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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衣忽然站起身,低声道:「你别走开,我去去就来。」说完,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丁天仁不知他去做什么?但相信这位非道非俗的老道长,一定是有事才出去的。

第十五章 磨剑戏敌 茶楼惊现双包案

就在他思忖之际,只听楼梯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首先下楼的是九寡十八迷温九姑,接着是她的徒弟红儿,两人后面紧跟着金少泉。白少云,一脸恭敬之色,亦步亦趋的往门外行去。

丁天仁心头蓦然一惊,暗自忖道:糟糕,看这情形,金白二人分明已经着了温九姑的道,石道长偏偏这时候出去有事……」

突然心中一动,又想:石道长曾说,自己两人巴巴的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老虔婆,那么石道长岂会在这时候出去?他可能计算着温九姑要下楼来了,才出去的,说不定也早已料到金,白二人会在酒楼上着了温九姑的道,要等他们出了酒楼,在半路上出手救人,那么自己该不该赶去呢?

但继而一想:石道长老谋深算,他易容而来,就是不想有人认出他来,那就不可能在大街上出手,再说他要自己在这里等他,自己还是在这里等他的好,一念及此,不觉举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石破衣匆匆走来。

丁天仁刚叫了声:「二叔……」

石破衣含笑道:「没事,没事。」

丁天仁等他坐下,就以「传音入密」说道:「不,道长,刚才就发生了事,那金少泉、白少云像是着了温九姑的道,神色恭敬的跟着温九姑走了。」

石破衣微笑道,「这老婆子本来就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自然会在他们身上施了迷药。」

丁天仁道,「道长不是说我们是找她来的吗?」

「一点没错。」

石破衣道:「老朽就是听到他们叫夥计结账,才抢在他们前面去的,你不知道这老婆子比狐狸还j,老朽若是跟在他们后面出去,保管让她发现了。」

丁天仁听得暗暗点头。可见自己方才料得不错,一面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你老是去查看他们在那里落脚,对不?」

石破衣对他似是颇为嘉许,点了点头道:「这城里只有一家招商客栈最大了,所以老朽先赶到招商客栈门口去等着他们,这样才不致她起疑。」

丁天仁道:「他们就落脚在招商客栈吗?」

石破衣笑道:「这还用问,老朽这点那会失算?」

丁天仁道:「那我们要怎么行动呢?」

石破衣喝了口酒道:「我们自然也要住进去了。」

他喝完一壶酒,从身边掏出一块碎银子,结账出门,一路来至招商客栈。刚到门口,一名夥计就迎了出来,招呼道:「老客官二位可是要住客吗?」

这时才午时稍过,来住店的人不多,石破衣点头问道:「有没有客房?」

客房,就是普通房间,比上房要差上一等,以他们二目前的打扮,只是两个乡巴佬而已,自然只配住客房了。夥计忙道:「有,有,二位请随小的来。」

说着就领了两人来至后面一徘房间,推开木板门,说道:「老客官,这间可好?正好有两张铺。」

石破衣连连点头道:「很好,就这间。」

夥计让两人走入,随后就送来一盆脸水,和一壶茶,随手掩上了房门。丁天仁问道:「道长知道他们住在那里吗?」

石破衣道:「他们包了后进官房。」

丁天仁问道:「我们要如何动手呢?」

石破衣道:「还早着呢,哦,小兄弟你千万记住,那老婆子连衣衫都不能用手去碰。」

丁天仁道:「她有这么厉害?」

石破衣道:「你可是不相信?江湖上为什么叫她九寡十八谜,就是说温寡妇有十八般迷功,只要你沾上她一点衣角,就会被她迷翻。尤其她的「闻风散」,无形无色,她连手都不用动,只要催动真气,就会随气散发,迷人于无形。」

丁天仁道:「那道长要如何对付她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你到时自知。」

两人在房中休息了一阵,黄昏时分,石破衣领着丁天仁上街,在一家小面馆吃面,石破衣少不了又自斟自酌了两金酒,才回到客栈。店伙掌上灯来,又沏了一壶茶送来。

石破衣道:「时间还早,你可运一回功,到时候,老朽会叫你的。」

了天仁依言在铺上盘膝坐好,默默运功,快到二更光景,石破衣轻声道:「小兄弟,是时候了。」

丁天仁赶忙答应一声,跨下床铺。石破衣轻轻开启房门,闪了出去,丁天仁跟着闪出,随手带上房门,两人一路来至后进,石破衣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就纵身跃上墙头,再一点足,就长身而起,一下隐入二楼走廊。

