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绰之人小鬼大,深知父亲喜欢自己乖巧,当下便拖着竹马乖乖跟婢女离开,一心只盼晚上。伽蓝一个外人在堂下看了都觉心酸,忍不住在陶绰之走后逾矩插言:“王爷对小郎君未免冷淡了点。”
陶弘眉毛一动,摇扇浅笑:“你倒是照顾得小犬挺好,我府中就差你这样周全的僮仆。”
这笑语绵里藏针,刺得伽蓝赶紧伏地请罪:“王爷恕罪,是小人多嘴了。”
“爱护幼孺,何罪之有,”陶弘执扇掩面,笑眄堂下伽蓝,“你退下吧,回去对红生说,今天七夕,晚上我请他一同守夜。”
七夕之俗,是夜女子乞巧,男子守夜。陶弘因守孝不得于家眷相聚,红生作客相陪自是应该。既然受邀,这七夕之会便推辞不得,傍晚红生便沐浴更衣,一身齐整的往陶老太君庭院去。伽蓝跟在一旁搀扶他,晚风习习,将二人身上的沐膏香味融在一起,红生身上馥郁的兰泽香被伽蓝身上微微辛辣的皂角味一撞,平空便使他步履间添了些惶惑的酥软。
于是胳膊上的触碰变得无比敏感,红生又不自在起来,心跳快得让脸发烫——只要二人不说话,气氛就总是这样尴尬暧昧——其实这又关伽蓝什么事呢?是他自己从偷窥哥哥性事那夜,就落下了心病吧!
“爷,今晚若看见银河光耀五色,您要许什么愿?”伽蓝打破沉默,蓦然发问。
红生一愣,抬眼看着伽蓝的笑脸,竟是回答不来:“许什么愿呢?我还没想好……”
“那您可得早点准备好,免得到时来不及。”伽蓝低头浅笑,搀扶着红生继续往前走。
二人步入陶弘所在的庭院,来到堂下时,却看见陶弘正在堂上跳白纻舞。孝中作乐乃是禁忌,红生与伽蓝面面相觑,见四周奴婢皆不出声,便也不开口,只在堂下静静看着。
陶弘此时长袖高举,仿那白鹄展翅,翩翩欲飞;而宽松的孝服被衣带收住,细细勒出他腰身一转,宛若游龙;纨素罗袜飒沓而无声,衣袂回风拂乱明烛夜晖。
堂上只有陶绰之一人陪在他身边,正晕陶陶围着父亲乱转,拍掌欢笑。陶弘正含商咀徵清唱道:“人生世间如电过,乐时每少苦日多……”
唱时扬袖拂面,明眸流眄凝停,恰好瞥见红生站在堂下,便慌忙停下与他行礼:“我哄孩子玩呢,才这般胡闹。让你笑话了。”
说罢又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去你母亲那里吧,我要与你叔叔说话。”
陶绰之不干了,搂着陶弘双腿哭闹:“我不要陪娘穿针,我要跟爹爹守夜,爹爹还没说故事给我听呢。”
闹完又可怜巴巴的回望红生,希望好叔叔也能表表态。
红生便赶紧帮腔:“哥哥何必要小郎离去,人多也热闹点。”
陶弘这才罢了,低头对儿子笑嗔:“你这孩子,怎么就爱粘我。”
这时夜色渐浓,奴仆便搬了两张胡床,请陶弘与红生坐在庭中看星。洒扫过的庭院里点着驱蚊蒲棒、焚着集合名香,又设案摆上茶食素果,聊应节景。陶弘将陶绰之抱在膝上,教儿子认星星。陶绰之虽听得认真,可眨巴着小眼盯住满天星汉,怎么也认不清哪颗是牛郎哪颗是织女;陶弘便没耐心教了,扭头只顾与红生聊天。
陶绰之便有点沮丧,倒是侍立在一旁的伽蓝又轻轻哄他,教他仔细认,最后总算识了个大概。于是陶弘摇着扇子讪讪笑了,对红生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着:“红生,你这僮仆甚是乖觉,我很喜欢。我拿两名婢女跟你换他,好不好?”
不好!红生第一个念头便是回绝,可这念头竟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为什么要回绝?这明明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可他无法想象两名婢女取代伽蓝后自己要怎样生活,他得靠伽蓝陪他跋山涉水、替他披荆斩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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