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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业半年多的“迷迭香”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老顾客。还有,半年前的那场血腥打斗太触目惊心,“迷迭香”的顾客大多是奔着浪漫来的,有了那一幕血腥记忆,浪漫也就被残忍了。
“迷迭香”开业第一周来过两个顾客,一个要了杯速溶咖啡,大家都看得出来,他进来并不是为了喝一杯速溶咖啡,而是手机没电了,需要一个有c座的地方充电;第二位顾客也要了一杯速溶咖啡,还没等咖啡上来,他就心急火燎地冲进了卫生间,由此可见,他进来消费这杯速溶咖啡的目的,相当于上一次付费厕所。
这两位客人的咖啡都没有喝。
收拾桌子的时候,柳如意难过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是个勤俭的人,“迷迭香”只要开门营业一天,就得往外扔近千元的基本开支。
要知道,她是个节约到连洗洁精都要兑水使用的人,“迷迭香”惨淡经营了两个月后,她和罗锦程狠狠吵了一架,她做不到眼看着每天拿一千块钱打水漂而无动于衷。
最后,罗锦程投降,“迷迭香”顺利关门歇业。
罗锦程意识到自己的辉煌时代彻底结束了,他不再是生活的强者,甚至,他都要感谢柳如意在夜晚爬上他的身体,帮他解决生理的憋闷,帮他找到一丝活着的快慰。再看柳如意,就没了那么多嫌恶。像织锦说的,可以不爱她,但是做人总要知道感恩。
“迷迭香”营业两个月,不仅没赚钱,还赔了不少。
织锦看柳如意整天愁眉苦脸为钱感慨、心疼的劲儿,就把罗锦程给她买房的钱还回去一部分,希望能抵消柳如意对白白扔出去不少钱却不见一分回报的心疼,却又被罗锦程给塞回了包里,说:“这点儿钱,你哥我还不缺。”
门第 第七章(13)
织锦看着一脸沮丧的罗锦程,心里很难受,不知说什么好,连口气都不敢叹,怕罗锦程敏感。
她到底又把钱拿回来了,也没什么用处,就和何春生商量,给他买辆车。
何春生乍一听很兴奋,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他一个大男人,结婚的房子是老婆买的,如果车再是老婆买的,他算什么?
于是,他对织锦买车的建议就没吭声。过了好半天才说,虽然他有证,可自打学完车之后就没摸过方向盘,还是算了吧,坐公j就挺好。
织锦知道他的心思,也没勉强,只是让他把婆婆的钱还回去,说平素里最瞧不上变着花样榨父母血汗钱的人,她当然不会做那样的人。何春生见织锦说得合情合理,只好把属于母亲的那份私房钱接了过来,寻机会还给了母亲。母亲挺难受的,觉得儿子结婚时自己没出上力,愧得慌,但也知道织锦的心意,只好收下了。
母亲给何春生攒的工资,织锦已买了电器,倒不是特需要花那笔钱,为的是让何春生自尊上舒服点儿。
“迷迭香”关门后,罗锦程消沉了一阵,觉得自己没用。而柳如意因为“迷迭香”开业俩月,亏了不少,想着罗锦程这样,r后肯定是进项少、出项多,而她又没了工作,愈发把娘家妈妈的勤俭精神搬了出来,甚至动员婆婆把余阿姨也辞了,说反正她在家,用不着花那份多余的钱了。
妈妈一听就急了,一向不大拿主意的她,坚决地拒绝了,说余阿姨没孩子,老伴死得早,在罗家待了快二十年了,都是罗家的一员了,她不能昧着良心在余阿姨风烛残年时赶她走。
为此,柳如意很惭愧,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余阿姨,一连好多天不敢看余阿姨,没事就抢着帮她在厨房g活。
余阿姨好像有所察觉,常常怔怔地坐在客厅里,对着一盆老龟背竹发呆。妈妈看得心下不忍,就安慰余阿姨说,自从老罗走了,幸亏有她在,能陪自己说说话,不然真不知这空荡荡的r子怎么打发。
妈妈握着余阿姨的手,泪眼婆娑地说:“你也老了,家里的活就少g点儿吧,能陪我说说话就行。”
余阿姨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眼泪就飞到了妈妈的手背上。
柳如意在旁边看得不好意思,晚上就和罗锦程商量说还是得找点儿事g,不然全家五口人都在家里闷着,不像回事。
罗锦程点头,然后说:“g什么呢?”
柳如意说:“要不我出去打工吧。”
罗锦程心不在焉地看着她,“如果你说的找点儿事g,就是出去打工,那还是在家待着吧。为个千儿八百的,犯得着把自己j给别人管理吗?”
柳如意突然从罗锦程的这句话里感觉到了温暖,就偎依到他肩上,温柔地看着他。罗锦程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她对他越好,他心里越虚。回想以往,他确实太亏了这个女人。虽然现在他依然不爱她,但是身体的残疾让他的心渐渐沉静了下来,也反思了很多。他不得不承认织锦的话是对的。长命的婚姻大多都是用善良养活的,而从前的他太是凛冽锋利,对善良不屑一顾,并把它误解成是一种懦弱。
在这段时光里,他突然意识到自省是人类最优秀的品质。一个只知道往前冲,而不知道低头自省的人,是恐怖狰狞的,就像一只良心泯灭的兽,多少总会做出些伤害别人的事。
当然,他也会觉得自己现在所谓的自省,不过是身体无能之后的一种自我退缩和宽慰。可是,不这样他又能怎么办呢?他总不能坐在轮椅上疯狂吧!