丁天仁不敢怠慢,紧跟着掠起,扑上走廊,隐入暗处,他自从练成「先天气功」,又有石破衣输给他二十年功力,自是身如飞絮,没有半点声息。等他隐好身形,抬目看去,石破衣已经贴近一处窗下,举手朝屋中屈指轻弹,就回过身来,朝自己招了招手,一手轻轻推开窗户像一溜烟似的闪了进去。

这下直看得丁天仁暗暗一怔,九寡十八迷温九姑一身武功极为高明,石道长只是举了下手,屈指轻弹,就把她制住了,这份功力,当真若非亲眼看到,又有谁能信?

石破衣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快把窗户掩上了。」

丁天仁依言轻轻掩好窗户,只见房中靠壁处一张木床,布帐低垂,温九姑当然就在帐中了。石破衣取出两方布条,迅快的把一方布条蒙住了口鼻,一面以「传音」说道:「你也蒙好了。」

丁天仁接过布条,蒙好口鼻。石破衣从身边取出一双很薄的手套,套在乎上,一面说道:「这老婆子当真不易对付,方才老朽刚贴近窗下,她已经发觉,倏地睁开眼来,若非老朽出手得快,今晚不仅前功尽弃,还会被她迷翻呢。」

这话听得丁天仁又是一怔,石破衣贴近窗下,并没戮破纸窗,往里张望,即使戮破纸窗,凑名眼睛看去,温九姑坐在床帐之中,g本也看不到她,但石道长却能看到她睁开眼来,这是如何看到的呢?」

石破衣双手套上手套,一面又以「传音入密」说道:「这老婆子在布帐上一定撤有迷药,你小心些,跟我来。」

举步走近帐前,用旱烟管把布帐撩起,只见温九姑果然双目紧闭,盘膝坐在床上。石破衣右手一探,从她怀里掏出四五个瓷瓶,迅快交到左手,朝丁天仁道:「快接过去。」

丁天仁伸手接过,石破衣再次从温九姑身上掏出四五个瓷瓶,一面仍以「传音」说道:「这老虔婆果然狡猾得很,这些药瓶还分别藏在两个地方。」

说话声中,迅即退下,走到一张小圆桌旁,把瓷瓶放到桌上,然后坐了下来。丁天仁也把手中瓷瓶,一齐放到桌上。石破衣褪下手套,从怀中取出十来个大小瓷瓶,放到桌上。然后取起温九姑瓷瓶、逐个仔细看了瓶上标签,喜道:「全在这里了,这趟咱们总算没有白来。」

他手法极快,把温九姑瓷瓶中的药丸,药粉,一一倒入自己准备的瓷瓶之中,收入怀中,再从身边取出几个纸包,也有药丸、药粉,连颗粒大小,以及颜色都和温九姑的药九。药粉完全相同,分别装入温九姑的瓷瓶之中,回头笑道:「大功告成。」

接着拿起这些瓷瓶,回到床前,依旧放入温九姑怀中,再用旱烟管挑着放下布帐,说道:「咱们走。」

丁天仁当先退出窗外,石破衣出来之后,把窗户掩上,再拨上木闩,恢复原状,然后隔着窗户屈指作势,这自然是替温九姑解开被制的x道了。两人轻悄退出,回到房中,丁天仁问道,「道长这时解开她x道。不怕她追出来吗?」

石破衣笑道:「老朽没有解开她睡x,不到天亮,她不会醒的,就是醒来,一时之间,也未必会发觉。」

丁天仁道:「你老曾说,金少泉,白少云是可交的朋友,怎么不救他们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她只是奉命把人送去,这时候不宜打草惊蛇。」

