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有矜说不出的烦躁,也不回答他们,看到李太医进来,忙道:“您快来看一眼他怎么样了!”
这个被陆有矜唤作李太医的是深柳堂医术最精湛的郎中----他年轻时在宫中当过几年太医,但因受不了束缚离宫行医多年,知晓深柳堂的善行后,便常驻此地给这儿的病人把脉开药。
人们敬佩他的为人和医术,都称他为李太医。
李太医诊了脉,又翻翻瞳孔,略微沉吟了半晌,张开谢临的下颌,从药箱里取出一丸药,放在了他舌根处。又把谢临腰间的衣带解了,撩起衣襟,把棉裤脱掉。只剩一条血褐色的亵裤时却不再脱。而是用温水擦拭,等那衣裤泛软后,才缓缓褪至膝下。
血已经不往外冒了,臀腿处尽是被捶打到模糊的烂皮碎肉。
陆有矜把头扭过去,心思飞速旋转,这少年向来衣着不俗,又肆意任性,想必家境丰厚,是什么变故把他折磨成这番模样?他家人哪儿去了?这伤又是谁打得?
纷乱念头只在脑海里缥缈一现,眼下最牵扯他心的还是伤势:“李太医,他的性命无碍吧!”
“说不好啊!”李太医的眉间攒出个疙瘩:“这伤耽搁太久了!来来回回的折腾,加重了----等他醒过来再说吧。”
李太医忙着诊断房里别的病人,梅苑住了五个人,一个是刚刚救下的小男孩,他的背上被人横挑一刀,甚为可怖,李太医正给他涂药。剩下的三个都住进来多时了,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闭着眼睛根本不管谁又进来了,只烦躁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血腥味继续睡觉。还有两个都是中年男人,坐在床沿上一直往谢临的方向张望。一人始终喃喃道:“真是受罪哟!”
李太医照料完病人,正弯腰在铜盆里洗手。见陆有矜还呆呆地守着那少年,疑道:“怎么?公子这么牵心,和他是朋友?”
陆有矜竟不知怎么回答这个简单的发问,算朋友么?他沉吟道:“见过几次,却连姓名都不记得……”
说到这儿,陆有矜脸色一红,明明姓名都忘了,但为何总是想起他。
李太医拿起毛巾擦净了手,道:“哦,那就去外头叫个药童看住他吧----若能醒,也就是这一两个时辰的事儿。”
陆有矜搬个矮凳坐在谢临床边儿上:“不妨,我左右无事,就在这儿守着他吧!”
李太医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陆有矜把目光投在谢临脸上,他的唇失了颜色,但因为长得俊俏,即使黯淡,也像是别有风韵的旧画。看着看着,就像字看多不认识一样,陆有矜倒是不确定了----这是那个夺自己发簪的少年么?他们没见过几次,这人又闭着眼睛,倒让陆有矜不敢相认。
正是这个时候,谢临的睫毛略微一颤抖,像蝴蝶忽闪了下黑翅,又好似只是一阵儿风掠过,让人的眼睛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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