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考大学的时候,父亲就希望我从事金融行业,甚至连往後的规划都安排好了。可惜,我志不在此,毫无兴趣,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爸,你跟齐叔叔也是几十年的朋友了,这麽说不好吧?”
父亲冷哼一声,不再说下去,只是又问道:“你们在一起能干吗?又在打麻将?”
我摇头,答道:“没有,齐远想介绍女孩子给我认识,带老婆和我一起吃了顿饭。”
父亲愣了一下,沈吟良久,终於点点头:“恩,三十多岁的人了,早就该定下来了。”
他无所谓我对那个女生的看法,只是说:“条件不错的话就定下来吧,年纪也不小了,趁早把婚结了。”
我忍不住笑了,答道:“哪有这麽快啊,我对那个女生没什麽意思,更不打算结婚。”
他挑眉看向我,半天都没有吭声,锐利的目光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表情严肃又认真。对我来说,除了笑之外,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兵遇上了军官,我哪里能说一句“不”。
终於,他的目光略微柔和了一点,说道:“男人总要结婚的,你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吗?喜欢玩是可以,结婚了一样可以玩。”
早猜到他会这麽说,每次听到的时候,我仍然有点不舒服。
见我不吭声,他又教训道:“我知道你喜欢玩,也没有阻止你玩。只要你把婚结了,随便你在外面怎麽玩。”
我无奈苦笑,说道:“这样不好吧,爸……”
话未说完,他突然板起脸孔,怒道:“什麽好不好,只要你赚够钱,老婆自然就会闭嘴!”
父亲一直都是个极端大男子主义的人,甚至思想还有些老旧,每次谈到这个问题,我和他总是无法达成一致。
“男人的责任就是赚够钱养老婆和孩子,只要你能保证他们衣食无忧,没有人会管你在外面怎麽玩,赚不到钱、管不了老婆是你没本事!”
我没办法认同他的观念,但也深知不能使他改变。
“找老婆有什麽难的,年轻,漂亮,温顺,小康家庭就足够了。没人要你找个漂亮到哪里去的,也不需要她赚多少钱。”
不管是我的母亲还是现在的阿姨,都不算长相特别出众的女x,以父亲本身的条件来说,彼此之间确实存在一定差距。然而,也只有这样的女x才能包容父亲的缺点,温顺到足够忍受他的大男子主义。
“我知道了,爸,如果遇到合适的人……”
不等我说完,父亲突然开口,问道:“听说你前阵子和姜妍走得很近。”
我没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姜妍的名字,不禁愣了一会儿:“还行吧,她刚回国没多久,很多事情都不太习惯,我们认识这麽多年了,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父亲点点头,警告道:“带著孩子的女人别和她走得太近,我们江家还不至於娶个离过婚的。”
对於当年的逃婚,父亲虽然责怪我不该放弃婚姻,但并不认为我伤害了姜妍有什麽问题。
我不想和他争执,只能点头附和道:“是,我和她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听到这话,父亲才放心,转而又问起我的工作情况,我就好像向上级领导汇报情况一样,对他的每个问题都要小心回答。
一个小时以後,阿姨准时回来了,父亲说他要擦背,阿姨立刻拿著热水瓶去要热水,而我也总算可以离开了。
从医院出来,我接到了齐远的电话,他问我父亲的情况怎麽样,我经不住苦笑,回答他说,我在里面一个多小时,唯一得知的病况还是从他和同事的对话里听来的。
晚上,我和阿姨通了电话,她告诉我说,父亲的糖尿病很严重,加上他x格执拗,不听医生的话控制饮食,就算定时打胰岛素也不见得能控制。
当时是六点多,我正奇怪她怎麽没在医院陪老头子,反倒是她先开口,说是父亲让她吃好饭就回来,今天晚上也不必去了。我料想是父亲的红颜知己会来,这才特意把阿姨支开。
阿姨和我母亲很像,温顺,隐忍,很容易满足,对生活得过且过。她显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多事,也不敢和父亲吵架。长此以往,父亲越来越放肆,也更加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把这种思想灌输给我。
我虽然喜欢玩,又不定x,但我骨子里仍然不能接受这种思想。可能是小时候看多了母亲的痛苦,对父亲的想法总是存有些许反感。我无法依照父亲的意愿随便找个温顺的女人结婚,如果没有专心专情在一起的决心,又何必害了别人?
