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的人都应当知道,煎药用不得大火,用文火小炉,这五碗水煎成一碗,怎得也得半个时辰,可这人来来回回加煎药,也才只用了小半个时辰……这药喝了,怕是半点儿用都不会有的……
来,小离儿,喝药了。
渺把手里的茶碗递给了长白,从那人的手里接了药碗过来,手臂用力,扶了我坐起身来,把药碗凑到了我的唇边,“张嘴。”
这药,不能喝。
我闻到了一股这药里不该有的味道,心下一惊,拧眉,伸手把药碗推了出去。
刚才不还说好了,会好好的喝药么,才这么一会儿,怎得就翻悔了?
没想到我会把药碗推开,渺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我,虽然,我看不见,但,却是能感觉的到,他不悦的目光,“不听话,病如何能好!”
药里,有砒霜。
我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无辜,不是我不乖,不是我怕苦,而是,乖了,我的命就没了,我还想好好活着等西陵回来呢!我才不要死!
砒霜?
渺的手臂颤抖了一下,继而,整个身子都发出了冷冽的气息,轻轻的把我放回床上,转身,看向了那个煎药的人,“我记得,这药方子里,好像,没有这么一味药罢?”
江将军,你,你不要听他信口雌黄!这药里,怎么可能有砒霜!
煎药的人明显吓了一跳,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在雪园,在把毒用的出神入化的戚扶摇住的地方下毒,这种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往好里说,能死个痛快,往不好里说,怕是,就得生不如死了!
渺,让长白把拿瓦罐来的仆役绑了,这毒,不是这煎药的人下的。
我扯了扯渺的衣袖,不想他因为误会而乱伤无辜。
你说,不是他下的毒?
渺扬了扬眉,对我的肯定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的?”
这砒霜,是在煎药之初就放进去的,若是懂医的人,必不会那么早就放,因为,那会影响毒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的回答了渺的问题,我本不想让自家的这些丑事被外人知道,可是,若因为这种事情,妄害了旁人性命,那,可是会给渺树敌的,“煎药的这人,只是偷了懒,在接了瓦罐之后,不曾清洗就倒了药进去罢了……他好歹是个御医,若当真想害我,定会把煎药当做的做足,以免引来旁人的怀疑,又怎会只糊弄了这么一碗用大火滚出来的无用汤药来搪塞……”
公子,当真只是读书,就有了这等成就?
听我把话说完,渺便让长白松开了那个煎药的人,而那几个御医在交头接耳了许久之后,便又派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出来说话,“只闻其味,便能分得出汤药煎制手段和配方的人,老朽枉活了这么大年纪,只听过一人,不知,公子与那人……是何关系?”
只这么一打眼儿的工夫,那说话的老头就已经变得态度谦虚了许多,对我说话的口气,也客气了不少,不过,虽然听起来舒服……可再舒服,也改变不了我是个刚刚学了两个多月医的事实,对他说的“那人”,我完全不知道,是何妨神圣。
渺,他说谁?
我扯了扯渺的衣袖,跟他问询这个好似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是何妨神圣,摇不是说,他们的老师,是毒医界的泰斗么?现在,他们的老师已经不在了,唔,最厉害的,不应该就是得了他们老师真传的摇么?可是,听这个老头的态度……不太像是在说摇啊……
他说的是北泽国曾经的君王,北泽丹羽。
渺浅笑着扶了我躺下,扯了被子过来给我盖了,“隐世的年份,比你的年龄都长,你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哦。
我低低的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北泽国曾经的君王,不就是那个用江山换我娘亲一笑的痴情人么?没想到,他竟还是这么有名的一个人!不过,唔,我对他的印象不错,如果,我娘亲想改嫁的话,我一定支持她嫁给这个家伙!
呐,话本儿里不是说的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跟这么一个在意她的人一起生活,娘亲定会幸福的。
长白,送客罢,连煎药都偷懒的御医,我这雪园可是用不起!
渺扯了扯锦帐,把缝儿合严,自己站起了身来,不客气的撵人,“难怪几位娘娘的身子调了又调,养了又养,也不见给陛下孕育个一子半女出来!看来,赶明儿,得让冷非霜拟个本子给陛下,让这太医院换换风水!”
一听这话,屋子里的御医们顿时惊慌了起来。
江将军,方,方才之事,只是他一人所为啊,老臣可,可半点儿都不知情的!
是啊,是啊,江将军,从头至尾,我等都不曾跟他说过什么话的啊!
这,这种人怎,怎么能进得了太医院呢!真,真真是丢人现眼!
对,对,江将军,你息怒,息怒,这事儿我们一定待我等回去就奏请陛下,免,免了此人的职!
渺,不要为难他们了。
听着满屋子的人,恨不能人人都落井下石的把那个煎药的御医给怎么样了,我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学点儿手艺不易,手艺有成,更是不易,这人年纪轻轻的就能成了御医,定是有些真本事的,只是,有些太过于轻狂和意气用事了,才给自己惹了祸患上身,被渺这么一说,怕是就算渺他们不把他给怎么样,他的前程,也毁了,“把那个煎药的御医留下,其他人,都走罢。”
听了我的话,渺似是迟疑了一下,但只一会儿工夫,便点头答应了下来,“你们走罢,这人对本将军不轨,本将军要留下来严审!”
满屋的御医,如蒙大赦的离开了屋子,只余下了那个煎药的瘫软在原地,不知所措,我听讲他的衣角发出“簌簌”的声响,想来,应是因为发抖,而与地面摩擦了的关系,“江,江将军,小,小人也,也是一时糊涂,才,才……”
长白,你先去把那个拿瓦罐给他的人给绑了罢。
我伸了左手,揉了揉眉心,对这园子里的事儿,真真是头疼的要命,还好我跟着摇学了医,不然,今日怕就是要把命给交代在这儿了,“再让长玉来,重新给我把药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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