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她的笑容,听不
到她的笑声?
“原来...我是来...还债的...”
他的声音微弱,豁然,隐约的笑意在濒死的脸上显得如此诡异。
周顺雅面无表情,眼里仿佛掠过一丝飘忽的痛楚。
“现在...还清了吗?”
他笑意更深,自己也不知道,除了这荒唐的一生,其实,有什么好笑?
他极缓慢的眨眨眼,目光努力寻找高胜寒,找到了,再不移开。
高胜寒与他的目光相碰,哭得不能支持,忽然不知那里来的勇气,她急急脱□上
的外衣,轻手托起他,裹著那渐冷的身体。
“胜...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他潮呼呼的手掌搭在她温热的手背上,既已看不到结果,想不到出路,只好尽最后
的努力恳求。
她满面泪水,抱著他痛哭点头。
此刻的她,出奇的没丝毫怨恨。她不恨顾重文,不恨那些坏人,不恨她自己,她只
要眼前的人活著,要他开心安乐,无论他要什么她都会应承,只要他别离开她。
顾文怀恬然一笑。他曾以为,他将会一个人孤零零死在家中发霉发臭,或猝死街上,
或倒毙车内,没一滴眼泪,没一句说话。
但原来,上天竟如此眷顾他,让他在最爱的人怀中死去,让她的眼泪送他最后一程。
看着她此刻满面奔流的泪水,他不免百般感触。
人真是自私的,纵然舍不得她伤心,却无法遣去心底的贪婪,为了那份最后的感动。
她对他,即使没爱,到底,仍是有情。
“阿胜...到时...给我穿上...你送的外套...”
那件深蓝色西装外套他一直没舍得穿过。有时独自发傻的时候会不禁遐思,将来会
在什么情况下把它穿上身?他记得她说过,待他身体复原,长胖一点,会穿得好看。
可是他等不到了。
高胜寒泣不成声,颤抖的手抚上他凹陷的脸颊,那张早该在医院养生的脸。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病了不去医院跑来这些荒山野岭干什么!干什么啊!”她
悲恸喊叫,双手握成实实的拳头,握不碎悔恨,握不住从来。
“你莫哭...这是命...有些人...什么也做不成...唯有...做炮灰了...”
无论他怎样努力,他做不成父母心中的好儿子,做不成与妻子厮守终生的好丈夫,
做不成一个无愧于心的好人。
他很想向她俏皮一笑,然而随著吐出的最后一个字,半掩的双眼已完全合上。搭在
她手背上的手软绵绵地滑下,人靠在她臂弯内安静睡去。
“文怀!不要!你不要走!”
高胜寒歇斯底里地高呼,慌惶的眼泪没完没止地奔流。
她忽然抓起他的脸,疯狂般吻上那惨白的嘴唇。他们三年夫妻,连一个正式的接吻
也没有。她仍没告诉他他是她的最爱,没告诉他她决不离婚,没告诉他她要为他生
孩子,要与他看着孩子长大,一起终老。
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这样走?!
周顺雅恍若呆了一样,目光不曾离开过那如死的身躯,嘴上又开始喃喃自语。
林泉见顾文怀忽然闭目,心跳恍惚也跟著停了一阵。
他蹲下高胜寒身边,一脸无所适从。
“我...我跑下山去,或者可以打通电话...要不,拿车上来!”
也许他是真心希望顾文怀得救,也许他已不愿再看见眼前的一幕,然而无论怎样,
他心知自己的话只是虚空的慰藉,山路他本不熟识,在这黑夜中徒步走下山只怕要
费时不少。而那个人,恐怕此刻,已是一个死人。
“顾文怀!”
大门忽然传来一个男人惊慌的呼喊。男人身后跟著一个女子,两人一见地上不省人
事的男人和他身上的刀均不禁倒抽口气。女人立刻跑到他身旁蹲下,检视他的伤口,
探测他的气息。
高胜寒如见到救世主一样猛地抓著她手臂,失控地连声哀求。
“曼玲!曼玲,你快救救他!快救救他!不要让他死!”
吕曼玲已不由皱起眉头,心怕已是太迟,却尽力从容道,“我们立刻送他去医院。”
高胜寒听她这么说显然证明顾文怀还没死。现在欧维驶了车来,他们可以去医院了,
一切好像又有了希望。
她止住哭声,傻呼呼地点头,忽然被人一下粗暴的推开,趴倒在地。
推倒她的人正是欧维。自他一踏进这房子,看见里面这几个人已不禁火冒三丈。在
他眼里,这些全是有份儿害死他好朋友的凶手!顾文怀本来好人一个,就是活活被
那些最该死人的耗死的!
一手推开高胜寒,他二话不说,小心地抱起顾文怀,疾步而走。
吕曼玲跟贴在侧,尽量向顾文怀伤口旁边施压。
高胜寒从地上慌忙爬起,也没在意擦伤了的皮肤,用手背狼狈的抹抹脸,连忙追上
欧维和吕曼玲,身上血迹斑斑,面上泪痕如图。
林泉无奈僵立,悄然看了周顺雅一眼,只见她一脸木讷,眼中仿佛闪著幽幽水光。
他不禁长呼一口气。刚才顾文怀助她逃跑的奋不顾身已说明事实,这个女人便是他
的母亲。想不到,一切竟是在这种情况下结束。
再次抱著不省人事的顾文怀,欧维的心情已是无比的沉重。他了解吕曼玲,她的眼
神已告知他,他们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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