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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茶末在小浴室里磨磨蹭蹭洗的手指头都发白起皱了,才拖拖拉拉探出头。

大床上,楚人美已经躺下,正百无聊赖的翻着报纸,不是皱皱眉。

这家伙还没睡?茶末扁扁嘴,小心翼翼跨出浴室。

听到声音,楚人美侧头看过来。

“过来。”

不会吧?他还真的在等着自己?茶末脸色一僵,磨磨唧唧蹭过去。

他没有穿睡衣,光着膀子半掩一条薄被,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其他衣裤。

茶末心往下沉,扁着嘴咽咽口水,感觉有点尴尬。

“那个……楚先生……”

“怎么?”楚人美抬起头,在薄被里挪了挪位置,特地给她留了空。

茶末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开口。

“您不累吗?”

楚人美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微微皱眉,撇了一下嘴角。

“还好。”

“呵呵,还好,您体力不错。”茶末干巴巴咧嘴一笑,心里想哭。

“怎么了?你不上来吗?”楚人美拍了拍身边的枕头。

“楚先生,您不觉得咱们两睡一屋不大合适?”

“不适合吗?”楚人美再次皱眉,然后扁扁嘴。

“没办法,族长安排的,我们要随乡入俗。”

茶末嘴角抽搐一下,这不是随乡入俗好不好。

“那个……这样对您的名誉不好,我觉得别人会误会,真的。”她好心好意提醒。

“没关系,我不在乎。”楚人美一耸肩一摊手,轻松自如。

我在乎好不好,同志。茶末恨恨心想。

“来吧,早点休息,今天你也该累了。”楚人美再次邀请,和颜悦色,心情不错。

茶末心想你也知道我今天累了啊,那能不能别……

“快点过来,睡觉前我和你把交易的事……”楚人美催促。

“等一下,楚先生,交易归交易,可就算劳工也有劳动保障啊。我今天很累了,您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晚?劳逸结合啊,您体力好那是您的福气,可我不行……”她慌慌张张打断他,喋喋不休抱怨。

楚人美听了直皱眉,伸手一按,打断她的抱怨。

“等等,我想茶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什么?误会?你,这样。我,这样。我们,嗯嗯?”茶末伸手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楚人美咧嘴一笑,翻身下床。

茶末急忙背过身,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她这副虚伪的样子令楚人美感觉些微不悦,明明就是一个为了金钱可以出卖自己的欲女,却搞得好像清纯处女似的,太矫情,太假了。

不过他还是对她有些好感的,至少这个女人心眼不坏,而且现在对他有用。

于是他走过去,双手按在她肩头,将人扳转,面对面。

“茶小姐,我付给你的可是20万。你不觉得,光是找个女人上床,需要20万吗?”

他缓缓轻语,语气诚恳的令茶末觉得有点愤怒。

这算什么意思?他这意思是不是说她不值20万?喂喂,这可是他强迫她的好不好。好吧,一开始是她的错,可那只是一个……一个成年男女的一次……单纯事而已。他哈皮,她也哈皮,然后就over了,结束了。

这种速食一夜情香蕉人难道不懂吗?明明是舶来货好不好,从他们那边来的传统。

总不至于他还是处男,要她负责?

处男还会用钱买女人?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个熟男,可这熟男怎么就这么不上道。

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搞得茶末呆站在那儿一时没顾上回话。

她不说话,楚人美就以为她是有自知之明,默认了他的话。于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好吧,一开始我确实只是希望在旅途中有一点浪漫的安慰。我不得不承认,你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很迷人,很有价值的。但现在,我发觉你在床下也非常有价值。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关于下了床的交易。”

“啊,哦。”茶末呆呆点头。

交易?交易你个大头鬼。强买强卖是犯法的,香蕉仔。你懂不懂法律?你不会懂,你们这些有钱人就只认得钞票。

她心里腹诽,可敢怒不敢言。

“我想他们一定是把你当成了我的女朋友,这样很好。我发觉有你在我身边似乎也令他们感觉更好,这对双方都有利。我希望他们能尽快的接受我,习惯我。这关乎我未来向内地发展的计划,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好你份内的事,协助我融入这个家族。我相信你能做得到。当然,我不会让你败辛苦。事成之后,我会再加你5万,你觉得如何?”楚人美说道。

