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得分怎么说。”谢霜辰叹了口气,“你知道旧社会拜师学艺得跟师父签一个文书么?上面约定五年学艺效力半年,学艺期间,徒弟有天灾病业,车前马后,投河觅井,师父概不负责。”
叶菱说:“听人说过。”
谢霜辰说:“后面还有一句,打死无论。”
“……”叶菱沉默。这些他都是听说过没见过,毕竟都是旧社会的玩意,旧社会离他很远很远,他只能从书本和文献资料中看到那些简短的文字。
可是今天,他似乎对此有了一些实际上的感受。
“师父打我,其实是为了我好。”谢霜辰说。
叶菱说:“……我以为他舍不得。”
谢霜辰说:“舍不得就不会叫我学艺了。学艺是最苦的,早上天没亮就得起来练功,忙忙叨叨的一直到很晚才能睡觉,每天都这样,不论三九三伏。这中间还不算打骂……”
“那你为什么要学?”叶菱问,“谢先生为什么要让你学?”
谢霜辰垂着眼睛想了想,说:“师父总说我是祖师爷赏饭吃。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爱学,太苦了,真的,说出去也不好听。可后来长大了才明白他的苦心。师父年纪大了,他知道我不学无术,怕以后我一个人活不下去,教我一门手艺,好歹不会饿死。”
师徒如父子,何况是像谢霜辰这样从小被谢方弼养大的儿徒。一边是宠爱一边是严苛,这是一种很难平衡的感情。谢霜辰是老爷子的心头肉,怎么舍得打呢?
可真正的舍不得其实就是舍得,打他,叫他记住,以后不犯错,这一路才能走得顺,不再跌大跟头。
“您是不是觉得挺封建的?”谢霜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特没人权?”
叶菱摇了摇头,他只是内中波澜起伏难以平静罢了。眼前这个光鲜亮丽恃宠而骄的小五爷原来也有如此一面,没有一贯任性骄纵的嘴脸,反而被打的快要疼死了,还会念师父一句好。换做其他这个年龄的普通男孩子,怕不是早就上房揭瓦离家出走了。
叶菱从来没想到过谢霜辰也会有这么隐忍克制的一面,从来没有。
他似乎从这一刻开始才真的有那么一点认识谢霜辰这个人,以及这个极具名望的世家背后的辛酸苦辣。
而相声就是这么一个挣扎矛盾的存在,永远是带给别人欢乐,把痛苦留给自己。
没有人是容易的。
叶菱低头看了看谢霜辰那双被自己捆成粽子的手,轻轻碰了碰,柔声问:“还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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