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上扬的明,柔声说:“在凡诺的培育下,你们也不得不成为室内型的嘛。”
她承认,这样讲有些随便。但就目前看来,她的分析也没有偏离现实太多。
蜜呼出一大口气,继续说:“考量到他对衣物的兴趣,我除了替他买布料外,还送他几只笔,几瓶墨水,和一叠又一叠的纸张。我希望你能拿黑泥以外的东西来打发时间。我说,不等他回答,我就接着提醒:那玩意儿很髒,而牠哪天秀斗了,搞不好会把给消化掉。“泠不相信我的话,但确实对我给的东西感到很有兴趣。那时的他,还没想到要替脑中的衣服画出板型和整体设计图,倒是画了不少有趣的图画,像是房子、花朵,以及行人;男、女、老、幼,不分种族、阶级。还有那些动物,事实上,比起冷冰冰的建筑,他会画那些猫、狗、鼠、马、鸡、鸭和鱼等等。这些画全部都没留下来,实在有些可惜。对当时的他而言,设计服装可能太麻烦了。”
“可他现在非常擅长呢。”明说,竖起右手食指,“也许,他把设计和制作衣服给视为是相当遥远的目标,而先用绘图来培养美感。”
“或许吧。”蜜动一下左耳,说:“不过,他也没说清楚;这不见得是因为害臊,而比较可能是当时的他,对这类观念还有些模糊。
“多数时,他是模仿书中的插画。当然,没有职业画家来得厉害,也比不上那些刚考上艺术学院的学生;全是小孩子的那一套技巧与风格,而我却看得很愉快。那时,我很羨慕他有和人类一样的双手。还没法转换型态的我,常一边试着让自己长出和人类一样的手,一边拜託泠多画一点。而个性单纯的他,竟然就真的为了我,一天常画超过三幅。他在完成画作后,还期待我的评语。而我当然是称讚的次数居多,绝不会像个寻常的艺评家那样难相处,最多只是建议他下次可以试着画老鹰或山脉等等。
“在这个时候,研究衣服只是他的兴趣之一。事实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以为他会成为插画家或绘本作家。他是如此多才多艺,大部分的兴趣和能耐还好像都不是凡诺赐与,而是自行培养的。这让我觉得他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也是因为有你照顾啊。”明说,头略往右歪,“如果泠花多时间面对凡诺,八成没法这么轻松的成长吧。”
泠的选择大部分都“不是凡诺赐予”,蜜竟然会这么强调,让明有些在意。
喜欢阅读,是与凡诺平时的习惯重叠,可要说这样就必定是由凡诺设定或影响,好像有点太武断;也许,她根本没那么认真的去分析,明猜,她应该纯粹只是想表达自己对泠是么多么的欣赏,而故意使用较夸张的形容。
竖起尾巴的蜜,再次开口:“才过不到半天,我就把刚才的分析全部都跟泠说。接着,我向他保证:这些事,我可不会主动透露给凡诺知道;那个变态最好不要对你有太多兴趣。“为了增加说服力,我还把两只前脚都放在泠的背上。确实,有他陪伴,我待在图书室里的时光不再无聊;不只是打发时间而已,但那时的我,不擅长一次表达太多。
“后来,泠开始画複杂的风景。在临摹过绘本上的图案后,我会主动提议:去外头取材吧。通常,这表示我也想去外头晃晃。
“我们会先爬上通往屋顶的楼梯,那边视野好,但一离开法术的影响范围,就会闻到那些难闻的味道。所以,我们不常在上头久留。要外出时,我们也都会尽快走远。
“偶而,我会因为踩到一坨脂肪──甚至踏在一段不知名的破碎器官上──而滑倒,弄得肚子或半边身体都是既黏又臭。那场面非常难看,而泠是个好孩子;他不但从来没笑过我,还总是很快就拿出一条手帕来为我擦拭身体。很可惜的是,那些手帕也都没留下来。那通常都是他在一些小店内买的,虽不见得很贵,却常让他花不少时间去挑选。而他不但不吝於分享,还不曾抱怨。当时,我就是没想那么多。主要是因为在那附近摔到,常让我觉得自己很窝囊。有时候,我甚至会哭出来;一个小孩要是处在那种情绪下,通常都不那么珍惜自己得到的。现在回想起来,这些经历其实都挺好笑的。往后我和泠在聊到这些事的时候,可不会忘记要再次感谢他。”
蜜在露出苦苦的笑容后,继续说:“遇到那种事,我的毛上除了要洒一堆乾净的水外,还得涂上一点──以当时的标准来说──不至於太噁心的清洁药剂。