茶末看着他,他说的话她都听得懂,但无法理解。

就像楚人美不能理解茶末为什么不愿意要红包里的钱一样,茶末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能把亲戚关系处理的就像是一个生意。

这人老了一定是个孤老头,他不懂亲情,什么都是生意。

是生意,认祖归宗也是生意,杀人放火还是生意。这天底下的一切在他眼里是不是全可以当成生意?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摇头。

楚人美错愕一下。

“怎么?你觉得钱太少?茶小姐,虽然你很有用,但也不该太贪心。”

“不不不,我不是觉得钱少,相反,我觉得您太大方了。刚才我就是觉得有点冷哆嗦一下而已,您别误会。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您有钱,您就是老大。只是,我想在此确认一下,我们的这次交易什么时候彻底结束?我说的是彻底结束,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拜拜了永远不想见。”

交易才刚开始,茶末就急着想问结束。这急的表态令楚人美心里有了点想法,但并不表露。

“我在这儿只待一星期。”他说。

“一星期?也就四说从今天算起,7天以后咱们就分道扬镳?”

“没错,应该是这样。”他微微一笑,伸手撩了撩茶末耳边的发丝,神态显得悠闲而轻松,就跟真是她男朋友似的。

“应该?”茶末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

“除非你能把我迷住了。你可以努力一下,争取一个长约也说不定。”楚人美咧嘴笑,露出个有点轻佻的笑容。他面容偏清秀,笑起来有点书卷气。因为有八分之一的欧美混血,眼窝比较深,眉眼颧骨的线条就显得有点冷峻。总之他笑起来还好,不笑的时候有点令人觉得有压力。

总的来说,他的外表还是迷人的。

但就像橱窗里那些装在透明厚玻璃瓶里的洋酒一样,看起来漂亮,闻起来芳香,喝起来口感也不错,但就不是国人的长期选择。

茶末是那种喝惯了家酿米酒的人,这种洋酒偶尔喝一下,尝个新鲜还不错,常喝就倒胃口了。

所以对于他长约的建议,她在肚子里哈哈哈几声干笑。

谢谢了您呐,谢谢您的赏识,谢谢您的抬举。咱们还是干完了这一票几扯呼了吧。

可男人是好面子的生物,即便面前这个香蕉人其实也并不认为她能迷住自己,那所谓的长约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调侃而已。茶末也不会傻到现在当着他的面明确表示自己的不屑。

男人堆里打滚多了,茶末也有了不少自己的心得。

对男人,还是用拖,骗,哄这三字真经更管用。

于是她咧嘴呵呵一笑。

“好啊,我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她一定努力,争取早日脱离苦海,掏出升天。

对她合作的态度很满意,楚人美伸手梳了梳她蓬松的头发,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

“好姑娘,睡吧,好好休息,明天也要好好表现。”

于是茶末这回乖乖爬上床,躺下睡觉。

茶末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w市,就在王海冰那套公寓里,她和他正在大床上纠缠不休。