丁天仁又问道:「道长从她药瓶里掉换来的,是些什么药呢?」

石破衣嘻的笑道:「这次换来的可以说是岭南温家之宝,大概在一年之内,这老婆子也不易配得成呢。」

丁天仁笑道:「这么说,她一年之内不能害人了。」

「不。」石破衣微微摇头道:「她叫九寡十八迷,迷人的方法多得是,老朽说的是专解天下迷毒的温氏清灵丹。」

丁天仁喜道:「道长把清灵丹拿出来了,那是普天之下,只有这一瓶是真的了。」

石破衣道:「你此话怎说?」

丁天仁道:「这是她自己说的,她把祖传「迷经」上所载最灵验的解迷药方「清灵丹」原方上,涂去了一味药,此后岭南温家的清灵丹,就没有这一瓶的灵效了。」

石破衣笑道:「那是温家后代少了一味主药,但这老婆子亲手涂去的,她自然记得,只是咱们把它掉换出来,等她发现,再要采集药材,重新练制,少说也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丁天仁道:「还有呢?」

石破衣道:「岭南温家三宝,就是专解天下迷毒的「清灵丹」和「闻风散」、「迷信丹」,包括解药,老朽全给她换出来了。」

丁天仁问道:「迷信丹是什么呢?」

石破衣道:「这是十足害人的东西,给人服了之后,除了对你终身信服,永无二心,其他一切均与常人无异,目前这帮人就是利用这老婆子配制的「迷信丹」,控制武林中人,所以她这瓶解药,可说是天下武林的救星。」

丁天仁道:「道长真是江湖武林最大的救星。」

石破衣嘻的笑道:「救星不是老朽;该是你小兄弟才对。」

丁天仁道:「怎么会是在下呢?」

石破衣道:「老朽只是把解药换出来而已,还要有人去施救,这施救的人,就是小兄弟了。」

丁天仁道:「要如何施用,在下悉听道长的。」

石破衣道:「这件事要慢慢的来,时间不早,该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朦朦亮,石破衣和丁天仁已经结帐出门,赶着出城。

丁天仁忍不住问道:「二叔,现在我们要去那里了?」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咱们去守株待兔。」

丁天仁道:「二叔,你怎么尽打哑谜?」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这叫天机不可洩漏,这一路上,老朽那一件事瞒你了,只是你年纪还轻,早和你说了,遇上事儿你会沉不住气,沉不住气,就会从脸上、眼神流露出来。咱们这一路遇上的人,都是老江湖,只要你稍露形迹,人家就会有了防范,这不是给自己增加麻烦?对了,前天老朽教你的易容变音,这两样都要多加练习,才能运用自如,这几天路上没事可做,你就多练习练习。」

几天之后,他们来到突州,这是川东的大镇,大街上店肆林立,行人往来如织,午牌时光,他们在大街上一家叫瞿塘春的酒楼饱餐一顿。

石破衣付了帐,站起身道:「老朽要去城西看一个老朋友,这里楼下就是茶园,你就在茶园里等我好了。」

说完,匆匆下楼而去。丁天仁跟着下楼,一个人在附近大街上逛了一会,就回到楼下,举步跨入。

茶楼和酒楼不同之处,就是雅与俗之分,茶楼清静,酒楼嘈杂,翟塘春茶园进入大门,是一个长形木柜,左首有一道雕花圆洞门,里面就是大厅,放着二三十张方桌,配以雕花坐椅,壁上,柱上,还悬挂了不少书画,更显得有些书卷气。喝茶的人差不多已有六七成座头,有的在轻声交谈,有的在下围棋和象棋,各得其乐。

丁天仁刚跨进圆洞门,就有茶博士迎看言笑道:「客官只有一位吗?」

丁天仁点点头,茶博士领春他在一张空桌上坐下,问道,「客官要喝什么?」

丁天仁从没上过茶馆,说不出要喝什么,只好说道:「随便」。

茶博士道:「那就来清茶可好?」

丁天仁点点头,茶博士退下之后,不过一会工夫,就送上一个白瓷描金小茶壶和一个自瓷金边茶杯,放到桌上,然后拿起手中铜壶,在瓷壶中冲好开水,才行退下。

丁天仁取起茶壶,斟了一小杯,凑近嘴唇,轻轻喝了一口,果然茶香清冽,齿颊留芬,一面举目览例。厅上茶客多半是商贾人,只有自己右前方一张桌子,坐着二个身穿布大褂四十出头的汉子,生得浓眉大眼,脸色微紫,目光充足,似是江湖中人,他一人踞坐一桌,桌面右首放一个三尺长的青布囊,一望而知是一柄长剑。

