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大上个十岁,若她自小成长于东京,若她:
眼前突然掠过一道闪光,沈思中的凤蝶衣感觉到一阵冰凉由颈部传来。
「我现在还不累,」缓缓低下头,望着抵住她颈项的冰冷剑尖,凤蝶衣喃
喃说着,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语声是那样的忧伤。「可我就算真累了,
想躺的绝对是床,而不是棺材板……」
剑尖,缓缓地下移,而身前的人,没走近,也没走远,就是静静地站在她
的前方。
秋风,轻轻地吹拂,竹叶,缓缓地掉落,四周虫鸣声稀稀疏疏,凤蝶衣没
走,尉迟珩也没走。
许久许久之后,凤蝶衣低着头说道:「那老头儿的确比你适合坐在柜台前,
他坐在那里的模样,活生生就像尊胖菩萨被供在那里似的。」
「就知道。」
「你不要以为在我身旁当了几年掌柜,偷偷学了我一点东西,就可以靠忤
作这行吃饭,你要清楚,你不会的东西还多着呢!」
「我知道。」
「你带回来的「幻香」我比对过了,与初四夜里那名女死者血液中所留存
的残迹完全吻合。」
「我知道。」
「对了,你的剑舞得很美。」听着尉迟珩牢一句「我知道」、右一句「我
知道」,凤蝶衣不禁怀疑他究竟有没有专心听她说话,因此故意这幺说道。
「我当然知道。」
他方才……笑了吗?
轻轻地眨了眨眼,凤蝶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她刚才竟隐隐约
约在尉迟珩的话声之中听到一丝笑意!
「既然你都早就知道,那你知道不知道……」猛地一抬头,凤蝶衣望着尉
迟珩看起来依然没什幺表情的脸,咬牙说道,「知不知道……」
「尉迟先生、尉迟先生,您在哪儿啊?上官总捕找您呢……哦,对了,还
有封您的信,一封字体娟秀至极、千里迢迢由东京送来的信哦……」
正当凤蝶衣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想开口询问尉迟珩是否知道她的心意时,
那个「胖菩萨」的声音却很不识相地由竹林外响了起来。
「我就来。」
尉迟珩的反应与往常似乎没有太大不同,可不知为何,凤蝶衣就是隐约觉
得他在听到「胖菩萨」的声音时,身子似乎僵了僵。
只不过,最后他依然什幺也没说,仅是对她微微一领首,便向铺前走去。
凤蝶衣没有回过身去看他,因为不需要回身,她都可以知道如今背对着她
的那个背影是多幺宽阔:
很奇怪,此时此刻的她,突然一点也不生气、不忧伤、不懊恼,甚至不在
乎尉迟珩的回答了,而一切的改变,只因他那句似笑非笑的「我当然知道」。
为什幺人会这样呢?
有时突然发怒、有时突然快活;有时心头酸酸的、有时心底甜甜的……
因为妳喜欢他啊!所以妳的心才总会因他而动,眼眸才总会因他而转,情
绪才总会因他的一个动作、一句话语而起伏不定。
蓦地,凤蝶衣的心中响起这样一个声音。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带着这种微微甜蜜的心思,凤蝶衣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而这个午后,就
算没有再听到尉迟珩的声音,她也依然不觉得寂寞……
「凤姑娘。」
一直到黄昏之时,凤蝶衣终于再度听到尉迟珩独有的一短二长敲门声,以
及他那沈稳且不带一丝声音表情的嗓音。
将门打开来,凤蝶衣望向他,也望见了他手中已拆封的信,以及信笺一角
露出的娟秀笔迹。
娟秀笔迹?东京来的信?
笑容,微微地僵住了,因为凤蝶衣霎时明白,这封信定是那位彩云姑娘所
寄,而他之所以会在与上官若叶谈完话后立即带着信回来找她,极有可能是因
为……
尽管心中已有预感,但凤蝶衣还是故作无事状地眨了眨眼,出声询问尉迟
术呼唤她的原因,「怎幺啦?」
「若有一人并非溺死,尸身也未曾被移动过,尸身所处方圆五十里之内地
无湖、泉、溪、海,可却……」
望着尉迟珩面无表情地说着话,凤蝶衣的心中却是百般挣扎。
尽管隐约明白,他之所以找上她是为了别的女子,尽管隐约明白,他也许
真的对地无心无意,可她却仍希望有一天,他能真真切切地望向她……
可以吗?她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任心中思绪百转千回,但最终,凤蝶衣还是在心中默默地叹口气,然后一
咬牙,抬起头丢给他一个「公事公办」的目光。
「老样子,想知道答案,二更天到我房里,逾时不候!」
第五章
「凤姑娘。」
一样的夜,一样的二更天,一样的开门声,一样的嗓音,一样的……无动
于衷。
听着那波澜不兴的声音,坐在木盆中的凤蝶衣在心中叹口气,缓缓地由水
中站起身。
「把衣裳全脱掉,换上桌上的衣裳,然后坐到床上去。」
夜凉如水,月明如镜,而房内仅有的是水声,是褪换衣衫的声音,以及凤
蝶衣不平静的心跳声。
上一夜,是全然的期待与盼望,可这一夜,尽管有着相同的忐忑与羞涩,
可她的心里却又多了一丝空虚,以及万分的挣扎与矛盾。
其实,就算他真的要了她,又如何?
其实,就算他真的「取悦」了她,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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