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爱听的话说罢了。
那边姜夫人道:“一切就有劳你了。”
黄金婆摆了摆手道:“夫人这是说哪的话,贵府的三小姐可是咱璧国出了名的美人,不但人美才高,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能为这样的姑娘说媒,可是我黄金婆的造化!再说那淇奥侯是什么样的人物,我若能真牵成了这样天造地设的一桩好亲,真是阿弥陀佛,不知会让同行多少嫉妒。夫人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老婆子敢拍着胸脯说,这门亲事啊,准成!到时候,还请夫人赏我杯喜酒吃呢。”
姜夫人听了这番话果然大是受用,笑着打赏了银子。那黄金婆倒也不罗嗦,这就起身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侯爷府送庚帖,三日卜吉满后,再带侯爷的庚帖回来。”
姜夫人一路送到厅门口,这才回头对着屏风一笑道:“出来吧。”
姜沉鱼心知母亲已经知道自己躲在后面了,只得走出去,但见母亲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全是喜意,顿时又不自在起来,连忙低下头。
姜夫人牵住她的手一同坐下道:“合计完你的亲事,我也就放心了。”
“娘辛苦了。”
姜夫人将她耳边的几缕发丝挽到耳后,感慨道:“真是不知不觉,一眨眼,连我的小女儿都长这么大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想我三个子女里,你哥哥孝成虽是男孩,但从小就不争气,读书不行习武也不行,虽靠你爹的荫庇当上了羽林军骑都尉,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混着了;你姐姐画月倒是个七巧玲珑心的,但好胜心切难免尖刻;至于你,长的好,性子也好,为人处事最有分寸,但太过纯善,娘真怕你日后受欺负,所以,想来想去,这朝中的贵胄子弟里,能保我儿一世富贵又宽厚相待的,也只有淇奥侯了。”
“娘……”姜沉鱼回握住母亲的手,只觉心中暖融融的,正在感动时,一家仆匆匆来报道:“三小姐,有客拜访。”
咦?她也有客人的吗?这个时候,又会是谁来拜访她?
姜夫人起身道:“如此请客人来这吧。我先回房了,沉鱼你好好招待人家,莫要怠慢了。”
姜沉鱼送走了母亲,便见一个青衫少年在家仆的带领下走进大厅,冬日的阳光映在那人脸上,她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
“小生栾召,参见姜小姐。”少年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个不停,笑着上来握住了她的手,举止很是轻浮。
姜沉鱼连忙摒退下人,压低声音道:“公主,你怎会来此?”
原来,这个头戴小帽,身形矮小的少年郎,不是别个,乃是女扮男装的昭鸾公主。
昭鸾嘟哝道:“在宫里待得无聊死了,所以出宫来玩,岂料走的匆忙,竟连一文钱都没带,正好路过右相府,就跑来找你帮忙。”
姜沉鱼吓一跳:“公主是偷跑出宫的?”
“算是吧,不过,以前也跑出来玩过,皇兄其实是知道的,但睁只眼闭只眼假做不晓罢了。只要不传到太后耳朵里,就什么都好说。”昭鸾说着,摇了摇她的手道,“好姐姐,借我点钱吧,回头我还你。”
姜沉鱼想,这刁蛮公主已经找上门来,再想置身事外已经不可能,为今之计只得一边稳住她,一边派人给宫里带话,让皇上定夺。当下道:“外头人杂事多,有什么好玩的?既然公主来这里,不如就在我这玩吧,家中的厨娘擅做糕点……”
她话还没说完,昭鸾已娇声叫了起来:“哎呀这家里头有什么好玩的,要的就是外头的刺激新鲜嘛,好姐姐,不如你跟我一起去玩,你成天闷在家里,也怪没意思的吧?”
“这……”
“别这啊那啊的了,快去拿钱,顺便和我一样换了男装,我带你去几个好玩的地方,保管你大开眼界!”
看昭鸾那雀跃模样,家里是决计留不住了。也罢,让她出去一个人胡闹,还不如自己跟着,起码能看着她不闯出乱子来。一念至此,姜沉鱼便只能也换了衣衫带上银票,知会过母亲后,又安排了四个暗卫护着,这才出门。
一路上昭鸾对大街小巷果然甚是熟悉,尤其是带她去的几个地方,连在京城住了十五年的她都还是第一次知道。
首先是一条极偏僻小巷里的一个卖面的摊子,客人不算多,桌子也才四张,粗碗竹筷,看上去简陋之极。姜沉鱼本还担心不够干净,但等那面一端上来,一闻到那扑鼻而来的香味,她就什么都忘记了。
末了昭鸾问她:“如何?”
姜沉鱼深吸口气,又长叹出去道:“今日方知以往的面尽都是白吃了的。这位阿婶手艺真好。”
“那是,便连言睿也抵挡不了这方家面的诱惑,更何况你我。”
姜沉鱼吃了一惊:“这是方家面?”
昭鸾点头:“可惜那位正主已经死了,现在做面的这个,据说以前是她的帮佣。连帮佣做出来的面都有这等味道,没能亲口尝到昔日正宗的方家面,真是遗憾啊!”
姜沉鱼回头看了眼正在煮面的妇人,心中依稀泛起几丝惆怅。曾经,曦禾的母亲方氏正是站在这个地方日夜卖面的吧?那么曦禾是不是也在这里帮忙擦过桌子洗过碗呢?又有谁能想到,昔日粗衣赤足的贫家女,今日会成为深宫内院的帝王妃?
人生的境遇,真的是很难说啊……
继而她们又去了一家茶馆,也是小街道上的小门面,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人,姜沉鱼本想着用重金要个雅间来坐,但昭鸾却拉着她往柱子旁一站,说了声嘘。只听案上醒木重响,垂帘后说书先生一张口,姜沉鱼怔住了——女人?
此地的说书先生,竟是个女人?
并且那女子说的声情并茂,活灵活现,营造紧张气氛和悬念效果一流,直把人听的小心肝扑扑直跳。当听完一段“枪挑小康王“后,昭鸾拉着她走出茶馆,笑道:“如何?”
“昔日家父寿宴时也曾请京城最有名的晶碧馆的先生来府里说过书,以为已是口技的极至了,而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位说书的秦娘是个寡妇,本来她家相公才是这里的说书先生,但不幸三年前身染恶疾去了。如今秦娘在此说书,倒也不是为赚家用抛头露面,而是她认为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纪念她家相公。她曾说过:‘每当我站在我相公站过的地方,拍着相公他用过的醒木,并说着相公说过的书时,我就觉得他并没有离我而去,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当时听了,真真个连眼泪都快掉下来。”
姜沉鱼咀嚼着那两句话,不禁也有几分痴了。
昭鸾忽然扑哧一笑,凑到她耳边道:“姐姐你往那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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