王海冰抱着她,一边亲吻着一边呼唤她的名字,偶尔还夹杂几声麻的称呼。什么心肝啊,亲亲啊,宝贝什么的,总之很麻。

他显得有点急,都顾不上脱光她所有的衣服,草草扒下裤子就迫不及待进入。

茶末一开始觉得有点不适,但王海冰很快就带动了她全身的敏感,两人的节奏渐渐合拍,双双陷入□之中。

说起来王海冰是个非常好的情人,除了有老婆外加一点点霸道不讲理之外,他对茶末还是照顾有加的。最重要的是,关于茶末在事上的早期开发全有赖于他。

虽然茶末的初体验是刘若东,但只是单方面的发泄而已。茶末并没有从那时候的事上体验过任何真正的乐趣,即便是对于刘若东来说,那段时间里少的可怜的几次欢爱也是乏味的。

因为那诡异的怪病导致的强烈饥渴感,迫使茶末不得不放开那些所谓的道德枷锁,真正的放纵自己去享受追求。

王海冰是带领她进入真正意义上的女人境界的那一个男人,所以面对他的时候,茶末虽然也免不了矫情扭捏,却还是比较放松和投入的。

这一次在梦里也不例外,她回抱他,回吻他,感受他,配合他,同时也找寻追求沉溺于自身的快感。

这是一场投入的欢爱,有点过于投入了。

所以有人进来也没察觉,等到房门被推开,砰一声巨响。

床上纠结的两人才惊醒。

因为是梦,所以比较荒诞而且混乱。明明上一个梦境还在床上纠缠被打断,下一个梦境就变成了她被孟非董卿三个都在卧室里质问。

场面是非常尴尬而且惊恐的,她全副穿戴承接上一个梦境,上半身还有内衣和衬衫,下半身却是光溜溜的。面对着那三个无法无天下流无耻的公子哥,她夹着双腿缩在墙角惊恐万分。

那三个人一人一个手机举着,七嘴八舌质问她指责她,还播放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给她看。她抱头闭目,可耳朵里还是充斥满了他们愤怒的指责和视频里那些不堪入耳的音效。

这三个家伙还动手动脚,企图再一次对她施暴。她忍无可忍,飞拳踢脚大声咒骂。

梦境里似乎她还挺厉害的,这三个坏胚被她打的满地找牙,然后哭天喊地的抱着她的腿央求她不要抛弃他们。

茶末狠狠的踢开这三个坏胚,叉腰分腿将他们咒骂一通以后趾高气昂转身离开。

真是扬眉吐气,解恨极了。

一个转身梦境又变了,跌入了昏暗的医院走廊里。这条走廊是那么的熟悉,她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儿。

直到听到奇怪的声音,推开一扇门就进入了一间更衣室。

追寻着声音穿过柜子到里面,看到有个人坐在那儿看手机里的视频。

对于手机视频茶末有下意识的恐惧,停步不敢上前。

那人听到声音抬起头,竟然是孟浩然。

茶末惊呆了,瞪大眼。

看到她,孟浩然皱起眉蹭一下起身快步到面前,一把将她抓住。然后质问她为什么和楚人美搞在一起,他还把手机摆到她面前,让她看拍下来的视频。

视频里播放着她和楚人美在床上纠缠的画面,啧啧的亲嘴清晰可闻。

茶末被搞糊涂了,但在梦境里她完全无法梳理明白为什么孟浩然会知道楚人美和自己的那点破事。她就是下意识的心虚,理亏,然后开始无力苍白的辩解。

其实连为什么要辩解,她都不明白。

孟浩然压不听她的辩解,愤怒的推开她,快步朝前走嚷嚷着要把她的破事都捅到王海冰那儿去。

茶末追上去,想阻止他,却一脚踩空落下。

等回过神来,却坐在了咖啡厅里。面前摆着林一清的钻戒,吓得她蹭一下就跳起,脸都白了,转身就跑路。

她在前面跑,林一清就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要她去结婚。

茶末也喊,告诉他不要不要,她不要结婚。

林一清追的很紧很紧,茶末跑的气喘吁吁,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辆车,她撞上去,砰一声巨响,晕头转向。

等晕乎劲过了,却又到了飞机上。

风呼呼吹的紧,刮在脸上像刀割。她站在机舱口,门已经打开了。楚人美拎着她,一低头就能看到脚下万丈深渊,白云连绵不断就跟一床大棉被似的。

她吓得两腿肚打颤,牙咯咯响个不停。

楚人美面目狰狞的在她耳边吼叫,说她办事不利给他丢了脸坏了事,所以要把她从飞机上丢下去。

她抱着他的胳膊哀求,说愿意做任何事,求求他别这样。

结果这男人却笑着说她就是个烂货而已,天底下能上床的女人那么多,何必要她。让她滚去吧。

说完,就松手。

茶末从机舱口呼一下就飞出去,直线坠落。

从高空坠落的感觉非常可怕,茶末就被这种可怕给惊醒了。

僵硬的身体如同被电击,蹭一下剧烈颤抖。紧闭的双眼立刻睁开,伴随重的呼吸。冷汗立刻从额头背脊冒出,瞬间就湿透了睡衣。

太可怕了,这绝对是一个噩梦。

她喘着气,僵硬的身体动了动,手抚着口压惊。

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心头咯噔一下,侧头。

楚人美的眼眸在黑暗中幽幽发光如同深夜捕食的猛兽盯着必死的猎物,带着一丝凶恶和杀戮。她被吓到,还以为仍旧在梦中,跳起来大叫一声。

“求求你不要把我扔下去!”