每次和父亲见面都会让我想到很多事,而这一次,我甚至想到叶韩和姜妍,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信心安定,才一直都无法安定。如果我给了承诺,给了希望又做不到,岂不是就好像父亲一样?或许这就是我给自己的枷锁,不该也不能践踏别人的感情。
☆、我的爱人 34
朋友们听说我和父亲见面了,纷纷说要出来唱歌,让我好好地解压。我知道这不过是他们玩乐的借口,心里不免哭笑不得。
齐远手里有张vip卡,不需要等位子就能直接进去,几个朋友都是不安分的家夥,点酒的点酒,找人的找人,哪有人真想唱歌的。
其中,庄谨是最喜欢来事的人,每次在外面都要招惹桃花,身边围绕不少男男女女,一刻都不得安定。他挂了电话,坐到我的旁边,勾肩搭背地说:“喂,今天我可找了个好货色,等会儿介绍给你认识。”
他和我们算半个同行,平时难免有些生意往来,见面的机会多了,大家的关系也更好一点。
“你怎麽和齐远一个样,他昨天还给我策划了一场鸿门宴。”
庄谨看了齐远一眼,笑嘻嘻地说:“他能介绍什麽好货色?小家碧玉还是贤妻良母,自己要跳进婚姻的坟墓还硬要把别人也拖去,别理他。”
他使劲地拍拍我的肩膀,兴致勃勃地说:“趁年轻就得好好地玩,你说,我们还能玩几年啊。”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接了电话之後,这家夥更来劲了:“放心,我都安排妥当了,等会儿叫朋友带点人来玩,就我们几个老面孔有什麽意思?”
见我不说话,庄谨调侃地问道:“江衡予,你怎麽变得这麽没意思了,以前不也是这麽玩吗?”
我心头一愣,看到他投来审视的目光,下意识地说道:“胡说什麽,我有说不玩了吗?你的人又没到。”
他乐呵呵地笑了,故作神秘地说道:“前阵子齐远就这麽跟我说的,江衡予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不管是多好看的男女都处不长,好像丢了魂一样,别是被上次那个小男孩给勾住了吧。我当时就说了,这怎麽可能啊,江衡予是谁啊,连谈婚论嫁的女朋友都能说算就算,怎麽可能和个小男生认真呢?你们分手的时候在一起多久了,一年有了吗?”
我来不及多想,脱口而出地答道:“快一年半了。”
庄谨顿了顿,故意盯著我看了半天,拉长语调地说道:“是啊,才一年半算什麽,你看我和许明言在一起这麽久还不是该玩就玩,我告诉你,两个人要想在一起更久一点,偶尔尝尝外面的滋味,保持新鲜感是绝对有必要的。”
我斜眼看向他,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算是在跟我传授经验?”
听到这话,庄谨更是得意万分:“那当然,我才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有资格说这话的。”
庄谨的话让我想起父亲的言论,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倒是和老头子不谋而合。只要家里有个人在,外面怎麽玩都无所谓。只不过庄谨没老头子这麽大男子主义,他仍然会说家里那个人才是他的最爱,真正让他愿意一直在一起的人。不过,甜言蜜语的包裹之下,风流多情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按照叶韩当初的说法,我确实算个寡情的人,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旦不把他放在心上了,不管多麽荒唐的事情都会发生。然而,我始终算不上多情,也不曾做过背叛他的事情。
说来奇怪,和叶韩分手已经半年了,他当时的那些话现在想来仍然清晰,甚至有点一针见血的意思,往往猛地想起都让我有些心惊。只是,如果我真的这麽寡情薄幸,又为什麽还会记得他的事情、留著他的东西?