丁天仁朝他看去,那汉子也正好朝丁天仁看来,但丁天仁一身chu布衣衫,脸上经过易容,只是一个二十来岁肤色黝黑的少年,乡下人进城,毫不起眼,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也就别过头去,看他情形,大概是在等人。丁天仁虽然看出他是个会武的江湖人,但茶楼酒馆这样的人随处可见,也并不在意。

这时突然从外走进一个人来,这人是个瘦高老头,头上盘着一条花白小辫,身穿洗得已经发白,又脏又旧的青布长衫,缩头,耸着双肩,双手抱着一个青布囊,活像大马猴,站在走道上,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人。」

茶博士招呼道:「老客官……」

瘦高老头没等他说下去,就尖声陪笑道:「没什么,小老儿马上就要走的。」

茶博士看他这么说了,显然不是喝茶来的,也就退了开去。瘦高老头一眼看到蓝褂汉子桌上放着长形布囊,两颗鼠目顿时一亮,脸上有了喜色,立即三脚两步朝蓝褂汉子桌边走来,口中嘻的笑道:「这位老弟请了。」

那蓝褂汉子看他走近,只是大大刺刺的问道:「什么事?」

瘦高老头两手把青布囊紧紧的抱在x前,一脸焰笑,说道:「老弟一定是道上朋友了?」

蓝褂汉子没有答话,只是哼了一声。

瘦高老头弓着腰又道:「小老儿看你老弟带着长剑,一定是武林同道,才来找你的,古人说宝剑赠烈士,看你老弟相貌堂堂,一定是早就扬名立万的人物,小老儿可惜太穷了,赠是赠不起,就是要买,也总该替它找个好主人……」

他虽是尽量放轻声音,但丁天仁听得清清楚楚,心想:「听他口气,好像有一柄宝剑想要买给蓝褂汉子了。」

蓝褂汉子自然也听出来了,本来大大刺刺,爱理不理的神气,稍稍好了些,目光一瞥瘦高老头抱在x前的青布囊,问道:「你有宝剑要卖?」

「是,是。」瘦高老头看他似有意思,心头一惊,忙道:「不瞒你老弟说,这柄宝剑寒家已经传了三代,还是小老儿的先曾祖当贵州知府时一位将军送的,不但斩金截铁,还可以伏魔辟邪,是一柄名剑。

蓝褂汉子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会使剑的人,有谁不喜名剑的?,这就说道:「你拿出来看看。」

「是,是。」瘦高老头口中没命的应着,从抱在x前的长形布囊中,打开袋口,取出一柄长剑来。

丁天仁听他把这柄剑说得如此名贵,自然也极为注意,此时看他从布囊中取出来的长剑,果然形式古朴,剑柄已成焦黑,剑鞘也陈旧不堪。就在此时,只听呛的一声,瘦高老头已经把长剑从鞘中抽将出来,长剑这一出鞘,便见剑身上寒电般一闪,光芒流动,不可逼视、心中暗暗叫了声:「好剑。」

蓝褂汉子也是使剑名家,自然识货,看得微微点了下头。

瘦高老头馅笑道:「你老弟是行家,辽到个错吧?古人时常说,好的宝剑可以吹毛立断,这柄剑也办得到,不信,你看。」

他迅速从头上拔下一g白头发,放到剑锋上,用口轻轻一吹,那g头发果然立时齐中折断。瘦高老头得意的笑道,「小老儿没骗你吧?」

蓝褂汉子看得目芒飞闪,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瘦高老头伸出五g手指,比了一下,耸着肩谄笑道:「这是小老儿三代祖传名剑,小老儿要这个数目不算贵吧?」

蓝褂汉子心想:「这柄如果真是名剑,就是五千两也不贵,他可能只要五百两。」一面微微摇头道:「你开的数目太高了。」

「不高,不高。」瘦高老头道:「你老弟刚才也看到了,这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的宝剑。」

蓝褂汉子道:「削铁如泥?」

「是,是。」瘦高老头忙道:「普通上好缅刀,也可以削铁如泥,但这是宝剑,就算百炼j钢的刀剑,也一样削来如泥。」

蓝褂汉子不信道:「你说它削得动百炼j钢的刀剑?」

「是,是。」瘦高老头连连点头,谄笑道:「用它削百炼j钢的刀剑,哈,就好比削豆腐一般。」

蓝褂汉子道:「我不信。」

瘦高老头目光一溜桌上青布囊,耸耸肩笑道:「这个布囊里,一定是你老弟的随身兵刃了,你老弟是大行家,随身兵刃定是最上上的j钢铸制的,你只要拿出来试试,就知道了。

蓝褂汉子目芒飞动,心中也有些不大相信,自己这柄长剑,确是干中挑一的百炼j钢铸制,普通的刀剑也可以削得断,他这柄剑真要削得断自己长剑,那真是「宝剑」了,心念一动,点头道:「好,我也想试试。」

