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都不是特别之处。严清鹤的目光停在笔身上----笔杆上头,有两个小字,篆体描金。
满室烛火照映,宛如白昼。他没有费力便辨认出那两个字,写的是“子玉”,像是个名字。
严清鹤总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何处见过。但他被如此珍而重之地摆在帝王案头,是什么人,却是一目了然。
他现在心中一片混乱,并且不想去整理思绪。想起自己从前的猜测,他一时觉得迷惑,一时又觉得可笑,甚至其中还带着些解脱与轻松。
想来想去,唯独不愿想,皇帝是在透过自己,看那什么子玉的影子----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如此想下去,便觉得实在过于轻贱,哪怕自己已然扔了道义廉耻也不愿坦然接受。
严清鹤就拿着这笔站在原处,他一时想的太多,缓不过神来,直至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才如梦初醒。他忙把笔挂回原处,皇帝恰好就在这时走来。
皇帝定然看到了。严清鹤心虚,不去抬头对着皇帝的目光。
章颉却只是看看那支笔,不置可否的样子,问道:“世安等得久了吧?”
“无事……臣未觉得时长。”
“怎么会呢?”章颉说道,“如果不是久待无聊,世安怎么会来看这些物件解闷呢?又或者,是世安实在喜爱纸笔?”
皇帝这话没法接。严清鹤略低着头,只道:“臣不敢。”
皇帝反而笑起来了,他说:“不必这么拘束,朕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此处没有外人,以后繁文缛节不必在意,与朕亲近些。”
皇帝玩笑一般叹了口气:“你都不愿笑一笑么?你这样年轻,别总怎么愁苦。”
严清鹤简直没脾气了,做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要他卖笑?然而他气过了头,居然气笑了,又觉得自己这笑大约比哭还难看,于是堪堪收住了。
皇帝也不在意严清鹤不答话,自顾自地拿起那支笔,细细察看了一番,又珍重地将它挂回原处。
他没有解释。一个无官无爵的人的名字在皇帝的案头停驻了许久,这并不正常,但他无需解释。
严清鹤对皇帝的坦然感到一阵胸闷。他觉得自己忽然明白前人文章里无奈的愁苦了----他过得顺遂,对于帝王一言而生一言而死毕竟没有什么体会。但现在,竟然是这样一个再细微不过的举动,使他难言的郁结。
皇帝没必要解释,没必要掩饰,没必要在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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