庄谨推推我,似乎还想说什麽。这时,齐远带著服务生进来,把酒和小吃送到了桌上。忙完这些事,他坐到我旁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叶韩了。”
我还没吭声,庄谨先叫起来了:“就是上次那个小朋友?叫过来一起玩玩啊,我都忘了他长什麽样了。”
我无奈地看向他,答道:“叶韩连我都不愿意见,还肯过来坐坐?”
见齐远盯著我看,我拍拍他的大腿,说道:“年轻人和朋友出来玩玩很正常,上海就这麽大,撞见了也不奇怪。”
听我这麽说,齐远不再开口,他听说庄谨叫了点人过来玩,兴奋地跑过去问他找了什麽人。我开玩笑地提醒他说,小心惹了一身香水味回家又要跪搓衣板了。他气恼地瞪了我一眼,答说,现在早就不兴这一套了,要跪也跪电脑键盘。
没多久,庄谨的朋友就来了,这家夥人脉广,什麽圈子都有他认识的人。这次找来的朋友都是影视圈的,女的像模特,男的像演员,混了几个三流小明星,没什麽名气,但长相都还不错。
男人的聚会总少不了腥膻色,很快,包厢的重点就不是唱歌了。房间里灯光昏暗,烟雾腾腾,气氛中充满了暧昧和情色。
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尽管齐远笑我很久没谈恋爱了,但不代表我没有正常的生理欲望。坐在我旁边的是个挺漂亮的男孩子,丹凤眼,轮廓柔和,鼻梁很挺,看得出他对我有点意思,刚坐下来就问我名字,借机和我攀谈起来。
我记得他刚进来的时候先和庄谨打了招呼,这会儿便逗他说:“怎麽不和庄谨多聊聊,你们是老熟人吧。”
他脸上一红,比我想象得要青涩一点,看了一眼庄谨他们,答道:“和他熟的人太多了,我还排不上号。”
我闲著无聊,故意和他开玩笑:“是吗?和我熟的人也很多,你肯定在这里能排上号?”
果然,他微微变了脸色,有那麽点生气的意思。我不禁大笑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给他倒了半杯酒。他接过了杯子,仿佛是读懂了我的意思,意味不明地笑了。
我们刚碰了杯子,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抱歉地对我笑笑,然後便出去接电话。我没想偷听他讲话,刚好齐远让我打个电话给一个朋友,问问他什麽时候才到。
我走出包厢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并不在附近,打完电话,我正准备回去,不小心听到了他的声音,原来他就在转角。
“我都和你们说了,今天有事,有活动,听明白了吧?”
“什麽乱七八糟的饭局,我告诉你们,谁也别去,那老头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个老gay。”
平心而论,刚才坐在里面的时候真看不出他的嗓门这麽大,而他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分贝过人,仗著附近都吵吵闹闹的,干脆是破口大骂起来,对著电话里的人不停地抱怨。
我看著他皱眉大骂的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如此情景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当初,我第一次对叶韩留下印象就是因为他对著电话发牢骚,完全没发现牢骚的对象就站在後面听著。而现在看著这个和叶韩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我不禁有些恍惚,当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慢慢涌现,虽然没有到惊心动魄的地步,却让我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无奈地笑笑,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冷不防地撞见了叶韩。
叶韩是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四目相交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他穿著简单的休闲装,和半年前没什麽不同,脸上仍然带著几分稚气,愣愣地看著我,然後愣愣地开口:“江衡予。”
我以为他会对我视而不见,不料,先开口的人竟然是他。不是没有想过再见面会是什麽情况,而我心里也有不少场面话可以对他说,只不过,当我们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却有那麽点恍如隔世的味道,仿佛时间在此刻就停止了,喧闹的环境里只剩下我和他,而他的声音在我听来特别清晰,甚至连呼吸和心跳起伏都能感觉到。谁也不会相信,我刚刚才想到他,一眨眼,他就真的站在我面前了。
“来玩啊。”
我对他笑了笑,他对我点点头,从容地答道:“恩,和公司的同事过来放松一下。”
我笑著看向他,故意不说话。果然,他尴尬地动了动嘴唇,没话找话地说:“你和齐远他们一起来的?”