瘦高老头立即把手中长剑递了过去,一面巴结的道:「让小老儿来。」

他双手迅快解开袋口,取出一柄红穗长剑。然后用力按了下吞口,呛的一声拔出长剑,但见剑身呈淡青,刀薄如纸,也确实是一柄百练j钢的好剑。

瘦高老头把剑尖搁在桌沿上,说道:「老弟,可以削了。」

蓝褂汉子只觉自己手中这把长剑,大概只有二尺六七寸长,除了初出匣时,光华闪动,森寒逼人,现在时间梢久,也不觉得什么了。心中想着,就举剑朝自己剑上轻轻挥落。耳中但听「嗒」的一声,剑刃过处,果然一下就削下了两寸长一截,果然像削豆腐一般,心中一高兴,振腕之间又「嗒」「嗒」两声,削下寸许长两截来。

瘦高老头一脸谄笑,说道,「你现在相信了?」

他迅快收起被削断了四寸长的长剑,纳入布囊之中,放到桌上,一面又道:「这样一柄宝剑,小老儿只要卖这个数目,实在便宜,你老弟……」

蓝褂汉子手中拿着「宝剑」,确实爱不释手,不待他说下去,就道:「我出你两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两百两。」瘦高老头心里原是想卖个五十两银子,一听对方说出二百两,自然要发怔了。

蓝褂汉子不待他开口,又道:「像这样的好剑,照说五百两也不算贵,但在下身边,只有二百两银子,全给你了。」

他伸手从怀中m出一张银票,往桌上一放,老实不客气取过剑鞘,还剑入匣,也不再套入布囊,随手挂到了身边。这是因为瘦高老头说过要五百两的,怕他不卖,才把剑挂到身边的,意思是你不卖,我也非买不可。

瘦高老头手里拿着银票;心中已经满怀高兴,但脸上却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望着蓝褂汉子道:」小老儿说过,古人说得好,宝剑赠烈士,小老儿是穷得不得已才买的,你老弟身边只有二百两,那也只好如此了,只是你老弟这把刀就送给小老儿吧。」

他把银票徐徐收入怀中,一手正待去取桌上的青布囊。蓝褂汉子道:「断剑送给你可以,不过要把剑穗留下。」

瘦高老头连声答应,忙着从布囊中解下红色剑穗,放到桌上,然后取起青布囊,双手抱在怀中,连连躬身道:「小老儿少陪。」

弓着身子,像大马猴似的一颠一颠,往门外走去。就在他出门之时,正好有两个身穿青布大褂的汉子各自手中提一长形布囊,从门外大步走入。丁天仁眼看蓝褂汉子花二百两银子,买了一柄削钢如泥的宝剑,也觉得不贵,心想:这样一柄好剑,就是自己也会买下来。

心中想着;只见从门外走来的两个汉子一直走到蓝褂汉子巢边,双手下垂,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堂主。」

丁天仁心中暗暗道:「不知他是什么堂主,看来身份似乎不低。」

蓝褂汉子口中「唔」了一声,抬目道:「你们才来,快坐下来。」

两个汉子答应一声,分在他左右两边坐下,把手中青布长囊放到身边的椅子上。茶博士问了两人要喝什么,迅快就送上两把茶壶,沏上开水,退了下去。

左边一个看到桌上放着的剑穗,忍不住问道:「堂主这剑穗……」

蓝褂汉子喝了口茶,得意的笑道:「本座方才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一柄宝剑,才把剑穗解下来的。」

