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怯生生地注视了秋医生一眼,秋医生冲她一笑,她的五官一下就松弛了下来。
我慌张地回过头,像是偷窥了别人还被当场抓包了似的,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掩饰慌张。
无意间,我又听到秋医生同那个小姑娘闲聊似的说:“这个牙齿啊,是人身上最坚硬的器官。”
我望着托盘上,我的那颗白花花如成了精的萝卜、如长歪了的人生果似的牙,心想他错了。
“是人的心。”
“喏,你是不是想拿走?”
护士阿姨用镊子把我的牙齿夹到一个小容器里涮了一涮,然后用自来水冲了冲,递到我面前。
大概是看见我一直在偷瞄它?
我点点头,伸出手,一句谢谢说不出口。
扣上帽子戴上口罩,手里攥着我的后槽牙,我在街上走了很久,久到忘了把药棉花从嘴巴里吐出来。
小祸害离我而去了。
如此草率。
这一颗顽固地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却并没有从我身上带走半斤肥肉的小祸害,哪怕曾在我的人生中那么刻骨地存在过,它也就这么永远地离我而去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呢?
连痛苦也悄然逝去,我终将一无所有地离开。
可能是麻药过了,我眼角留下一滴眼泪。
我想,或许我该给它一个葬礼?
或许我该把它妥帖地保存在哪个地方。
或许……
我只是疾步走回了家。
“不好意思。”电梯门在最后的刹那被一只大手给挡住了。
跟着走进来一个人,瘦瘦瘪瘪,戴着硕大一顶帽子,背上背着画架,看不清长相。
我真想立马冲出去乘下一轮的电梯,可他挡在电梯门口,我无处逃窜。
如此狭小的空间,我不敢直视他,自动缩到了角落里,贴着墙,踮起脚,以跟他保持足够的距离。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的心会这样难受。
电梯上楼,我同一个陌生人一起呆着,短短十几秒,却仿佛一同穿越了星河世纪那么枯槁而漫长。
他跟我是同一层,他先走出去。
他甫一离开,我那浑身冒汗的身体便像刚被雄黄熏过的小巴蛇一样,酥透了骨,软了下去。
为了不再碰见他,我一直按着开门键,约半分钟后,我才走出去。
到了家门口,掏出钥匙之后,我警惕地环视一圈,然后才把钥匙插进去,旋开,门推出一条缝。我先把左脚迈进去,再侧着将身子塞进去,最后收回右腿,站定,关门。
宛若一个深夜造访的小贼。
松开围脖,手上的钥匙一丢,我就地躺下,而后把在手里紧紧攥了一路的后槽牙揣进口袋,却意外在衣兜里触到了几颗小东西----有点潮湿,硬中带点酥软,上端尖尖,下端圆胖……
是什么呢?
纽扣?
橡皮?
多肉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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