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声:“爹爹。”
花婆子猛地推了明菲一把,低声道:“三小姐快喊老爷啊?”
明菲赶紧上前两步,行大礼拜了下去,喊了一声:“父亲。”
蔡国栋一边揽住明玉,一边静静打量着面前这个从生下来就抱走,再没见过面的三女儿。长成这个样子,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明菲身材匀称,乌发雪肤,打扮娇俏活泼,神情端雅大方,那张脸和死去的原配有个五六分相似,却又比原配多了几分俏丽可爱,只是和明姿相比起来略微瘦小了些,神情也木讷了点。他却不肯想,从来没见过面的孩子,哪里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活泼来?
蔡国栋虚扶一把,淡淡的道:“起来吧。”
“谢过父亲。父亲、母亲请上座。”明菲站起身来,落落大方的侧身将蔡国栋和陈氏让到窗前的玫瑰椅上坐下,又净了手亲手奉茶。
蔡国栋只拉着明玉问她伤情,并不怎么搭理明菲。明菲也不主动开腔,垂手立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很是乖巧温顺。
陈氏见不是那么回事,便笑着把话题转了过去:“老爷,妾身突然发现明菲和你长得很像呢。”
蔡国栋端起茶来轻轻啜了一口,淡淡的看了明菲一眼,一看之下,心中觉得和自己的确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他对明菲的感觉非常奇怪,一方面他讨厌忌讳了她多年,另一方面见面之后又觉得这到底是他的女儿,长得漂亮顺眼大方他还是高兴的。因此只是模棱两可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他不搭腔,陈氏也不好再挑起这个话头,只得安慰的朝明菲笑笑,生怕明菲会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难看的脸色来就不好了。谁知一看之下大为不忍,明菲脸上带了些局促不安和失望,眼圈儿红红的,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嘴角却仍然挂了笑容,小身板儿也挺得直直的。
别的不说,这个年纪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保持这样的风度样貌,就已经是顶顶不错的了。陈氏不由暗叹了一口气,觉得蔡国栋实在太过分了,又不好讲,只能间接的表示安慰:“明菲昨夜照顾你六妹妹辛苦了吧?我看你刚才还给明玉喂饭来着,为什么不让丫鬟们做?”
明菲知道陈氏给自己梯子下,恭谨的回答:“回母亲的话,照顾妹妹是女儿应该做的。”此外再无一句表功的话。倒是明玉拉着陈氏炫耀自己的发带,说是明菲亲手给她缝的,头发也是明菲梳的,又说自己还要和三姐姐一起住。
蔡国栋想起刚才自己从门外看到的那副姐妹相亲的模样,觉得明菲也不是那么可恶。便淡淡的问道:“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学些什么?”
他其实根本不想多问多管明菲什么事,不过是因为陈氏苦劝了半日,说这个女儿将来嫁出去也关系到他的声望,不过问一下是不行的。他才勉为其难的来了,来了见明菲人看着还顺眼,做事也乖顺,便顺便问问,原也没指望能问出点什么来。
就怕他不问那才叫真的惨了,明菲忙道:“回父亲的话。女儿跟着吴家婶娘学了一些针线,又学了些厨房里的手艺。母亲派了花妈妈过去后,女儿又学规矩,学认字写字。”
蔡国栋道:“把你写的字拿来我看。”他就不信明菲能写什么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能学会什么字?
不等明菲出声,花婆子已经麻溜的拿了明菲平时临的帖过来,明菲接过,上前一步,低头弯腰双手奉上。待蔡国栋接过去了,又后退一步,垂手站好。
蔡国栋把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心想规矩还学得不错,把字帖一张一张看了,面色稍斉,却道:“还没有你六妹妹的写的好!”
明菲涨红了脸,低声道:“女儿会更努力的。”也不是蔡国栋故意打击她,她本来就写得不好,自是比不上四岁就在蔡光庭的教导下开始练字的明玉。
陈氏嗔道:“她刚学了一个月而已。写字这事可不是一日之功,难得的是她一个月就能背下整本女戒了,而且三字经也是认全了的,听花妈妈说,教什么也是过目不忘。”又不动声色的拍蔡国栋的马屁,“这倒是继承了几分老爷的过目不忘的本领。”
“哦?”蔡国栋讶异的挑了挑眉:“你母亲说的是真的么?”
明菲答道:“回父亲的话,女儿的确能背下女戒,也能认全三字经。”
蔡国栋闭了眼睛,面无表情:“你背了来我听。”他是做官的人,语气一严厉,那表情也跟着出来了,看着不像是同女儿说话,反而像是审问犯人一般。
陈氏和余婆子、花婆子、娇桃等人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要糟。他这个样子,不要说明菲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就是大些的读惯了书的人只怕也会因紧张而出错。
“是。”明菲应了,认认真真的背起来,声音清脆悦耳,抑扬顿挫,犹如行云流水一般,语调表情都让人很舒服。她从小到大,大考小考经历上百场,又怎会怕这样一场小考?
陈氏等人刚松了一口气,蔡国栋又道:“拿三字经来。”
花婆子又递过三字经,蔡国栋翻开,随便指了一段:“你读这一段给我听。”
明菲依言读了,仍然流畅不已。蔡国栋不死心的又指了一页,明菲还是读完了,一字不错。这下子陈氏心情大好,笑道:“老爷,妾身没说错吧?”
蔡国栋冷着脸道:“能读能背,懂得意思么?”
明菲犹豫了一下,道:“懂得一些。”
蔡国栋瞅了她一眼,道:“‘夫事有曲直,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这段话的意思是什么?”
陈氏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对于一个才读书的孩子来说,实在太难了些,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端起茶来喝。
明菲端正了神色,认真的道:“爹爹,这段话花妈妈曾经和女儿讲过一遍。女儿记得说的是:事情有曲有直,言语有是有非,直的一方不可能不争论,曲的一方不可能不辩驳,争论辩驳一经产生,就会产生愤怒,这是因为不知道恭顺地处于低下地位的缘故。”
蔡国栋挑了挑眉:“那你说说看,是要女子怎样呢?”
明菲低下头:“要女子敬顺谨慎。”
蔡国栋方淡淡的道:“你要记着,做人最要紧的有真才实学而又不骄傲矜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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