右首汉子忙道:「堂主法眼,买下来的自然是宝剑了。」

蓝褂汉子微笑道:「确实是一把吹毛立断,削钢如泥的好剑,唔,不信你们试试。」

抬手抽出长剑,朝右首汉子递了过去。丁天仁看他抽出长剑之时,似乎没有方才那样光华湛然。

右首汉子赶忙站起身,接过宝剑,说道:「属下听说过最好的宝剑可以吹毛立断,但属下还没有见识过。」

蓝褂汉子笑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右首汉子应了声「是」,一手从头上拔下一g头发,小心翼翼的放到剑刃之上,低下头呼的吹了一口气,头发分毫不动,他对堂主说的话。自然深信不疑,只当自己吹得不够用力,这就用力呼的一声朝剑上吹去,头发依然如故,没有吹断,心中一急,又呼呼的吹了两口气,头发还是吹不断,不禁脸上一红,望望堂主,还没开口。

他连吹四口气,蓝褂汉子自然全看到了,脸上神色微变,说道:「任龙,把你的长剑取出来。」

他左首汉子答应一声,立即从身边青布囊中取出一柄红穗长剑,双手递去。蓝褂汉子伸手接过,右手一伸,再从右首汉子手中接过那柄「宝剑」。随手朝左手剑上削去。

「噹」一声金铁交呜,左手长剑竟然丝毫不动。蓝褂汉子在这丁瞬间,脸上陡现怒容,沉喝一声:「好个老贼,胆敢骗到我头上来了,快追。」

他把左手长剑迅即交还左首汉子,手持长剑,身形闪动,很快掠出门去。坐在他左右两个汉子惊慌失措,抓起桌上布囊,左首一个掏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就匆匆跟出去。

丁天仁看得暗暗惊奇,刚才是蓝褂汉子亲自试的,还一连断了三截,确实削钢如泥,何以瘦高老头一走,就削不动了呢?瘦高老头明明是个骗子,不但手法高朗,可能还是身怀上乘武功的人,不然,在他抽出剑来的刹那之间,怎会光芒闪耀,森寒逼人,由此可见是他把内功贯注到剑身上,才会有这样奇亮的流动光芒。这样一位高人,怎么会沦落到在茶馆酒肆,以卖剑为名,施展骗术,说来岂不可叹?

他一个人一面喝茶,一面想着心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见石破衣才施施然从后门口走了进来,赶快站起身招呼道:「二叔,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石破衣坐下之后,用手捶了几下背,才道:「二叔和这位老朋友,明明约在菱州见面,怎知把这里几条街都找遍了,就是没有他的影子。」

茶博士送来了一壶茶,就自退去。丁天仁道:「二叔,方才这里有一件事,真是j彩极了,可惜你老来迟一步,没有遇上。」

石破衣哦了一声,问道:「如何j彩法?」

丁天仁就把瘦高老头卖剑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石破衣口中「嗨」了一声道:「老朽到处找他,他却在这里捉弄人……」

丁天仁忙道:「二叔找的就是他吗?」

「怎么不是?」石破衣道:「他大概把约了二叔的事给忘了。」

丁天仁连忙道:「二叔,这人是谁呢?」

「欧阳休。」石破衣道:「大家都叫他醉翁,其实他真是名符其实的醉翁,一杯就醉。他最大的本领就是磨剑,经他磨过的剑,就是纯铁,也可变成j钢,所以大家又称他磨剑老人。」

丁天仁道:「不知他武功如何,方才那个被称为堂主的人,和他两个手下都赶了出去,找他算账去的。」

石破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那是因为这个堂主不知他就是磨剑老人,知道了,就算天王老子借胆给他,他也不敢追上去了。」

丁天仁问道:「磨剑老人很厉害的吗?」

石破衣道:「他一双手就是剑,就算你是百炼j钢的刀剑,他只要磨几下掌,就可以把它削断,二叔带你来找他,因为他几十年来从未收过徒弟,希望他能把这一手绝活传你。」

丁天仁道:「这是他独步武林的绝技怎么肯轻易传人。」

石破衣笑道:「所以我带你来给他瞧瞧,像你这样资质,是练武的奇才,他到哪里去找?只要他一高兴,就会传给你了。」

时间渐渐接近黄昏,茶客渐渐散去,石破衣站起身道:「走,咱们到楼上去用晚餐了。」

晚餐之后,石破衣领着丁天仁来至横街一家叫菱州老栈的客店落脚。第二天中午,又去瞿塘春酒楼用餐,「饭后,石破衣又要丁天仁在楼下的翟塘春茶园喝茶,他又匆匆走了。

丁天仁现在已经知道石破衣可能又是找磨剑老人去,也就一个人在茶园里喫茶,待了一个下午,晚上又去楼上酒楼进餐。两天来的生活,就过得这么刻板。丁天仁心里早就料到,自己两人在菱州一待两天,终日无所事事,很可能是在等待什么?