楚人美似乎心情很不好,从鼻孔里重重呼出一股气,翻身坐起,瞪着她,伸手一指。

“你要是再踹我,我就把你扔出去。”

“啊?”茶末眨眨眼。

“你睡相很不好,拉被子,踹人。我严重警告你,给我老实一点睡觉。”楚人美语气一重。

“我……我做噩梦了,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茶末抓抓头发,十分尴尬。

都怪这个惊悚荒诞的梦,害得她出糗了。

“做噩梦?”楚人美不信。

“嗯,真的。请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咱们分被子睡,或者我睡沙发去。我真不是故意的。”茶末双手合掌,连连道歉告饶。

她态度不错,楚人美就呼出一口气,挥了挥手。

“算了,睡吧。”重新躺下。

茶末伸手抹了一把汗,爬过去躺好。

听说朝左侧睡会压迫心脏,容易做噩梦,所以她转身朝右侧卧,正好面对着楚人美。

楚人美已经闭上眼休息。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被帷帐筛成细末撒落,在他脸上投下一抹朦胧昏暗的光晕。

茶末揉揉眼睛,深吸口气闭上眼。

一闭上眼,梦境里那些零碎的片段就浮上眼帘。

和王海冰在欲海里纠缠,被三坏胚动手动脚,被孟浩然质问,被林一清追赶,最后被楚人美干掉。这一连串荒唐事,这一连串的男人,她身心俱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她招谁惹谁了?她伤天害理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自怜自艾的情绪一上来,茶末就辗转反侧睡不着起来,脑子越想越清醒。

她动来动去动个不停,身边的楚人美也睡不了,蹭一下睁开眼。

茶末刚好侧转,和他面对面,被他逮了个正着。

“楚先生……你还没睡……”她尴尬开口。

“你说呢?”楚人美轻启薄唇,双眼冰冷。

茶末尴尬的笑笑,然后抓起被子蒙住脸,缩成一团。

楚人美睡不着,心情很糟。其实他睡不着和茶末关系不大,主要是他不适应小镇里的环境。在大都市里是彻夜不眠的怪兽,霓虹灯,路灯,买醉寻欢的人群,到处都是光和声音。这儿太静,太暗,令他觉得难受。

闭上眼以后,耳朵里灌满了各种虫鸣和不知道那儿来的悉悉索索声,他无法入睡。

他睡不着,可身边的茶末一躺下就睡着了,这也令他有点郁闷。更郁闷的是,这家伙睡着以后就开始折腾,踢被子卷被子呻吟不断,不知道再搞什么。到后来还踢人,简直是翻天了,敢踢他!

就在他恨不得一脚将她踹下去的时候,她醒了。

一看就知道做了噩梦,吓得脸色都变了。也不知梦见了什么,把这家伙吓成那样。

该,谁让她不好好睡觉。

等再次安顿好继续入眠,这家伙又翻来覆去不知道搞什么。

看来一时半会,大家都别想睡了。

他伸手抓下茶末挡在脸上的被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脸抬起。

“睡不着?”

“啊?啊。”茶末呆呆点头。

“知道用什么治疗睡眠最有效吗?”他说。

“什么?”茶末傻傻问。

他干嘛?要科普?

