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宁起先还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能同父亲争执一阵,至少也得让她将自己所了解到的尽数说出来,谁知她非但没能控诉周琮所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就连他的名字彦文公也没给机会让她说。
彦文公全然没有理会周长宁红口白牙的说辞,当真强迫她出宫,吩咐内侍同两名侍卫说是请,实则几乎是将她架了出去。
即便周长宁再三请求与她有些交情又是宫中老人的内侍,言明宫中还有夷国使者在等她,也还是改变不了出宫的命运,内侍只愿替她传个话。
在出宫的路上周长宁倒平静下来,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相信哥哥的能力,还是确定周琮必有破绽,抑或是即将见到卫元歆的安心,与他相处时日不多,虽然她心底那些微末的敌意还存在,却也无法否认,他所做所为,似乎每每都能让她把悬至喉头的心稳稳当当地放回原处,这是对他所做之事的信任肯定,还是对他这个人的依赖依靠?
前者是常理所在,后者……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周长宁几乎是瞬时便摇头否定了自己,重活一次,除去兄长她怎会依赖别人。
周长宁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卫元歆,忽略总角时候的玩闹记忆,初见时,他是清隽雅贵的公子,一举一动都恪守礼节,礼数周全,水蓝衫子纤尘不染,也没有褶皱的痕迹,现下他白袍不知从何处沾了灰尘,恰如其分的“面具”在相处中不知何时全然消散,惟独带起的那股干净冷冽的气息一如往常。
那阵干净冷冽的风吹到她面前,她注意到卫元歆半隐于袖内的右手不大正常,轻轻提起衣袖拖住他的手腕,才看清那是经高温灼烧后的印迹,不算深,但绝不轻微,明显受伤不久又没能及时处理。
“怎么伤到了?疼不疼?”周长宁下意识思索这样的伤痕该怎样处理既不会特别疼,也不会留下明显疤痕。
卫元歆凝视着被她隔着衣袖拖住的手腕,道:“李侍郎可有回刑部?此事还需他的援手。”他不打算在此处将他掌握的证据直接拿给周长宁,一来周琮在附近可能埋有眼线,若周长宁得知真卷宗在他手中一时喜不自禁,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二来,彦文公已表明不允许周长宁插手,而他更不能有所干涉,揭发的事还得由刑部的人去做。
“我实在想不到,存在宫中的卷宗竟是赝品,早已被周琮偷换了去,父王见到假卷宗便要拿哥哥问罪。”听到对方提及刑部李侍郎,周长宁道,“我一时没忍住,便要去找父王理论,他见我进殿便让孙司寇和李侍郎都走了,可最后也没允许我说上几句话。”
她的语气中带着七分气愤,不言而喻;两分委屈,为彦文公的不留给她辩白的机会;剩下一分,卫元歆似乎听出了认错的意味,她好似是在为自己莽撞冒失的行为道歉,向他道歉?
卫元歆道:“我有办法,先去刑部。”
闻言,周长宁眸底一泓本算平静的碧波泛起涟漪,她想对了,卫元歆总能给她雪中送炭般的惊喜,她甚至忘了追问那是什么办法,本能相信他的法子一定可行。
抬眼望去,太阳已有日薄西山之势,周长宁只觉得今日的阳光突然变得格外温暖和煦。
二人行过闹市,一群暴民蜂拥而上,大部分赤手空拳,而有的人手里拿着棍棒、刀剑或匕首,阳光映在刀面上,反射出寒气逼人的光。
“我们彦国人决不可能将国土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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