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惊讶,蓝调沉默着看着那扇门,企图想要从中看出些许让人另眼相待的端倪,然而事实上什么也没发生。
“你究竟想给我看什么,魔王陛下!”几分钟后,蓝调的耐心告罄,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他的声音放得出乎意料的轻,却满含着压抑的怒火。
“耐心点,蓝。”洛易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抚摸蓝调的发丝,却被少年灵巧地躲过了。
不动声色地收回僵硬在半空中的手,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蓝调不自禁地想到了几个月以前,他就这样坐在沙发上与洛易对话,然后躲过了这双手的轻抚。明明还是不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却遥远得仿若隔世,连记忆也变得模糊扭曲了。也许不久以后,他将再也不会记得在那个午后的艳阳下,曾经有一个人柔声低语那句“也许你该出去走走”;再也不会记得那个明丽的早晨,曾经有一个人用歉疚与不安的眼神望着他,坚定地说出“我会带你离开的”;再不会记得,在那片阳光初照的树林里,曾经有一个人用一种绝望得甚至透不出半点悲伤的眼睛看着他,苍白着脸轻声问“你……喜欢他”。
蓝调恍惚地看着洛易轻声念了一句什么,紧闭的大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久违的温暖明亮的日光从门口射入,照射在他身上,明明是在他人的记忆里,却仿佛依旧感觉到了那种浓郁的生命的气息。他伸出手缓缓地收紧五指,想象着将阳光抓在手心里,却终究……什么也不曾留下。
蓝调从不向往着纯净圣洁的光明,他只是想到了修那头仿若瀑布般的银发,似乎也是这般的华贵耀眼;还有那双灿金色的眼眸,仿佛收纳了世间芳华,日月星辰都在其间流转。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晰地认识到,蓝尔斯已经死去了,站在这里的是蓝调,只是蓝调。就如同魔王陛下不止一次地强调过他只是接收了洛易得记忆而不是洛易一般,他也只是接收了蓝尔斯的记忆与微薄的情感,而现在,连这记忆也将要逐渐地消散。蓝调开始怀疑,自己究竟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去寻找那些早晚会被自己丢弃的记忆?尽管聪慧如他早已猜到了那段记忆可能会出现的内容。
思念,在这一刻泛滥成灾;爱恋,在这一瞬深入骨髓。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幕朦胧而陌生的画面,那些缀满流苏的深绿色床幔,那张硬毛线织就的暗色的地毯,那些渗入地毯中的鲜血,那场近乎于暴虐的欢爱,还有那人邪魅而阴寒的笑容,以及那双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美丽金眸……
“蓝?”
看见蓝调愣愣地征在原地,仿佛陷入到了深沉的思绪中,洛易几不可查地皱眉。在他人的记忆中是很容易出现这种危险情况的,受他人残留在记忆中的执念所影响,进而迷失本性,只是没想到心性向来坚定的蓝调也会落入其中。洛易划破手指试图以血液为引唤醒蓝调的神智,却在触碰到少年的红唇之前被一只修长却小巧的手挡住了。
“不用了,我没事。”
蓝调越过洛易率先朝门口走去,面色沉静得看不出任何破绽,碧绿色的眼眸仿若沉淀了千万年的湖水,深沉得透不出一丝感情。明媚的阳刚将他笼罩,仿佛即将就这么消融在那一束暖日的余温中。
“这是……”蓝调震惊地看着门外的景象,所有的人与物都仿佛被放大了一般,如果是这的确是洛易的记忆,那么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来看应该是洛易得眼睛,意思是说,他将站在这扇门口以洛易的视角来参与他的记忆。
“你好像很惊讶。”魔王陛下走到蓝调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门外的场景,事实上,以这样的方式来重温一次记忆的机会的确很难得,并且十分有趣,至少能看到身旁少年脸上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具一寸寸龟裂。
没有理会魔王陛下,蓝调将视线集中到坐在洛易对面的男人身上,那是……玫?
在蓝调眼中男人也一样被放大了无数倍,蓝调从来没有以这么悬殊的距离观察过玫,不得不说,除了那一头银发,这个人一点儿也不像修。银灰色的眼睛带着一种低调的华丽,温润而悲悯,不像修那般张扬且满载着戏谑;那张脸看起来很平凡,似乎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他人所记得,却偏偏给观者留下了美丽高贵的印象。
画面下移,看来是洛易低下了头,一只骨架匀称的玉手落入视线中,那手中握着一只小巧透明的琉璃瓶子,瓶子里装着淡青色的液体,那种诡异的色泽让蓝调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洛易从玫手中接过了那只瓶子,蓝调能听到洛易那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那种能让人情绪失控的药?”
“也许吧。”玫温柔地轻笑着,似是而非地说。的确,不承认亦不否认,是玫惯用的措辞方式。
画面突然黑了下来,蓝调不解地转身看着魔王陛下,“怎么没了?”
洛易无奈地苦笑着说:“被别人删掉了,能剩下这么多已属于是奇迹了。”
“谁做的……玫?亦或是修?”
“谁知道呢?兴许你下次可以问问你那位尊贵的父亲大人。”洛易刻意在“尊贵”二字上加了重音,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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