“运动!”楚人美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翻身朝她扑过去

***********生命在于运动,真理!*****************

第 33 章

老俞家的祖坟是块风水地,半山腰上坐南朝北,俯瞰子孙,庇佑一方。

在扫墓的时候,一抬头就能望到山上如白云一般堆叠着的樱花,风一吹颤抖飘洒,远远的吹来稀疏的花瓣。

祖坟背后就是樱花园,早已经划给了风景区。但没有围墙阻拦,只是种了一排榆树遮挡。据说这也是有风水学问的,隔断了的话就断了风水,所以不垒墙。

这个院子里的樱花树分成三类,最珍贵的就是第一是抗战前批种植的四棵御衣黄,稀有品种,国内也属罕见。

第二批是改革开放初期种植的50棵。小部分是深红色的关山,大部分都粉红色的松月。大概是规避中国人对白色的忌讳,前两次种的都是有色花。

第三次是十年前种植的200棵,最常见的染井吉野樱。基本上国内大部分地区都有种植,开浅粉偏白色的花朵,压满枝头,很绚烂。

这个园子里种的都四五月开的樱花,所以一到51黄金周之前都会搞一次樱花大会,很受游客喜欢。

现在正是五月初,茶末赶上了一个赏樱的好时候。

扫墓完毕以后,族长带着人把桌椅板凳贡品香烛什么的都抬下山去。贡过祖宗的果品菜肴是要分给族里每一家的,这是祖宗吃过的,子孙们也跟着享受。

楚人美就带着茶末去逛樱花园,保镖们并不紧跟着,只是三三两两散开,松松的护着。

他们一行从后门进入,一进去先看到的就是那四棵御衣黄。

“这也是樱花?”茶末揉了揉她那双熊猫眼,指着那一树黄绿色的花朵,惊讶问道。

刚才扫墓的时候她无聊的直打瞌睡,说起看樱花才算有了点神。昨晚她休息的不怎么好,前半夜做噩梦,后半夜则被楚人美压榨,搞得她身心俱疲。

这香蕉人外表倒是中国人的模样,可上了床就是欧美野兽派,太能折腾。真是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房间里那张床也添乱,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古董,一动起来仿佛要散架,咯吱咯吱响个不停,也不知道昨晚上有多少人听见了这一首狂野交响曲。幸好早上起来没人问她这些事,不然可怎么有脸见人?

“怎么?哪儿不对?”楚人美看她一眼。

相对于他的神清气爽,显然这女人昨晚休息的很糟糕。不过他不会承认这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因为他觉得自己才是昨晚上受害并且卖力的一方。

她不过是躺在床上享受而已,而且显然,她确实享受到了。

脑子里闪过一些昨晚的片段之后,他暧昧的一撇嘴,轻佻一笑。

“樱花不是应该……白白的,五个花瓣的,小小的,然后许多许多堆叠着。这个……”茶末没察觉到他的小心思,依然专注于她的发现。

楚人美伸手轻轻拍她后脑一下,亲昵但却不尊重。

“土包子。这是御衣黄,就是这个颜色。樱花有三百多个品种,你见识太少。”

“御衣黄?我记得这花是牡丹啊,怎么会是樱花?”茶末争辩。

“牡丹是牡丹,樱花是樱花。这是我外祖母种的,反正它就是这个颜色,你有意见?”他一挑眉,侧目。

原来是他祖宗种的,茶末立刻摇摇头。

“没有没有,很好很好。”

只是这颜色……真有点惊悚。御衣黄花不大,比茶盅略小一些,十来多堆叠拥挤在枝头,却是淡淡的黄绿色。黄绿色还则罢了,偏偏花心里还抽出一抹紫红,就跟血从花心里淌出来似的。十分诡异。

不愧是小日本的花,有够变态。

楚人美不睬她,迈步上前,伸手抚了抚那几棵老树。眼皮微垂,低头沉思片刻,也不知是忆古还是思今。

停留片刻,一行人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往前走。

看到深红色的关山时,茶末又惊诧了。这土包只知道樱花是雪白的,所以见着有色的她就惊诧不已。其实关山也是常见的樱花,茶末在w市和z市见过许多,但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也是樱花,可见她多土。

