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卿之和庆筠来到议事堂的时候,琉火界的主事者宋翎和他弟子中排行老三的穆丞远已经在了。
已是中年的宋翎,由於平日里茹素吃斋,修习仙法,看上去也就像是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别有一番经历世事而沈淀出的风华。如今他端坐在上位,一手托著茶碟,一手轻轻用杯盖拂去表层的茶叶,吹了口气,细细地了呷了一口。而穆丞远站在一旁,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二人看似悠闲,但是整个议事堂却被一种沈重的气氛笼罩著。就连平时热闹活泼的庆筠也不免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收敛起笑容,整了整衣装,跟在大师兄身後跨进了议事堂。
“师父。”
“师父。”
两人恭敬地向宋翎行了个礼。
宋翎见徒儿都来了,放下手中茶杯,站了起来。
穆丞远见到大师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而对一旁的庆筠,连看都没看,好像她不存在似的。庆筠扁了扁嘴,翻了个白眼:三师兄一直嫌她笨,看她不顺眼,以前还只是鄙视,现在直接改成无视了。
她和穆丞远差不多时候进琉火界,那时她5岁,他只长她3年,於是宋翎安排两人一起修炼。说是修炼,其实早期也就是读读经书,去除一些世俗的杂念。结果呢,穆丞远这孩子勤奋,脑子又好,读过的经卷心法一遍就能记住,连师父都称他是个难得的奇才。她也勤奋呀,可她脑子不好,虽然大家平时说她聪明又伶俐,可那是在其他方面了。对於记忆繁复的心经,她一点也不在行。每每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她就有一种想晕过去的冲动。所以她总是“丞远哥哥,丞远哥哥”地追在他後面,要他告诉她,怎样才能像他一样强。而穆丞远呢,像冰块似的,不理她,但也不恼她,任由她这麽跟著。後来,她和穆丞远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已经不再适合一同修炼。宋翎把他们叫到跟前,很委婉地对她说:“小筠啊,你和丞远从今天起就不一起练习了。你们男女有别,修习的经法会有些不同。”她虽然记不住东西,但不代表她傻,师父什麽意思,她心里清楚。就是说,你们俩不在一个程度,你再跟著他,会扯他後腿的。什麽男女有别,只是编出来唬弄她而已。
由於不在一起修习了,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寥寥无几,有时候一个月都碰不到几次。开始的时候,她还十分难过,暗暗地懊恼自己。於是和厨房的青婶学做点心,偷偷地放在穆丞远的窗台下。她其他什麽也不会,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讨好她的三师兄,让他不要这麽讨厌她。每次放完点心,第二天她都要去看看,发现窗台下的食盒不见了,她就很开心。心中暗暗想,三师兄虽然表面上冷冰冰的,但是实际上还是不难接近的。直到有一天,打扫庭院的小厮畏畏缩缩地来找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她的盘问下,才知道原来她隔三岔五送去的食盒,都被他分了──三师兄原本下令扔掉,但他见点心十分致,不太舍得,所以就和一起的同伴分吃了。他见庆筠仍在满心欢喜不停做著食盒,心有不忍,才想跑来告知真相。
她听了什麽都没说,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心里好像有微微的疼痛。那时年少单纯,一心只想倾尽所有讨好他,以为付出了,他就会记得,或许就不这麽嫌弃她了。却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的心意,在某些人的眼里,就如随时可以倾倒的食盒,不名一文。
你这是自作自受啊,赵庆筠……不怪三师兄,真的。他从未要自己做东西,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她低低叹息,从此,再没为谁做过食物。
“卿之,你收到念慈的消息了吧。”宋翎的声音浑厚低沈,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是的,师父。二师弟在信上写得不甚详细,我正想来找您来商议此事。”云卿之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微微曲起手指放在两侧。
“近日祁陵异石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在我看来也只是一般的天象轮回罢了。祁陵的史册上记载过几次相似的事件,并无坊间所传那麽离奇。但是这次……”宋翎顿了顿,“念慈前几日路过安竹县,听那里百姓说,最近时常发生婴孩失踪案件,夜深人静之时常闻狐狼野兽嘶鸣。几家猎户上山搜索,均无结果。倒是那几个猎户,相继无故身亡,死状可怖。一时间整个安竹县人人自危。”
“念慈说,他怀疑是妖魅作祟。”
“不错,我认为这种可能非常大。”宋翎微微仰起头,似是在回忆什麽,“自浮途仙者利用“缈云”封印了妖界出口,人间安定了三百年,如果此次真是妖魔作乱……难免又是一场浩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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