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又是一番景象,深更半夜依然烛火辉煌,两个小丫头手持托盘退出,合上雕花木门,一丝寒意也透不进来。主人不喜金银摆件,所有陈设以瓷器为主,尤其古董架子,满满搁着瓷尊瓷盏,斑斓夺目,各色器物一应俱全,简直能开家彩瓷铺子。
杨夫人一身家常衣裳,专注地坐在绣架旁,不疾不徐地绣着什么。
“多谢夫人相救。”
“不必客气,坐罢。” 盯着她看了看,微微一笑:“我年轻时也遇到过这种事,结结实实被吓到了,事后才觉得气愤。”
任适秋茫然地望着她,涉及私事,暂时不知如何接话,这才注意到她的绣活已完成大半,大片的玉簪花栩栩如生,宛如一画:“……真好看。”
“打发时辰罢了。”
细看简直精美绝伦,阵脚细密到极致,至少需要一年半载之功。
耐心是天生的,换成自己,做女红超过一个月就感到万分沮丧,开始怀疑人生了。宁愿被最乏味的内功打坐折磨半年,也不要刺绣半天,一直是她的座右铭。
“苏绣名冠天下,其实粤绣与之相比,毫不逊色。”
“任姑娘见多识广。”
“听闻而已,并未一见。夫人既然喜欢织金瓷器,此秀活手法与众不同,想必同样源自东南一带。”她很少说这么多话,几日来水米少进,只觉口干舌燥,顺手拿起手边的茶盅,抿了一口,忽然愣住。
太熟悉的味道,瞬间唤起一些记忆,或苦或甘,都沉积在往事里化不开了。
始终认为这味道是独一无二的,直到现在,恍惚中回到贫寒的茅屋,母亲在午睡,小炉子上的砂罐冒着白烟,冷透了用纱布蒙上,滤下黄褐色的茶汤,微微带着药气的茶水并不难喝,顺着胸腔一路流下去,凉凉的。
“岭南的凉茶,很多人喝不惯。”
“这是什么?”果碟上的东西奇形怪状,黄不黄绿不绿,简直见所未见。
杨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五敛子,外乡人叫它杨桃。”
“中原好像没有。”
“怀风知道我爱吃,派人从岭南运来。”
“夫人是岭南人么?”
“不是。”杨夫人顿了顿,又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呢。”
她咀嚼这句话,多少有些感喟。
人的不幸各不相同,几乎每个人有意无意地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与身世不详相比,贫困潦倒算得了什么。
“怀风一直想找个功夫不错的女子做我的贴身护卫,任姑娘既然身怀绝技,不妨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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