这回明白了,她还挺高兴,原来自己早就和樱花近距离接触过。所谓浪漫樱花其实也挺平易近人的嘛。

楚人美望着满园的樱花也颇感慨,回到自己母亲的故土,他说不出一股子什么感觉。

两个人各怀心思缓缓前行,漫步在树丛花海之间的一对男女,倒也有那么几分情侣的感觉。只是相对于那些紧挨着挽手拥肩,搂腰贴面的情侣,这一对绝对够疏远。

进入到染井吉野樱的范围后,茶末就坦然了。眼前如白云堆叠一般的花海正是电视里电影里乃至小说里常常提到的那个浪漫樱花,无数少女芳心为之倾倒。樱花开时,多少痴男怨女就在这树下傻兮兮的照着电视电影演绎一遍麻兮兮的浪漫情怀。虽然傻,虽然麻,可大家都乐此不疲。

记得刚和刘若东好的那会,她也曾幻想过有一天和这个男人一起在樱花树下互相告白。

可是浪漫与她无缘,她和他最浪漫的一次约会就是分手那天的咖啡馆,往事不堪回首。

唏嘘啊。

至于什么王海冰啊,孟非董卿之流,乃至林一清,那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纯男女关系,要什么浪漫?又哪里会有什么浪漫!

眼望着这满园的青春男女,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和这种纯洁的恋爱关系渐行渐远。

对未来一下感到悲伤起来。

在花海下明媚的忧郁,感叹自己复杂的男女关系,凄凉的展望遥不可及的正常恋爱婚姻生活,这就是茶末式的廉价情调。

可惜,她的廉价都市浪漫情感剧还没铺开感情,立刻就变成了都市惊悚悬疑剧。

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樱花树下看见男人不奇怪,这本来就是年轻人的天堂。一对对的挨在一起,个个都以为自己是爱情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一脸花痴呆傻的表情可劲的浪漫陶醉着。

但那一位年轻的男人却仿佛和这一片冒着粉红泡泡的浪漫无关,虽然他身边也有一位堪比电影女主角的靓女。但男主角却兴趣缺缺,倚靠在树边自顾自看手机。

茶末原本感叹美女不如手机,替那靓女不值。等她那一百多度近视眼焦距对准了,看清了男人的长相,吓得她嗖一下就蹿到楚人美身后,脸色都变了。

嗬,我的老天爷,瞧瞧她看到了谁?

竟然是董卿!

没错,那树下的美青年大帅哥手机男,正是董卿,董少爷是也。

却原来,他乡遇故知,也并非全是美事。

屏息前行,茶末心里不断祈祷。

别抬头,别看见,看见了也不认识。

真是鸵鸟心态,自欺欺人。

没想到这次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董卿还真没抬头。他专注于手机,对身边的花海美女情侣行人统统没兴趣。

越过了董卿依靠的那棵樱花树,茶末拍着心口庆幸自己走了狗屎运。却不知原本低着头的董卿终于抬起了他那颗高贵的头颅,看到了茶末和楚人美的背影。

光看个背影就认出来,那是不切实际的,一开始吸引董卿的其实是楚人美。这个男人和周围的一切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可能还不是本国人。

有时候气质就是这么微妙神奇,一个神态,一个动作,乃至于走路的姿势说话的态度都可以透露出本人的一些特征。

楚人美的特征就是那种食。

当时是背影,所以董卿看不到他的正面,但他注意到楚人美的手很特别。

修长有力,食指总是微微弓着,时不时会轻轻勾一下,一种下意识的小动作。这是一双习惯于握枪的手,董卿有个刑警朋友,就有这种小习惯。

董卿一开始以为他也是个警察之类的,但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楚人美穿着很高级的外套,料子不是国内常见的,需要定制。警察不会有这种穿着习惯,所以他推断这家伙应该是从国外来的,至少近期在国外生活。

这一切的推理想法都出于无聊,整个樱花园里除了发花痴的男女情侣就是满眼的樱花,腻味透了。难得在这其中看到这么个不那么庸俗无聊的人,所以就注意了几眼打发时间。

然后,他的目光自然就顺着楚人美落到了茶末身上。

评判一个男人的档次当然包括他对女人的品味。

眼光一落下,董卿的第一映像是。

这家伙对女人的品味可真不怎么样。

心头刚刚浮起一丝嘲弄和失望,就嘎然而止。

这背影……好熟悉。

熟悉的令他心颤,心慌,心乱。

手心里全是汗,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背影,这个背影……

哦天哪,那个该死的小娼妇。

叫什么来着?对,茶末!