那时候的我,比现在要在乎身上的毛发。有几次出门前,我还会对他说:我痛恨这片沼泽,这种城市发展应该被谴责“后来,我想通了:不要走街道,先爬上自家屋顶,再跳到另一户人家的屋顶上。我承认,在泠刚出生不到一周时就做这种事,是有些太急了些。可在我注意到这一点之前,他就已经能跟上我的脚步。他在进行长距离跳跃时,不见得要耗费术能,而我至少要到两个月大的时候,才做得到这种事。这表示再过不久,他的体能就会彻底超越我。这一项目上,他符合凡诺制定的目标,而我却不紧张,也不忌妒;知道自己的晚辈拥有不少优势,我首先只会为他感到高兴。
“我甚至会想,以后泠若能够抵挡凡诺的几个攻击法术,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要求凡诺改善态度;首先,允许我们存钱,再来,是把我们的名字念对。”
都是一些再简单也不过的要求,明想,凡诺在这两点上的坚持也实在很莫名其妙。
蜜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喜欢去市场,而泠比较喜欢去公园。凡诺说:无论是近或远,只要别弄到太晚就行。太晚是指几点,他没有说。我们曾经拖到晚上九点才回来,却没有受到惩罚。我抬高鬍鬚,说:我猜只要是午夜前都没问题。“泠虽然不排斥夜间活动,却要求我:不要拖到十点,好吗万一他罚我们禁足───“那的确不好受。我垂下耳朵,说:那以后都尽量在九点以前回去。但若是不慎拖到十点,甚至晚,我也可以跟凡诺说:你没说详细时间啊这是一种很合理的应对方式,我想,非常期待。而泠和我不同,会全力避免那种场面。眼中光芒缩小的他,说:要是被禁足一个月,你也会受不了的。他说的有道理,於是,就外出一事,我们尽量不挑战凡诺。
“就在我考虑要不要带泠去那条充满廉价妓院的巷子时,露终於被制造出来。
这一次,我没有看到绿囊,因为她刚出生时,我和泠都不在家。
“我们一回家,就听到凡诺的声音。这老头先是发出简单的欢呼,然后是一声呼唤;新房子的隔音不差,而我和泠都听得非常清楚。
“我皱起眉头,泠则是倒抽一口气;后者立刻啪喀、啪喀的跑下楼,我慢慢跟在后头。
“眼中缺少光芒的泠,抓起一堆布幔,躲在图书室的角落。你还是个男孩呢我说,叹一口气;为了让他能够勇敢一点,我利用了一般人会有的刻板印象;之所以不说你可是被凡诺任命为守卫的呢,多少是希望他未来能够偏离凡诺的安排;他不需要全听那傢伙的,我想,并接着提醒:未来,你要是能变得不那么容易受到惊吓,对你铁定会比较好。“泠没有发抖,这是个好现象。虽然在这次谈话之后,可能让他变得没那么喜欢我;我不敢说自己当时完全不担心这一点,但若能让他快点变得坚强,这一点牺牲显然不算什么。事实上,他当时是不用面对凡诺。因为事实上,凡诺也只有叫我:长尾巴的小傢伙,过来一下“他就是不叫我的名字,。我一边小声抱怨这是什么狗屁坚持,一边上楼。
为了便於区分我和泠,凡诺叫后者为长壳的小傢伙──终於,明想,蜜讲到有关露的段落了
虽然露才刚出生,但再过几小段,蜜可能就要和她对话。
按照丝和泥的描述,那时候的露,个性应该就非常突出;不仅和蜜以及泠都不同,也有别於后来出生的其他触手生物。
露在成年以后,还常常调皮捣蛋;那她小时后应该常让蜜头疼,明想,凡诺也说她最像一般孩童;丝和泥特别受不了她,至於泠与另一位不知名的触手生物对她又是抱有什么样的看法,明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
露可能常常被骂,思考到这里,明却没皱眉头;虽很同情身为领袖的蜜,可一想到那样没有精神的露曾经活蹦乱跳,明就开心到了极点。
露的投影就在附近,而明除了转头看那个黑色的摇篮外,也会摸摸自己的肚子;如此轻盈,没有一点胎动,明想,好不习惯。
有好长一段时间,明都兴奋到无法自己;除了双手握拳,她从脚掌到背脊也都止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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