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澡,套上睡衣,再按铃请护士给他的手上换了绷带----虽然胳膊吊了起来,但绷带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水汽洇湿了。做完这些时候还早,他决定去找荣景笙谈谈。
推门进去,荣景笙竟然还没洗澡,就光着上身单手在会客室的地板上练俯卧撑。荣启元一看吓一条:“你干什么呢?”
他大概已经练了很久了,全身汗如雨下,气喘如牛。听到声音最后撑了一下就跳起来,喘着气说:“锻炼身体呀。右边手吊着,不方便跑步。”荣启元点点头,自己走去浴室拿出他的浴巾来,扔过去:“先把汗擦干。最少等二十分钟再洗澡,不然会感冒的。”
荣景笙粲然笑笑:“好。”
荣启元觉得,荣景笙大概真的是不会掩饰自己,有什么情绪都要百分之一百地表现出来,否则就会像高压锅被堵住了气阀----结果只有爆炸。就好像现在,他明明白白地把喜悦写在眼里,那目光甚至还有点灼热的感觉。
荣启元本能地想要躲闪。
然而荣景笙转了过去背对着他,把浴巾扔到头上擦汗。
荣启元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荣景笙平时没什么人关心,现在有人对他好,他高兴点也是正常的。
他很平静地说:“我今天打电话问过,花都大学的特别预科的录取标准是----五门科目的平均分能拿到及格以上就可以入学。就是说,如果你后面三科都能考满分,你就还有机会。”
荣景笙回头,在浴巾下眯起眼睛:“要拿满分,除非你能让改卷的老师不看试卷,就直接给我写上一百。”
荣启元叹气:“不可能。但是……你真的不想再试试了吗?”
荣景笙反问他:“爸爸,大学学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荣启元低头想了一下:“根据教育部的统计,沙罗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口数量在一九七五年将达到适龄人口的百分之十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跟你说数字你也不懂,总之就是你没有学历就没有机会找个体面些的工作。我只是,很单纯地希望你以后的日子能过得顺利一些。”
荣景笙出乎意料地沉默了。
荣启元觉得自己说得似乎有点太严肃了。于是尴尬地笑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
“爸爸,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只知道,我以后一定会----非常地不顺利。我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荣启元觉得他的话里有种绝望的悲哀。
仿佛是在追逐什么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但是谈话还是要继续下去的。荣启元走到他的书桌边,随手翻动他昨天晚上还在挑灯夜读的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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