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捏小禾苗的肉嘟嘟的脸儿,其实,碰到崔扶是他的福气,若换了是卢琉桑想必当真要把孩子装在箱子里星夜兼程送到京城去的,他那个人,哼,一定干的出来。虽说这做法也不错,不过总还是少了点人情味。
我身上有些酸酸的,躺下没多久竟也睡着了,等再醒来已经天光光了,虽有厚厚的窗纸隔着屋子里也是明亮得很,小禾苗正一把把地揪我的头发:“娘,饿了。”
这小子,光溜溜的爬在我身上……可真让人尴尬,好歹也男女有别吧,伸出一个手指头往小屁孩的脑门上一戳:“去,找你爹。”
我话音刚落就听见床幔外头传来崔扶带着轻笑的一句:“厨娘早煮好了粥,就等着你们娘俩起身了。”我扭头一看,厚厚的帘子外,梳妆台那边影影绰绰坐着一坨,应该是崔扶。他什么时候起的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不过,也好,要是同时醒了才叫尴尬。我手忙脚乱的穿衣服,禾苗皱着小眉毛:“娘,我先穿。”
“你先穿……你娘我还光着膀子呢怎么给你穿。”我小声嘟囔着。
穿衣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吃力,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一般抬不起举不动的。等我把自己和禾苗都拾掇好了拉开床幔,崔扶果然端正地坐在梳妆台边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一头青丝还没来得及挽好,随意地披散着,本是件不甚端庄的事,可谁让崔扶脸蛋好看呢,即使披头散发也丝毫无损分毫,加上脸上那抹笑,看起来反倒显得潇洒起来,崔扶这样的人,老天爷都要嫉妒的了。
“崔夫人,有劳帮为夫绾了头发可好?”崔扶问我。
早也没见有这个毛病,是因为过了昨夜么?
“等着,没看我还没洗脸梳头,这还有个小祖宗要伺候么?”我说道,急匆匆端了铜盆出门,家里就剩一个厨娘一个丫环了,丫环此时想必正帮衬着厨娘。到了,果然,两人正凑在灶边说笑着什么,见我来了便闭了嘴忙忙接过我的盆去舀了热水,我让丫环又舀了一盆端着,仨人呢总不能用一盆水将就吧。
自从家里剩下这一个手拙的丫头,我已经很久没把头发梳得漂亮些了,每天里随便一绾用个钗子别住就算。随便用热水扑扑脸擦了,头发绾了个髻却发现找不到那钗了,只得一手攥着头发另一手去翻找,冷不防,攥着头发的手上一暖,骇了我一跳,立时松了手任那盘好的髻重又散了。
“为夫昨日梦中有灵蛇来托梦,告诉我一样非常漂亮的发式,我来梳给崔夫人。”仍旧披散着的头发的崔扶已然两手握住了我的头发。
“灵蛇托梦,你以为你是甄宓,每日里有灵蛇告诉你梳什么?若梳得不好你今晚就告诉灵蛇别再托梦了。”我说道,一边从铜镜中偷看崔扶的低垂的脸。这个家伙每日里托辞总是那么多,不就是绾发么,还用得着连托梦啊灵蛇啊都扯出来?
说实话,崔扶篦头发的轻柔动作还是让人很舒服的,只是,篦了这半天还要怎么顺才成?这慢慢悠悠的架势——给宫里头的娘娘梳头还差不多,普通人家哪里耗得起那个时间。
终于,在我舒服得要睡着的时候我看见他从袖中拽出一条缎带,拽啊拽啊,然后便是缠啊缠,敢情就是这……这也叫漂亮的发式?
“好了。”崔扶说。
“崔相公,你梦里那灵蛇就是这样把自己缠起来的?”我问道。我是个已婚女子,这样的发式怎么出得了门,怕要被人笑手拙的。
“不好看么?”铜镜里,崔扶的眼神立刻带了期盼。
“还行,就是不大像妇人该梳的。”也不像青天白日里该梳的。
“大唐律里也没规定了妇人不能这样绑着头发,不过是些风俗而已,既不是强令又有何妨?难道,不好看?”崔扶问道。
“好看。”反正好看不好看我一天也不照两回镜子,丑也是丑给他看!
“嗯,我就说必然好看,又不用每日里把头发九曲十八弯的扭曲着,多好。”崔扶说道。
看,连梳个头发也得符“自然之道”。服了他了。
“如此,崔夫人就请礼尚往来为为夫我绾发吧。”崔扶倒是厚颜,他这也叫绾发?明明就是用缎带绕了几圈。
我不像他这样糊弄人,我尽了所能按着他平日里的样子把头发给他弄好了,最后又加了个小小的冠,看着镜中的脸,即便经我手这样随便一拾掇都美如冠玉。
“好像经了崔夫人的手,这头发更见熨帖,衬得脸也更好看了。你说呢,崔夫人?”崔扶问我。
这,让我怎么答?
索性不理他让他臭美去。
“还不吃饭,你不是说今日替同僚当值?可要晚了。”我问道,一边收拾了梳子之类。
“哦,他后来又说不用了。”崔扶说道。
那就是说他今天又要在家窝着,这……好像有点令人手足无措。
我手足无措着,崔扶倒是自然如往日,说是大年下的不学字,休息,两人便搬了那些个罐子敲来敲去,我在一旁瞎描鞋样子,画得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算了,不学了,做鞋是个麻烦事,还是等我能静得下心再说吧。
“崔夫人,不如我们合奏一首?”崔扶道。
“啊?”
“来,大过年的,我们虽请不起歌姬乐师热闹一番,好歹我们也弄出些喜庆的动静来。”崔扶说道。
在他的怂恿下我拿来竹箫陪着他们一大一小胡闹,还没闹完,丫环步履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信:“大人,老爷的信。”
崔扶接过信看了微微一笑道:“有人要来了!”
来者是谁?
“谁呀?”我随口问了一句,既是崔扶他爹来的信没准就是老人家亲自来或者是什么亲戚要来,让崔扶代为招待。
“大哥。”崔扶说道。
他大哥?那不就是崔雍。
“何时到上虞?”
“不日。”崔扶的回答够人掰手指算到客人到的那天才算准。
在“不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这也是让我有些不自在的事,喝醉了也就罢了,瞪大着俩眼睛和崔扶上下相对——身为凡夫俗子的我总有种亵渎仙人的感觉。好在,崔扶这个人很懂人心思,自那晚后也不毛手毛脚,每日里仍旧躺平了然后被我的箫音折磨一会儿再闲聊两句各自睡去,只是,有那么几次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脖子底下都放着崔扶热乎乎的胳膊,没有羽毛枕头那样柔软但又比我爹给的温良玉枕软和,感觉还不错,权衡一下,决定舍羽枕玉枕就人肉枕。再后来的某一天,我想想,好像都到了正月末了,因为头天睡得晚,夜里便睡死了一般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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