倒感觉颇有几分道理。
颜惠茹听到我的话后娇躯一震,抬起头望着我,脸色看不出悲喜。
我不再考虑她的感受,自顾说了下去:“今天早晨孙总通知我,说集团公司准备派我去新公司锻炼,不知道新公司什么时候正式挂牌?我是去什么部门?”颜惠茹足足看了我一分钟,才公式化地答道:“公司已经注册,挂牌仪式正在筹备中,初步定在下个月八号。你具体负责什么部门还有待商榷,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向孙总提出来。当然,找我也行。”下个月八号也就是八月八号,发发,是个好兆头。我点了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想知道是谁点名要我去的?”颜惠茹咬了咬嘴唇,略微犹豫了一下答道:“这是老总办公会集体决定的。”问话的时候我一直盯着颜惠茹,从她的表情我马上就猜到这个女人在撒谎。再说了,老孙在找我谈话的时候也曾经说过“颜总很看重你的才华”之类的话。
颜惠茹为什么要撒谎?假如她是想借此提升我的职务,消除内心的愧疚,为何不敢直认是自己点名要我去新公司?莫非这其中有诈?一念至此,我突感自己背心凉飕飕的。要真如我猜想那样,那么这个女人真正可以称得上是蛇蝎心肠。
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颜惠茹目光和我一接触马上就转移开去。“新公司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人事部那边过几天会作出人事调动安排。”我曾经看过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里面提到在交谈时不敢看着对方眼睛是一种心虚的表现。现在颜惠茹在回答时不敢用眼直视我,分明内心有鬼。
我的心一沉,暗自想道:“天使的容颜,居然长了一副蛇蝎心肠。你虚伪,那么我也就虚伪。”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端起杯来冲颜惠茹笑道:“颜总,来为以后工作上的愉快合作干一杯。”工作岗位都还没定,鬼才知道以后在新公司的工作会不会愉快!
碰杯之后,我一饮而尽,颜惠茹则喝了小半杯果酒。此时我已经没有任何陪她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趣,于是故意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抬头对颜惠茹说道:“颜总,时间也不早了,你看今天是不是就这样?”时间还未到九点半,正是夜猫子们泡夜店和酒吧的黄金时间,但我确实不想再和眼前这个女人交谈,所以才说出上面一番话。
她嫁给了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犯不着我去过问。至于我的悲喜,貌似也和她无关。与其两个人各怀鬼胎,不如早点散场,各自落得清净。
颜惠茹张了张嘴唇,没说话。我怕节外生枝,连忙站起身来做出准备随时闪人的样子。
我的话都说得这么直接了,颜惠茹不是傻子,当然听出了我话里的意味。“那谢谢你的款待了。”颜惠茹也拎着坤包站起身,主动向我伸出手来。
四年前,我和她是心手相连的情侣。四年后,我却莫名其妙成为她的下属,再也找不到牵手的任何理由。世事真他妈的无常啊!
现在,我再次握到颜惠茹的手,没有自己事前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因为此时的我早已对她失望。
我和颜惠茹的关系只能到这样了,我提不起多少恨意,但也没有一丝半点恋旧的情怀。假如她今后想要在工作中针对我,刻意让我难堪,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初恋娇艳如故,可我已经心如止水。
送颜惠茹走出酒吧后,我问明她并未自行开车前来,于是扬手给她招呼了一辆的士车。的士车停到我们面前后,我叉手站着不动,我不想当开车门的车童,更遑论送颜惠茹回住所。
颜惠茹自行拉开车门,回头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却未说话。
我的住所和颜惠茹所住的宾馆是同一个方向,但我并不想和颜惠茹同乘一辆的士回家。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冲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关于从前的爱情故事,我不想听,因为我就是那个伤心人。
的士车绝尘远去,在带走初恋情人的同时,也带走了我对青春的祭奠。
送走颜惠茹,我竟莫名其妙地微微有些失落。
时间尚早,我决定回到酒吧再喝几杯。刚要进门,却见大门口有两个男性青年搂在一起正在啃“兔脑壳”。
我靠,都他妈的什么社会啊,居然在大众广庭之下搞断臂。
心情不爽,我走上前去一把扯住其中一个家伙的头发,劈头给了这厮一耳光,喝道:“狗日的,要断臂到厕所去,别影响老子生意。”那被打的家伙摸着脸,半晌才回过神来。或许是见我戴着眼镜,长相斯文,刚要举起手还击,却被他的“相好”死死拉住:“亲爱的海海,别惹他,他是这里的老大。”我向说话之人看去,原来是一个小白脸。靠,明明是一个男人,声音却偏偏甜得腻人,咋就不去泰国发展呢?我指着那个娘娘腔的小白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方老板,我叫楚歌”,那小白脸一边回答,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香喷喷的手巾来做擦汗状。操,老子最看不惯这样娘娘腔的动作,以为自己香汗淋漓么?呃,不是分泌系统出了问题就是脑袋里面长包。
