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就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貌似听到了旁边人吞口水的声音。
这菜吃完后,虎哥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和平常一样,在酒铺子快打烊的时候走了进去,也和平常一样动手帮六姐收拾东西放到小车上,最后和平常一样推着六姐的小车送他回了那破窑。放下小车,虎哥打了声招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就走,六姐拿着手电筒追到了院门口,眼看着这个男人就要走远了,六姐终于忍不住喊了句,
“虎哥,我明天炒个山药,你吃辣不?”
男人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转了半个身,匆忙看了六姐一眼,说道,
“都行”
之后他就迈开大步下山了,六姐还和往常一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为虎哥举着手电筒,秋风阵阵,却怎么也吹不散他一脸的燥热。
从这以后,虎哥隔三差五的能吃到六姐做的加菜,今天是小炒肉土豆丝,明天是小炒肉土豆片,后天能吃到猪肉白菜炖豆腐,大后天还有大葱鸡蛋烙饼子……一处的民工们即是羡慕,又是嫉妒,那风凉话就和吹了春风的野草一样,从一处长到了平顶村,又从平顶村长回了一处;不过这一回任凭这流言再怎么疯长,六姐也不会再理会,不会再退缩了,除非是当着他的面儿说的,就给他骂了回去,不然,六姐还是要变着法儿的对虎哥好。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飞一样的快,中秋过后,转眼又是一个冬,一处的工程本来计划着是年底就该完工了,可是由于上次塌方的影响,工期又拖后了三四个月,听说完工时间是次年立夏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六姐一方面为虎哥又可以多留半年而高兴,另一方面又为这流水一样从指间滑过的日子惆怅。六姐知道,虎哥终归是要走的,因为无论是平顶村还是他自己,都没有足够让这个男人留下的理由。
立冬后下了第一场小雪,稀稀拉拉的,刚在墙沿上扬洒了薄薄一层便停了,六姐一个人坐在炕上,手上的针线翻飞;立冬之前他就已经为自己的父母做好了一身棉衣裤,现在他是在为一个男人忙碌;想起那天看到男人穿着去年为他缝制的棉衣,那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了句,“棉衣很暖和”;六姐这心呀,就软成一滩水了,于是他现在决定为男人再缝一条棉裤。
一处的民工们工资是一年发三次,前半年一次,后半年中间发一次,剩下的年底才会统一结清,而且每次只发三分之一。这一天领完工资以后,虎哥与几个老乡去了一趟镇上;大部分人是为了去给家里汇款;当然也有个别会留一些送给洗头房的洗头妹。虎哥与大伙儿在镇上唯一的百货商店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日化的柜台前停了下来,其实他这次出来是想买点什么送给六姐,这两个月来在六姐那里白吃白喝的,搞不清的还以为是他在塌方的时候救了六姐呢。
这一天晚上送六姐回家以后,虎哥一直找不着机会把礼物送给六姐,最后直到出了院子了,才又转身回头,对着一脸诧异的六姐边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放他手上,边说道,
“也不知道你喜欢啥,所以瞎买的”
待六姐看清手上是一管口红时,虎哥已经大步流星下山了。
虎哥不知道六姐第二天做了多少努力才表面淡定的站在他面前,虎哥也不知道这一管口红对六姐的意义到底有多大。
六姐活了27年,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儿,他的要求也不高,可以像平顶村每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嫁个普通的男人,穿衣吃饭带孩子;哪怕不能嫁人他也至少可以像个真正的女人一样活着;可是,这么些年来,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办法理解承认他,更何况是那些粗鄙的外人。他们奚落他,嘲笑他,讥讽他,甚至还会欺辱他,他每天树起锋芒活的像个斗士,然后活成了别人眼中的一个怪物,一个笑话。父亲常常会骂他,嫌他丢人败兴不知廉耻,可是他又能怪谁?难道是他自己硬生生非要投胎成一个男人的身体吗?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想,如果父母当时真把他按尿盆里淹死了,他说什么也要求求那两阴间的小鬼,千万别再把自己投错胎了。
然而那天晚上,当这个粗糙的东北男人毫无征兆的送了他一管口红之后,没人知道他的心情,他呆呆的看着手上的口红,喜悦像滴落在枯草上的一点火星,吡哩吧啦的开始冒出金色的火焰,之后烧成了一团火光,最后燎燃了整片荒原,那样的火势,漫天飞舞,像是要从六姐的胸腔里窜出来一样,将六姐的眼泪都逼出来了,于是他捂住了嘴,因为他怕自己之后像个疯子一样笑出声来;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肯承认他是女人的男人,这个男人有副伟岸的胸膛,这个男人还有颗柔软的心,这个男人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女人都要温柔,这个男人还用他的双手为那些弱小守护着一份天理。
六姐活了27年,从未有这一刻如此的满足,可是也从未有这一刻如此的贪婪;六姐不知道这就是爱情,来势汹汹比以往更浓烈的爱情;以往他会想方设法的对这个男人好,可现在他想掏心掏肺的对这个男人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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