我点头,答道:“是啊,年纪大了,玩来玩去都只有这些老朋友,和你们年轻人不能比了。”
如果换了从前,叶韩一定立马跳起来说,你要是算老的话,我爸怎麽办。然後我就会假装生气,掐住他的手臂逼问,难不成你还把我跟你爸比。
可惜,这种开玩笑的对话已经不会发生了,曾经有过的轰轰烈烈到分手时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此刻,叶韩不过是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那也挺好的,这麽多年的朋友不容易。”
是挺不容易的,如果江衡予在爱情上也能这麽长久,或许就不会有这麽多烦心事了。
“那……我先走了。”
面对我的时候,他仍然有些拘束,而我表面比他从容很多,心里却不见得如此。看到叶韩要走,我不禁心头一跳,忽然开口,提议道:“要不要过来坐坐,你和齐远也很久没见了吧。”
叶韩愣了一会儿,苦笑地摇头:“不用了,我和他本来就不太熟。”
齐远是老板,叶韩只是个小员工,如果不是我的关系,他们连交情都谈不上。现在我和叶韩都没关系了,他又何必和齐远谈交情?
明知如此,我却不死心,笑吟吟地看向叶韩,说道:“难得碰见了,哪怕是像普通朋友一样说说话也不算什麽吧?”
叶韩盯著我看了半天,迟疑片刻,还是摇头:“改天吧,我同事还在包厢等我呢,已经迟到了,不好意思再耽误。”
我自认为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此刻,竟然厚脸皮地还想和他绕下去。刚才和叶韩对视的那一瞬间,仿佛很多藏在心里的事情都冒出来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旧情难忘,只是有那麽片刻的晃神,忘了我们半年多没见,忘了我们现在身处何地,也忘了我们早就分手的事实。
两个人相对无言,场面自然尴尬,我刚要开口,突然听到有人叫我:“你怎麽出来了,来找我?”
转头一看,原来是那孩子打完了电话,正准备回来了。他看了看叶韩,问我说:“朋友啊?要不要一起去坐会儿?”
叶韩微微变了脸色,看看他又看看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用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玩吧。”
说完,不等我开口,他失礼地往前走去,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看著他的背影渐渐走远,我无奈摇头,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叶韩的尴尬,叶韩的惊讶,还有最後的失态,这些反应都让我清楚知道,他并没有忘记江衡予这个人。然而,他的要面子和坚持又告诉他自己,江衡予不是个好东西,绝对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
我半天才回过神,脑中重复著刚才的几句对话,自嘲地对自己说,我竟然连一句“你过得好不好”都来不及问他。
回到包厢,我刚坐下来便对齐远说:“我碰到叶韩了。”
齐远惊讶地看向我,还没吭声,旁边的庄谨先开口了:“在哪里?”
“就在门口。”
听到这话,他立马就来了兴致,抓著我问道:“怎麽不叫他进来坐坐。”
我苦笑地摇摇头,答道:“不是说了吗,他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
庄谨越发起劲,又问道:“他怎麽说的?和朋友来玩?还是跟同事?”
我想了想,答道:“他说和同事聚会。”
这时,齐远突然想起什麽,说道:“对了,前几天小丁说叶韩好像在浦发上班。”
庄谨说:“浦发啊,我和他们谈过信贷的业务,他在哪家支行?”
齐远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庄谨笑道:“没事,改天我去分行问问看,这不是一查就知道了吗?”