狗日的,这年头chu女很吃香么?连眼前这个断臂娃也姓楚。懒得理会这两个心理已经扭曲的变态,我施施然踱进了酒吧。
还未走到吧台,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我掏出手机一看,是颜惠茹发来的短信:“方休,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恨我。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想亲口向你道歉,但你不愿意听,我也没渴求你的原谅。”我草草浏览了一下短信,又将手机揣进了裤兜。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现在说这些不嫌晚了点么?我现在很怀疑自己以前的欣赏水平,学校里芳草无数,我竟瞎了眼偏偏爱上她。
收拾心情,我在酒吧里找到雷管、六分,吆喝着喝起酒来,准备一醉方休。
酒还未过三巡,颜惠茹的短信再次搅了我的雅兴。这次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以前我离开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是什么意思?看到这条短信,我原本古井不波的心再掀涟漪。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想要心如止水,难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母爱无痕(上)
收到颜惠茹的第二条短信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突然之间,我很想知道颜惠茹所说“迫不得已”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承认,我这个人在某些问题上相当地执拗,两年倾心付出只换回一句“你对爱愚昧”,这样的结局换作是谁都不会甘心。
正欲回一条短信给颜惠茹询问缘由,坐在身旁的六分突然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电话:“眼镜,该你摇骰子了,要给马子打电话先把骰子摇了再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六分的一句话让我猛然想起田甜,小妖精才是我的女朋友啊!有这样乖巧漂亮的女朋友,我他妈的还想什么呢?即使和颜惠茹冰释前嫌又如何?我已经不可能再用青春去等待下一个不明原因的“迫不得已”。
心烦意乱之下,酒兴全无,最怕举杯销愁愁更愁!
当下我对围坐在一起喝酒的众人说道:“你们继续,我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说罢,我端起桌子上的啤酒杯,在众人的嘘声中汩汩灌了满满三大杯啤酒进肚子。
白酒醉人,啤酒涨肚,我接连喝了三杯啤酒,马上打了一个饱嗝。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我重重地将最后一个啤酒杯反扣在桌上,说道:“嘘个球,老子自罚了三杯的,没破坏规矩。”向六分要回手机,我起身告辞。狗日的瓜货些,我喝酒的时候没人出言阻止,现在三杯罚酒都喝下肚了,一个个开始“假惺惺”地跳出来挽留。我要是留下来,那三杯罚酒岂不是白喝了?当我是弱智不成?
没理会众人挽留的言语,我自行坐的士回了家。
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刚睡着不久,不死等一帮瓜货就相继给我打来电话,骂我不讲义气,擅自退出游戏……
倒霉的一个晚上,酒没喝高兴不说,反倒被一帮游戏中毒的瓜货寻着理由骂了一通。
第二天清晨,我被手机铃声吵醒。迷糊中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方休,还没起床上班啊?工作要用心,当心砸了饭碗。”电话那头传来老爸的声音,我暗自庆幸没有闭着眼睛暴粗口。
“爸爸,大清早的有什么事?”我一边揉眼睛,一边翻身坐了起来。
“今天厂里有车去l市,你妈妈说要搭顺风车来看看你,估计现在都出发了。”……老妈要来看我?上次老妈来l市看我,在卫生间发现了我前几天换下的衣服没及时清洗,直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环视了一眼凌乱的房间,心中打了一个激灵,连忙问道:“妈妈坐的是什么车?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厂里拉货的大东风,她说到了l市再给你打电话,你注意听着。”老爸回答得很干脆。
货车?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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