一连两天,午、晚两餐,为什么都要在瞿塘春酒楼吃呢?因为瞿塘春酒楼,是全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二叔要等的人,一定是大大有名的人物,如果到了菱州,就一定会上首屈二指的大酒楼来。

这人会是谁呢?

第三天中午,他们又在瞿塘春酒楼用餐,石破衣照例每餐都要喝酒,喝酒照例不喜和人说话。他自斟自酌。一杯复一杯,好不悠然自得。丁天仁和他一起,这些日子也习惯了,你喝你的酒,我吃我的饭,瞿塘春酒楼厨司手艺是一流的,叫了两个菜,色香味俱佳,丁天仁吃得津津有味,一连吃了三碗饭。饭后,跑堂的给他送一杯香茗,他就悠闲的凭窗看着大街上往来的行人。

就在此时,楼梯上走上三位少年公子,走在前面一个身穿天青夹袍。生得剑眉朗目,少年英俊,只是脸色稍稍黑了一些,那是经常在外,给太阳晒黑的,但英气飒飒,顾盼之间,有如玉树临风。

稍后两人个子稍矮,却生得修眉星目,肤色白皙,同样的英俊滞洒,风流美男子!而且这三位少年公子同样腰悬长剑,敢情还是武林世家出来的。

丁天仁乍睹三人,心头不由暮然一怔,这第一个少年公子,如果自己脸上不经过易容,那么看到他,不就和自己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一样?这人不论面貌。身材,一举一动,莫不活脱脱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他腰间那柄佩剑,也正是大哥送给自己的紫虹剑。

他身后两人,自己也最熟悉不过了,一个是自己口盟二弟金兰,一个是师叔的义女,易钗而弁化名丁天义的易云英。

他居然假冒了自己……他在这一瞬之间,几乎要霍地站起身来,突听耳边及时响起石破衣「传音入密」的话声:「小兄弟,千万忍耐,冲动不得,否则咱们此行,全功尽弃了。」

丁天仁心里突然有些明白过来,石破衣三天来每餐都要上瞿塘春酒楼来,原来就是在等他们三人了。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事儿,也要如此口紧,一直瞒着自己。想到这里,不觉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说道:「道长这三天来,等的就是他们了,为什么不肯早些和我说呢?」

石破衣咕了口酒,朝他一笑,仍以、「传音入密」说道:「老朽不是不肯早些和你说,实在事关重大,事前连半点口风都洩露不得……哦,小兄弟注意,从现在起,你不可再以「传音入密」和老朽说话了。」

他在说话之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左首迅快瞄了一眼。丁天仁听他忽然要自己不可和他以「传音入密」交谈,难道「传音入密」也会被人听去?哦,石道长目光朝左迅速一瞥,莫非左首有什么人不成?

心念一动,右手拿起茶杯,装作漫不经意的迥眼朝左首桌上看去,原来左首桌上,刚坐下一个身穿蓝缎夹袍的老者,这人年约五旬开外,四方脸,浓眉,阔嘴,须发花白,看去像个商贾。

这时正好跑堂的送上一盏香茗,在问他要些什么。丁天仁再回头看去,那个假冒自己的人和二弟金兰、三弟易云英已在一张空桌坐下,三人好像谈笑甚欢,但因距离得较远,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

他不看犹可,这一看不由又气往上冲,恨不得过去一下制住这假冒的人,问问清楚,忍不住取起茶杯,喝了一口,乘机又以「传音入密」朝石破衣问道:「道长,你到底有何打算?」

石破衣咳呛了一声,举杯喝了口酒,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唉,小兄弟,你怎么一点耐x也没有?这件事咱们回去再说,这老傢伙刚才正在注意咱们,不可让他瞧出来了。」

过了一回,石破衣已经喝完两壶酒,就醉醺醺的站起身来,丁天仁慌忙跟着站起,一同下楼,回转客店。

丁天仁掩上房门,急急说道,「道长……」

石破衣摆了下手道,」你不用多说,快坐下来,老朽有话和你说。」

丁天仁依言在铺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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