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索帘栊,巧小窗纱外,日□□尽时,只最后一点光亮,尤似烈火,偏又奄奄一息,不良晌便透出点点湖色,再挂一弯弦月,也算是正式入夜了。
却是不知,黑暗中又有几双耳目正窥探着这处,伺机而动,待猎待取。
“那几位大人也差不多杖国之年了吧,近日身体尚好?”
“尚且无恙,”张绍明小呷一口清茶,续言道,“听闻我到妙州办事,托我向你问好一声。”
“如此,便谢过几位大人的挂念了。”
冯素贞淡然轻笑一声,几几自嘲的味道偏然渗漏,落进天香耳中,不由便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滋味,或酸或涩,似漫不经心询问:
“你们三个书呆子不是最爱聚一块儿的么?今日怎么不见那乌鸦嘴了?”
话音落下,座下几人皆是面露惊色。
“李兄不在这儿?”
“我和张大人是先去了竹舍那儿,可冯老伯说他中午出门就没回去过啊。”
……
李兆廷竟是失了行踪,且在这么个当口。
身旁那人脸色如何,她是一点也不想知晓,甚恐避之不及,却仍不由心地窥了一眼去,便匆匆收回,将视线落在她手中小小的杯盏中。
那清苦茶面微颤,亦如那人神色,起了波澜,随之褪去了,看着仍是僵滞。
若是出了唠什子意外,冯素贞该如何?以那人的性子,最坏的打算,该是寡妇吧。
人总归是自私的,即便剔透如白玉,但凡青天白日,皆有其阴影留下,只稍稍换个视角,便会暴露无疑。
圣人尚如此,何况她不过一介凡人而已。虽心中明了,李兆廷如今不过草民而已,他的命对于暗处的那些耳目来说早已没了价值,也没了任何取之性命的理由。
当下,她却恨不得那偷去了她心爱之物的恶人就这么永远消失罢,如此,她也就有了稀微的,可以将她占为己有的勇气,及一点可能性。
这般念头,愈是找寻,便愈是强烈,似青萍滋长,每踏足一步,既蔓延一处。
直至最后在刘倩的墓前找到了他,仍是难以消除。
那时,天已彻底暗了,竹林深处,烛灯之下,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那人已是烂醉,抱着一小坛酒,依靠着简陋的墓碑,酣睡如泥。
刘倩的墓埋在京城之中,而眼前这坟中不过一些遗物而已,如此微薄的依托竟一点也敌不过眼前的将娶之人。
只这么一位无胆无谋的书生,谁能想到,她那举世无双的女驸马却要成了他的妾,偏还给不了她该有的庇佑。说道两情相悦,如今看来,连全心全意的爱都是虚妄的。
而她堂堂天下的长公主,能做的竟只有祝福而已。
瞥一眼地上那人委屈又没出息的模样,天香并无半句冷嘲热讽,看着眼前冯素贞僵直的背影,反倒衬得自己如何苦涩,如何卑微,连那一步也不敢跨去,茕茕孑立,藏其阴影后,看不见,便权当那人面色依旧,风平浪静,骗自己一遭,好图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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