我挑眉看向庄谨,提醒道:“你别多事。”
庄谨比齐远难缠多了,笑嘻嘻地保证说:“放心,我绝对不惹事。”
没多久,这小子又说:“我一定好好帮你打听。”
我没办法阻止他,只得随他去了。而事实上,我也想知道叶韩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庄谨又跑过来问我:“对了,你对小陈有兴趣吗?他对你挺有意思的。”
我看了看那个年轻人,笑著摇头,答道:“算了,今天没兴致。”
庄谨别有意味地看向我,调侃道:“今天没兴致?不是对他完全没兴趣?行啊,我懂你意思了。”
说完,他又跑过去和小陈嘀咕了几句,没多久,那孩子就过来了,问我要了张名片,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
“不和他们唱歌?你唱的不错啊。”
他笑而不答,乖乖地坐在旁边,只是和我喝酒聊天。他们玩得越来越疯,而他也越坐越近,等到快散的时候,他悄悄地在我耳边说:“下次我们自己出去玩,我会唱的歌多著呢。”
我笑著点头,没有果断地拒绝,也不会眼巴巴地凑上去,仍然保持暧昧不明的态度。
除了齐远要回家之外,庄谨他们各自都要续摊,而我开车送小陈回去以後,鬼使神差地又把车子开到了钱柜。
这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钱柜门口来往的人很多。我把车子停在街上,若有所思地看向对面,视线扫过每一个人,等待叶韩从里面出来。我就这麽等了一刻锺,可惜,叶韩一直都没有出现。可能他还在里面,也可能他早就走了,半年才碰见一次,我们的缘分真的不算深。
我自嘲地笑了,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边笑话自己的无聊,一边又忍不住回想先前的情景,我和叶韩的突然重逢,以及他的态度和神情变化,还有那种尴尬到暧昧不明的气氛。我们曾经有过很多的回忆,但是,真的和他碰面了,我连叙旧的机会都没有。其实我们确实不能再做朋友,从那一眼、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归g结底,他无法忘记我,而我也放不下他。
☆、我的爱人 35
几天後,庄谨真打听到了叶韩的情况,乐呵呵地跑到我这里邀功。这小子向来不跟人客气,“乓”地一声关上门,拉了张椅子就坐下了,也不管我是不是在忙。
“来了啊。”
我放下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向庄谨。他笑嘻嘻地凑上来,得意地说道:“江衡予,你可不要太佩服我,今天礼拜几了?”
我不禁轻笑,答道:“礼拜三,怎麽了?”
庄谨敲敲桌子,表情夸张地说道:“才三天对吧,我已经把叶韩的事情打听清楚了。”
我早就猜到了他的来意,此刻,却也不免愣了一下。脑中闪过那天遇到叶韩的画面,脱口而出地问道:“他现在怎麽样了?”
庄谨问我要了烟灰缸,无所谓办公室有没有开窗,非但自己点了g烟,还把一整包都推给我。
“马马虎虎吧,我星期一刚好和浦发的朋友吃饭,顺便打听了一下他们这几个月的新人,真巧,叶韩上班的那家支行就在我们公司附近,负责贷款的经理跟我很熟的。”
说到这里,庄谨别有意味地看向我,低声道:“我在酒吧碰到过那家夥,大家打过招呼,看样子也是同道中人,心照不宣啊。”
庄谨扬了扬下巴,又说:“昨天我找他谈住房贷款的业务时,特意自己去他们银行跑一趟,对了,叶韩就是这个部门的,不过,他现在是和房屋中介商打交道,是那家夥的下属吧。”
我微微皱眉,明白了庄谨的意思,心里顿感不是滋味。庄谨露出了然的表情,接著说:“怎麽样?巧了吧,我跟他聊了几句,他应该没认出我,还跟我换了名片。”
说到这里,庄谨真拿出了一张名片,笑嘻嘻地放在办公桌上。我低头一看,果然是叶韩的名字。
我刚想拿起来,庄谨突然抢先一步,嚣张地拿著那张名片在我面前乱晃。
“人家是给我的,和你有什麽关系,给你看看就不错了。”
他慢悠悠地把名片收好,挑眉问我:“江衡予,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人家说不定已经和上司谈恋爱了。”
我愣了愣,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会的。”
庄谨大笑,又问道:“你怎麽知道不会?你们分手多久了,半年多了吧?”
