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他被司机送到了南站。
大厅里来来往往很多人,喧闹而熙攘。
有乞讨的小女孩拉他衣角,可怜地喊哥哥、哥哥。
他坐在大厅里目无焦距地看往来匆忙的过客。
心里空落落一片。
他想起去年阮昊生日时,撒娇一样地亲他说:“你什么时候才会想我想得受不了,到北京来找我?”
他想起来他每天早上的电话,问他有没有好好吃早饭。要是知道他失眠,又霸道又温柔地不准他挂电话,要唱催眠曲给他听。
他想起来生病发烧时他抱着他睡觉,有时候也会拿一本数学方面的书认真看,看到他醒了就亲亲他。
他也逼着他念英文的情诗给他听,却听着睡着了。
他轻轻喘一口气,念那个名字。
“同学?同学?”车站的值班人员在叫他。
程立抬起头看他。
“已经十一点半了,这里面马上要关门了,你还在这里等人啊?”
程立摇头,站了起来。
他慢慢走出车站。
天上有一轮弯月,也能见几颗星星。明天说不定是个好晴天。
夜风很大,带着北方特有的哨音呼呼作响,刮在脸上像被冰冷的刀片蹭过。
程立站在车站外面,不知该何去何从。
注:文里赵衍关于同性恋相关论述的句子,引用了王小波先生和张北川先生的一些见解。
第19章
“干这一行来,我窥视过许多人内心,引导他们走出已陷的障碍里。可能我的职业生涯还算年轻,所遇形形色色的患者里,只有两个人让我印象如此深刻。”
“程立是其中之一。我上次跟你说过吧,他对自己太克制了,近乎病态的克制。他既缺爱又缺乏安全感。他封闭自己的童年,却仍旧在梦里一次次梦到,他很渴望自己母亲能够关注他,爱他。他很敬仰自己的父亲,但又觉得父亲同性恋的身份是耻辱。他当初强迫自己跟那个人分手,这些年又强迫自己只守着那个人。就像斯宾诺莎所述那样:人的某一个情欲或情感的力量可以那样地超过他的一切别的行为或力量,致使他牢固地为这个情感所束缚住。”
电话那头的周立俞问:“解铃人被你找出来了?”
赵衍说:“当年的B大数学系二年级,叫阮昊。在程立的描述里,这个影像十分具有魅力。能让程教授这种性格动凡心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值得品味一下。”
“你有摸摸自己下面那根棍儿还直吗?”
赵衍说:“这根棒儿现在软的,还能任意凹造型,要观赏吗?”
“滚!”周立俞果断挂了电话。
赵衍举着手机听了好一会儿嘟嘟声,自个儿笑了笑又严肃了表情。
他刚刚居然跟一个弯到太平洋对岸的gay开带有如此性暗示色彩的玩笑?赵衍感觉自己要完蛋,他发了一条微信给周立俞:“哥们,你手机没被你家疯子监听吧?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周立俞把他拉黑了。
又是及其普通的一天。各人在各自的轨道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但他们终究都只是凡人。
不知不觉,已经三月天。
今儿上午程立上完课从教学楼出来往系办走,一路有学生跟他礼貌问好。
程立夹着笔记本和教案微微点头示意,刚到系办楼下,听到一个声音,顿住了。
阮昊走过来特自然地问:“中午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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