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严清鹤执意要去偏殿里睡,章颉心事烦乱,无意纠结,也就放他走了。他是失了魂才把人折腾成那样,又扔下他一个人去休息。
他叫道:“刘善!”
刘善正指点着手下的太监收拾皇帝要穿的衣服,闻声赶到皇帝床边:“陛下可要起了?”
章颉问:“严清鹤呢?”
刘善答道:“严大人还未起……”
章颉一听刘善慢吞吞的语调,就明白了三分。
严清鹤不出所料地又发烧了。章颉叫了个太医去守着,他感到头更疼了。
幸好严清鹤还未醒。他后悔得厉害,悔得胸腔里又酸又闷,还担忧着严清鹤。可他有些不敢去见严清鹤了。
是他对不起严清鹤。章颉想起一年前,他头一回注意到严清鹤。那是内敛沉静的一个人,可挡不住那股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架势。
不过一年,却遭了这么些无妄之灾。章颉想到最初严清鹤见他时的惶恐不安,想到他伤病初愈却反来安慰自己没事,想到某个夜里他问“拿我当什么”,又想到昨日他衣衫不整,红着眼眶无望的怒视。
他们的关系原是缓和了的。如果没有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他们昨夜当同床共枕。今日休假不上朝,他随意看看折子,严清鹤会接着看起居录。
原本是很好的。可人们以为黑夜能掩盖一切,就肆无忌惮地在夜里犯下罪行,忘了白天将会显露出血迹斑斑,犯人将被审判。
他想起章瑗。他也不过活了三个十年,他少年的十年与章瑗相伴,然后用了接下来的十年怀念他。
他明明可以忘却,但偏偏念念不忘。
十多年了,他念的真是章瑗么?后来他也曾见过章瑗几回,但他心心念念的毕竟是那个少年的章瑗。
然而少年已经不在了,故而他一遍遍地回想,害怕那段时日,那份心动从记忆里模糊掉。可时至今日,他执着的究竟是那个人,还是只是这样一个不可忘的念头?
严清鹤说,他的父皇是不爱美人爱江山的。那个人是真帝王,亲情也罢,爱情也罢,他从不放在心上。那年,刚刚从少年长成男人的章颉,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人悲痛欲绝,却无能为力。
人们都说他最像他的父皇,他却不想那样像。可当江山放在他手里,生杀予夺不过他随口一言,他才有些明白父皇的无情与淡漠。
因而他守着一段情念念不忘,不敢忘。
他守得太久,忘了为什么而守。如今他坐在天下的最高处,终于也像先帝一样,冷眼看别人的悲喜。
可他终究还是不如他的父皇高明,还是将自己的心,系在了那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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