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绥只知其一未知其二,竟没想到此人居然是赵氏的兄长,是萧思难的大舅郎。赵梓安知道她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与长凤堂有密切生意往来的商人,大多都知道沈氏兄弟的名号,但并不知长凤堂是千羽门的伪装。只是,赵梓安居然让自己深居高门大宅中的妹妹冒着风险跑出来,自己却不亲自登门拜访,这却是有些奇怪。
赵氏似乎看出了沈绥的疑惑,解释道:
“兄长只知我想带我儿见沈先生一面,并不清楚真实情况。兄长今日通知我先生已至,约好明日他来接我们母子前来拜谒,或许过一会儿,兄长就会来送拜帖。妾身是抢先一步赶来,有些事还需妾身亲口说与沈先生听。且,这件事妾身也并不想让兄长知晓。还请沈先生回绝兄长的拜帖,不情之请,沈先生海涵。”
沈绥颔首,道:“这些都是小事,赵娘子还请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氏咬了咬唇,道:“吾儿自幼聪慧,因崇拜沈先生破案之能,他自幼也爱耍些小聪明,上元节解灯谜,寻找奴婢们丢失的器物,找些小猫小狗,他都很在行。他随我兄长学医,用他的话来说,是为了将来能有查验尸首的本领。这孩子……确实有些不务正业,尤其沉迷于九宫格与河图洛书中的那些深奥的算学。大约大半年前,这孩子去萧氏学堂上学,回来后就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幅拼图,终日沉迷其中,茶饭不思,就连睡觉也不睡,一天到晚,就伏在案前拼那幅拼图。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假装上学堂,实则不知去了哪里,直到教习先生找到我,我才知道他逃课逃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眼看着这般下去不行,我与院中的下人强行要将那幅拼图销毁,哪知我儿反应剧烈,我们夺走拼图后,他竟是极端到撞柱求死,未遂后更是疯疯癫癫,口中胡言乱语。我们吓得六神无主,将拼图还给他,他才恢复原状,可却只是伏在案前拼拼图,完全不理会我们,亦不说话。我们猜测这孩子或许是中邪了,去庙里求了符篆为他驱邪,还洒了盐、黄豆和狗血,最后偷偷请道士僧人前来作法,都不起丝毫作用。这孩子反倒越陷越深,眼瞧着人就这样消瘦下去,命不久矣,躺在榻上动弹不得,还要抱着那幅拼图不放手。
妾身并非八郎明媒正娶的妻子,吾儿是庶子,虽是八郎唯一的血脉,可到底身份不高。八郎刚走时,尚有余威,且还有公主坐镇,我们母子才能得到数年的平安。可八郎走了这么多年了,公主也再也没有回来过,眼下萧氏内斗愈发严重,我们母子在府中处境愈发艰难,我儿的状况,我苦苦隐瞒,不愿让他人知晓,就怕外人落井下石,致我母子无立锥之地。除却我院中下人,外人只知道我儿患了恶疾,不能出门。只是时间越长,隐瞒就愈发困难,这般下去,我亦无能为力。今日恳请沈先生相助,万望救救吾儿,莫要让萧家八郎血脉就此断绝!”赵氏说到最后,叩首在地,泣不成声。
“大郎,拼图是何物?”张若菡身旁的无涯悄悄凑过来问道。
“是一种起源于西方的游戏,通过大食商人传入大唐,但是未曾在中原流行起来,只可在西域偶尔得见。这个游戏,简单来说,就把一幅图切碎成无数小块,打乱后,再拼回去。”
“啊?谁这么无聊啊。”无涯讶异道。
沈绥扶额,看了一眼张若菡,张若菡会意,招了招手道:“无涯,过来。”
无涯自知打搅了大郎的正事,吐了吐舌头,默默退回了张若菡身侧。沈绥则扶起跪在地上哭泣的赵氏,道:
“赵娘子,您先别急,这样吧,我准备一下,这就随您去府中,见一见您的儿子,还有那幅拼图。”
“好,好,多谢沈先生,多谢沈先生!”
沈绥招呼手底下的人顾看赵氏,又作别司马承祯,领着一群人入了后院,进屋中准备换上一件伪装身份的衣服。
张若菡与沈缙追在她身后,随她一起进了屋,沈缙略有担忧道:
【阿姊,会不会有危险,那什么拼图邪乎得紧。】
“呵呵,这世上哪有什么邪崇作祟,你这丫头就是胆子小。那赵氏也看过和碰过拼图,却一点事也没有,说明问题不在邪崇或毒素,而在拼图本身。看得懂的人,才会陷进去。”沈绥笑道。
“可是,这会不会是陷阱?”张若菡也不放心。
“莲婢是认为,赵氏是邪教的人?”沈绥道,“若真是陷阱,也未免太过多此一举了。拼图这种稀少的东西拿来做引诱陷阱,还不如那人自己现身来的快,莫不是异想天开?”
张若菡垂首,抿唇不语。
沈绥软了心肠,上前拉住她手,柔声劝道:“别担心,我就是去看看情况,如有不妙我会立刻撤走。”她顿了顿,又对二人道:
“这拼图很关键,或许是邪教圣女留给我的指路图,与那个害死蓝鸲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在此消失了半年时间,与萧八郎之子拿到拼图的时间点吻合,他或许就是为了这拼图在此逗留。因此我推测对于我们找到邪教总坛所在应当会有帮助。我必须亲自去一趟,眼下我们这群人中,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拼图了。”
“赤糸,千万小心。”张若菡再三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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