我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叶韩是个死心眼的人,不会这麽容易……”
不等我说完,庄谨冷哼,c嘴说:“你又知道了?说不定他就是和你分手了才知道死心眼没好下场。”
明知道庄谨的话毫无g据,我却不由得心头一惊,x口微微抽搐,竟然感到些许不安。
“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现在没意思,不代表以後没意思。”
庄谨顿了顿,忽然又开口:“而且,就算叶韩对那家夥没意思,你怎麽知道他对我也没意思?”
听到这话,我立刻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庄谨。那家夥仍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难以猜测是真是假。
“庄谨,你什麽意思?”
我应该跟他开几句玩笑,一笔带过这个话题。然而,可笑的是我竟然笑不出来,甚至有那麽点严肃。
果然,庄谨越发来劲,嬉皮笑脸地说道:“什麽意思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你知道的,我就喜欢这种年纪轻,长得不错的男孩子。”
我对他笑了笑,摇头说:“算了吧,叶韩不好玩,你别去玩他。”
庄谨反问我:“好不好玩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跟你的标准不一样,就是喜欢这种专情的孩子。”
没说几句,他又露出痞气的笑容,接著说:“再说了,还没玩过呢,你怎麽知道我觉得不好玩?”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当然猜到他是故意激我,也知道应该表现得无动於衷。可惜,脑中不断浮现出刚遇到叶韩的情景,还有分手那天,他临走时的那种眼神。明明已经隔了半年的时间,当时的感受仍然这麽真切,我甚至产生了错觉,现在的我还站在门口,眼睁睁地看著叶韩离开。
这种感觉算不算後悔?为什麽过了这麽久才开始後悔?或者说我早就後悔了,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
也许我对叶韩的感情在分手前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但是,分手的震撼让我迟迟都无法忘怀,相反,我们曾经的回忆,他留下的东西,这些在我的心里逐渐放大,竟然变得越来越重要。
“喂,江衡予,别不说话啊,再不说话我真去追他了,反正我也没损失。”
庄谨推了推我,迫使我回过神来。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地看向他,说道:“别说这个了,有意思吗?庄谨,你小子就像我说一句不准招惹叶韩,对吧?”
庄谨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一个劲地朝我笑。
我们两个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我突然问他:“叶韩过得好吗?工作还顺利吗?”
庄谨轻笑,答道:“顺不顺利你应该能猜到,银行哪有这麽好做的,他现在还没转正呢,听说要做到一定的业绩才能报到上面。”
我不由得皱眉,确实为他担心了。就在这时,庄谨走到我的旁边,背靠著办公桌俯视我,一针见血地说道:“江衡予,你问我没意思的,你要知道他好不好,问他本人才最准确。”
我抬头看向他,自嘲地笑了:“我去找他?他不愿意见我的,到时候多丢人啊。”
庄谨冷冷地说:“齐远真没说错,你不是对他无所谓,就是要面子不肯承认,也不肯让他知道。”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向我,笑道:“江衡予,你是第一次被人甩,滋味很不好受吧。”
我无奈地苦笑,长叹道:“是啊,确实不怎麽样。”
庄谨重重地敲了敲桌子,说道:“反正我的资源就摆在这里了,你要打听什麽消息,我一个电话就能帮你问问。要不然,我找个机会跟他套套关系,故意接近他也行。”
我知道庄谨够意思,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过阵子再说吧。”
庄谨气呼呼地瞪向我:“还等啊,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明天就和谁在一起了。”
我按住他的肩膀,笑著说:“庄谨,我有我的顾虑。”
庄谨奇怪地看向我,问道:“你能有什麽顾虑?”
