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毡是阿兰尼玛和曲珍梅朵将宫侍们不要的破毛毡偷偷收集起来,然後用针线缝补连缀成的。很大,能将两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们两人统共缝缀了两张,留下一张,送了自己和格桑卓玛一张。当时,接受她们心意的是格桑卓玛,她淡淡地撇开眼在另一边陪银猊玩耍。
阿兰尼玛和曲珍梅朵既然不听规劝地一门心思选择复仇,她就不会多说什麽,也不会出手阻拦,甚至很有可能会昧了良心地为她们创造接近禽兽王的契机,唯愿她们的复仇能引起巨大骚乱,为她制造出逃离的机会。当然,即便没有机会逃离,她也不会损失什麽,至多过著和现在一样屈辱的獒奴日子。略觉有些遗憾的是复仇无论成功与否,阿兰尼玛和曲珍梅朵绝对都是活不成的。她不想和她们接触太多,牵扯太多感情,这心里挂带一个格桑卓玛已经足够了。
手指轻轻抚过格桑卓玛泛著淡淡青色的下眼睑,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怎麽回事,最近一段时间里格桑卓玛的体质好像越变越糟糕了:只要见到血腥的东西就会恶心呕吐,双颊也悄然失去了健康的红晕,整个人一天到晚都恹恹无神,眼睛一闭就能不分地点场合地睡著。嗜睡不说,她还动辄晕倒,然後连晕带睡地直到第二天才会醒来。
她知道低贱的奴隶得病没资格看大夫,但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著格桑卓玛慢慢虚耗身体,最後衰竭而亡。要不,冒个险潜到议事厅,求释迦闼修找大夫给格桑卓玛看看?虽说那个男人如同凶兽般残佞冷戾,也是个不把奴隶当人看的狠角色,可有比较才有鉴别,与恐怖的禽兽王相比,他明显要易於亲近多了。毕竟,献祭时,他曾放过她;饥饿时,他曾给过她一根肉骨;养伤时,他天天都来看了她一眼。她是他亲手烙印的奴隶,他应该不会那麽随意地就将她给宰了吧?……呃,应该……不会吧?
罗朱左思右想,许久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被释迦闼修一刀宰杀。垂眸掠过格桑卓玛憔悴得失了亮丽的面庞,心里重重一叹。算了,不管结局怎样,她既然发誓要保护格桑卓玛,就一定不会食言,过两天横下心去求释迦闼修吧。
盘算好後,她起身用一块毡垫挡住窗户,只余下一条通风的细缝。房内休憩著七八头獒犬,其中两头獒犬突然起身,主动依偎到格桑卓玛身旁睡卧。她定睛细看,认出这两头獒犬在近一个月里与格桑卓玛走得最近,对她也最是亲密。这些獒犬虽也是反复无常的野兽,但和银猊相比,脾性要实在单纯一些。此刻有它们守著格桑卓玛,她至少能放下一半的心。
“嗷──”
门外传来银猊的闷雷嗥声,它又在催促她到禽兽王的寝宫了。从内心来讲,罗朱很不想去,却又为了保住自家小命,不得不去。
身体已经用宫奴送来的温泉浴水洗干净了,劣质的粗绒棉夹裤夹衣,陈旧的毫无半点饰物的光板羊皮袍,她把自己所有的衣物全部套在了身上。
王宫里的奴隶要比贵族家里的奴隶好过得多,除了能定时洗浴,有个栖身的地方外,还有一套过冬的衣物。与外面呼啸的雪风,鹅毛般的雪花比起来,薄是薄了点,但好歹能勉强遮体避寒。一度她以为这是禽兽王人性的闪光点,後来才知道王宫奴隶之所以能得到这种高规格奴隶待遇只与他的轻微怪异洁癖相关。
“卓玛就托给你们照顾了。”她拍拍两头獒犬的头,笑眯眯地柔声叮嘱道,“可以偎近点,小心别让卓玛受凉了。”
两头獒犬往上翻眼瞧了瞧她,嘴里低呜一声,便蜷身缩头,对她不再理会。
尼玛的一个二个都这麽拽,真欺负本姑娘没牙齿,不能咬狗是不是?罗朱面色一僵,悻悻地瞪了两头已经闭目歇憩的獒犬一眼,牙帮恨得痒痒的。
“嗷──”
门外再一次传来熟悉的闷雷嗥叫,隐隐透出了一丝焦躁和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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