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尽了,裴真抬眼去看对坐的男人,他脸上的笑也散了,定定地看着她。裴真不言不语,压着眉朝他投去目光。
四盏灯笼映照下的铃音亭,只有夏夜的蝉鸣和窸窸窣窣的风吹树叶声。
裴真看着韩烺,眼中流出的怜悯,激得韩烺心头刺痛。
怜悯?她在看笑话吧?愚不可及的男人,是不是?
就在下午,他还亲去问过沈城,何人如她那般剑法,沈城说什么都不知道,他当时还信,转过头,他才知道她离楼之后迫不及待地北上,原来,就是寻沈城来了!
沈城和她当真只是恩人?!他怎么就不信呢?!
更可笑的是,他还以为她来找自己!
韩烺念头闪过,怒气直冲手掌,一掌拍到了桌上。
桌子哪耐得这般掌力,桌面应声碎裂,一桌饭菜飞迸又坠落,哗啦声中,狼藉一片。
裴真呆滞坐着,而韩烺在在一声冷笑之后,甩手转身,大步离开了去。
饭菜的香气在铃音亭中交混,裴真静坐着,几息之后,才起身下了凉亭。
她回到宿处的小院时,韩烺早已到了,韩均在门外想进未进,见她来了,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立时上前,“夫人!”
见裴真脸色淡淡的,眉间却拢着一抹忧愁地向房里望去,韩均心想,夫人这样,总不是装的。
尽管她是潜进府里的女贼,可盼星星盼月亮,爷终于把人盼来了,这般甩脸走人又是哪般?
好在夫人不生气,也没识破他们爷,不然人家那样的本事,说走就走,他们还真不一定在不伤她的情况下拦得住!
韩均比韩烺清醒,黄谅比韩均更清醒。黄谅并没来,却在韩烺一行南下之前就提点韩均:“爷心里有多恨,就有多离不开夫人,到时候夫人若是被爷想法子捉回,你可机灵些,替爷兜着点!”
黄谅的殷切提点就在耳畔,韩均眼见着裴真眼睛不住往房里看,赶忙道:“夫人,爷酒量不好,平时在京城都得喝老孟家的解酒汤才舒坦,这处又没有,恐怕要醉上一阵了,夫人千万担待。”
韩均从前可没这般让她担待韩烺的时候,可见她走之后,韩烺同“夫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裴真暗叹一气,点头应好,韩均看着暗暗松口气,回想起唐大小姐那小姐性子,同自家爷谈事从来都是不欢而散,再看看眼前这位的沉稳忍耐,对爷更不似那般随意糊弄,心里也晓得,他们夫人,也只能由这位来当。
“那属下去打水来,夫人先进去看着爷。”韩均说完,赶忙去吩咐人打水给两位主子洗漱。
而裴真快步进到房里,打了帘子,一眼便瞧见韩烺坐在厅里的桌前,以手支头,她进来,他似也没听见,纹丝不动。
他酒量好似真的寻常,她记得从前在韩府的时候,也听说过。越是这样,醉了酒才越难受。
裴真上前一直走到他身前,也未见他动一下。桌上的茶盅盖子翻在一旁,茶水被饮净,只留几根茶叶挂着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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