我不自觉地笑了,叹了口气,说道:“太多了,比如,我应该怎麽回答他的问题,怎麽让他相信我不会再跟他分手,还有,我凭什麽要他原谅我、愿意接受我。”
不等庄谨开口,我摇摇头,接著说:“不错,我确实放不下叶韩,可是,庄谨,我们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不可以想怎麽样就怎麽样的。我已经伤了他一次,不能伤他第二次。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江衡予是懂得责任、懂得好好过日子的,我要怎麽样才能让叶韩相信,难道骗他?哄哄他吗?”
想到洗手台上的那套牙刷和杯子,我突然忍不住笑了。我曾经告诉自己,留著就是留著,没什麽特别的意思。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我一直没忘记叶韩。可惜,叶韩还会愿意跟我回家看看吗?看看我留著的东西,以及我们生活过的地方。
“哄哄他也没什麽不好的吧,先把他哄回来再说……”
庄谨的话还没说完,我便心有感触地说道:“骗骗他是很容易,可是,再骗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我自己都没想清楚,光靠哄、光靠骗,我们处不长的。”
庄谨仍不明白,问道:“我真不懂,江衡予,那你到底想怎麽样?等你改变了、愿意和他过一辈子,说不定到那时叶韩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况且,他现在也未必愿意再接受你。”
我不禁轻笑,点点头,答道:“是啊,所以,我该给自己一次机会,也希望他给大家一次机会。”
庄谨忽然想到什麽,问我说:“我明白了,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和他做朋友。”
我笑著看向他,反问道:“做朋友不好吗?什麽都是从朋友开始的。”
庄谨似笑非笑地答道:“好是好,不过,江衡予,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佯作沈思地想了一会儿,经不住笑道:“自私就自私吧,发生了这麽多事情,就算我要说自己是无私的也没人相信吧。”
我点了g烟,然後把盒子和打火机丢给庄谨。
“我们一直都很自私,什麽爱不爱,对谁好,就凭自己高兴。自私了二十年,谁知道什麽时候能遇到一个值得自己无私付出的人,就算遇到了,你怎麽知道他就是那个人,仅凭第一眼的感觉吗?就当是试试看吧,我也想知道自己对叶韩到底是什麽样的感情,遗憾?後悔?还是真的忘不掉了。”
庄谨不再说什麽,笑著点点头,抽完这g烟就说要去齐远那里坐坐。
等他离开以後,我没有开始工作,也没办法投入工作。脑中不自觉地想起刚才的对话,叶韩到底过得怎麽样?他会喜欢上别人吗?他的新上司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假公济私地追求他?我的心里有很多的问题,却没人可以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我很明白,答案在叶韩这里,也只有他最清楚,但他愿意告诉我吗?哪怕是和我见一面,好好地吃一顿饭。
庄谨的话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震撼,真正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自己的感情,当我听他说起叶韩的事情时,那种专注,那种沈默,以及刹那的走神和失态,这些都意味著他在我心里存有重要的位置,非但不能听过就算,甚至被他牵动了心弦。然而,我仍然无法肯定对他的感情到了什麽地步,到底是因为遗憾、内疚还是不甘心,而爱情的成分是否足以让我开始改变?我确实放不下他,但放不下的同时,我也不敢贸然做点什麽,当初的追求更是万万不能。因为,我g本无法忘记他临走前的问题──江衡予,你可以跟我过一辈子吗?
我不得不承认,江衡予确实够自私,想到什麽就要去做,没有信心就停滞不前。因为害怕责任,所以不敢承诺。因为放不下他,不愿意远远观望,做朋友多好,给我时间慢慢想,给我机会接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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