茶末,这个名字的脑子里一闪,就爆炸。耳朵里嗡一声,难受。

哈,她竟然在这儿。勾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臂,那样亲昵的走过他的眼前。

没错,她就该这样。她离不开男人,她就是那种女人。

他刚才竟然会质疑那家伙的品味,这品味简直绝了。瞧这家伙找上了个什么货色?良家妇女型的荡妇,多稀罕呀。

至于这个小破鞋,她的品味可真是一如既往的高。

她总能达成所愿,总能钓到诸如这类的高档货。

难怪难怪,难怪王海冰一出事她就跑了。难怪她从来没想过找他们,她行啊。她有什么好怕的呢?什么样的男人她钓不上?

偏偏他就忘不了她,他想了她整整两年,暗地里也找了两年。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或者,是另外一句老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没有发现自己?还是发现了却装作没看见?不管是那种,总之这个小娼妇不会主动找上自己。

这个坏女人,太坏了。

不过没关系,她不主动,他可以。

他现在就想冲过去,抓住她。

抓住她以后呢?是甩她几个巴掌?还是直接往自己车里拉?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

董卿没想到自己身体的反应会来的这么快,两年了,对茶末的幻想渴望如果曾经是一片疯长的野草地,如今也早已因为久久得不到滋润而干枯死绝。可只是看到她的背影而已,这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就如同春雷细雨下的草地,贪婪的再次疯长,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从来就没有死绝过,只是潜伏了,压抑了。

现在,如同猛兽出笼,非得见血不可了。

见血,要见她的血。

董卿深吸一口气,紧紧抿着嘴,手用力的握着手机,关节发白,格格作响。

不过他的脑子总算没有完全被畸形的欲望给冲昏了,身边还有其他人,更重要的是,他必须低调一些。

他一个人找到的,所以也要一个人独享。

重重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嘴一撇,肚子里的坏水汩汩的冒出来。

每一处风景区里都少不了捡垃圾的小孩子,他们总是拎着塑料袋到处捡游客们扔下的饮料瓶子。

所以当这样一个小孩子朝茶末走过来的时候,她以为对方只是想要自己手里那个快喝光了的矿泉水瓶子。

小孩子出来讨生活不容易,所以她很好心的咕咚咕咚仰头喝光,把瓶子主动递过去。

对方接过瓶子的时候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这令茶末想起那些间谍大片,难道这小孩子是为fbi工作的?

手心里的纸条很硬,显然质量很好,似乎像是从高档记事本里扯下的一页。

这可真刺激,演电影似的。她是不是应该到隐蔽一点的角落去看?

眼珠子一转,她尿遁,借道厕所。

厕所位于樱花园僻静处,只有几个尿急了匆匆而来,又冲冲而去的游客。

她站在路边打开纸条,上面只有一排字。

晚上八点,圣玛丽教堂,不见不散。

后面落款一个董字。

这是什么?谁?

董?董卿!他看到她了!不会吧?

倒吸一口凉气,茶末一把捏拢手,紧张的抬头四处看。

周围全是樱花树,风一吹,花瓣飘飘洒洒,浪漫的花吹雪景色。

没有一个人。

心咚咚直跳,冷汗嘟嘟嘟冒了一背脊,风一吹,分外冷。

怎么办?这下怎么办?她要不要去?该不该去?

不不不,她才不去。傻子才去,肯定是鸿门宴,她去了保证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她必须赶紧回到楚人美身边去,至少那儿比较安全。

看来今天她不是走狗屎运,而是直接踩到了狗屎。

没错,就是狗屎。那三个坏胚对她来说,就是三坨臭狗屎。

她哆哆嗦嗦,恍恍惚惚,跌跌撞撞顺着小路一路跑回了楚人美身边。

楚人美正在接电话,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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