门第 第七章(14)
罗锦程不想无所事事地过下去,他给织锦打了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织锦问他想g点儿什么。
罗锦程说想让织锦开车带他出去转转。
织锦以为他在家憋得慌,连忙答应了,开了车来接他,问他想看哪里的风光。罗锦程说不想看风光,想到闹市区转转。
织锦以为他想接触一下外界的人气,也没多问,就带着他去了台东,又转到了香港路。
一路上,罗锦程不说话,织锦以为他是触景伤情,为了与这世界的繁华相互隔绝而难过,就安慰他说:“哥,你要是在家憋得难受,我每天都带你出来转转。”
罗锦程却笑了笑,说:“织锦,我看了这一圈下来,想开家高档西点店。”
织锦眼睛瞪得好大,“西点店?你?”
罗锦程笑了一会儿,“小瞧我?以为我g不了?”
织锦忙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在想这行好g不好g。”
罗锦程隐忍而笑,“我在国外吃过很多好吃的点心,我一直在琢磨,怎么我们就做不出这么好吃的点心呢。为此我还专门跟一个法国面点师j了朋友,跟他学了几招。我想啊,我做高档西点,肯定能成。”
织锦很快就明白了罗锦程的意思。他不想继续窝在家里,选择做高档西点是有理由的。柳如意在本市最棒的食品公司工作过十几年,对各种点心的制作流程熟悉得很,对做西点应该是有点儿经验。而现在市场上的点心依然是多年前的老面孔,少有新意和新口味。相对其他行业,加工业只要守住品质本分,就守住了一切,没太多乱糟糟的事。
罗锦程长篇大论地分析了半天国内的点心市场,织锦佩服得不得了,“哥,你真行啊,快赶上霍金了!霍金坐在轮椅上不会说话照样研究天文,你是坐在轮椅上照样研究中国人民的口味嗜好。”
罗锦程笑了笑说:“我其实不是为了赚钱。”
织锦说:“明白。需要我g点儿什么,你只管说。”
罗锦程的变化让织锦很高兴,不管他能做成还是做不成,至少他又拾起了对生活的信心。
接下来的r子,柳如意开始跑门面。看了几家后,罗锦程就不g了,索x让织锦去看,说是柳如意只图便宜,找的店面太蹩脚。
织锦巴不得哥哥两口子赶紧把生意做起来,赚或赔都不要紧,千万别在家憋着就成了。
织锦跑了一周,终于在香港中路找了家店面,租金有点儿高。柳如意去看了看,担心地问织锦能否挣出来。织锦就给她分析,这一带是青岛写字楼最集中的地方,白领也多,消费能力相对比较强;如果她只是图便宜,把高档西点店开到了市井街巷里去,那才叫自寻死路呢。
柳如意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应下了,代罗锦程签了合同。
看着她拿笔签字的瞬间,织锦的眼睛有点儿潮,便问柳如意,哥哥有没有提跟她复婚的事。
柳如意倒是宽和地笑了,“随便他复婚不复婚,我就不信他一瘫子还能长翅膀飞了。”
织锦觉得这话扎耳,看了柳如意半天。
柳如意可能也回过味来了,觉得刚才的话有点儿刺耳,就笑了笑说:“你哥现在真成煮熟的鸭子了,这辈子铁定要烂在我这锅里了。”
织锦扑哧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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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第 第八章(1)
1
过了一段时间,织锦对何春生重提买车的事。
何春生想了想,摇头,说不想买。
织锦问为什么,何春生就开始给她算账。比如说买辆车,养路费是多少,每公里耗油是多少,加上保险,万一再和人刮刮蹭蹭,乱七八糟地加起来,他打车都够了,何苦呢。
织锦说:“等你自己开上车,你就知道自己有车和打车绝对不是一概念了。”
何春生其实也想买车来着,可是一想到这笔开销,心里就有点儿疼得慌。更何况如果是买车的话,肯定是织锦掏钱。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开着织锦买的车上街,他就觉得心里像长满了荒草一样毛毛的,很不舒服。
所以,织锦和他说买车,他就搬出这一套来搪塞。久了,织锦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也就不提了,只是说:“不是我不给你买啊。”
何春生看着织锦,“你怎么这么热心地要给我买车?”
织锦笑了,“不是怕委屈了你吗!你看,我开着车上下班,怕你心理不平衡嘛。”
何春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想,心理平衡?只要咱俩一起过,我就别指望心理会平衡。说真的,在同事面前,何春生从来不敢说房子是织锦哥哥掏钱买的。就这样,同事们都已经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开过他无数次玩笑了,说他好运气,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女儿,白捡一漂亮高薪的老婆不算,还搭上套房子。也有人悄悄问何春生,织锦是不是有什么生理缺陷嫁不掉了呀!
何春生当即就和说这话的人打了起来,差点儿就要闹到法院了。
当然,这些事织锦不知道,他也不好意思说。
何春生比谁都明白,其实,他所谓和织锦在一起时的憋屈感,是自卑作祟。住在织锦买的房子里,他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好像自己是有钱人收留的穷小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声音大了,会被人误认为是不知好歹的嚣张行为。
织锦每天都要喝新鲜果汁,每当看着一堆水果榨完汁后变成渣子,被倒进了垃圾桶,他就会难受得要命。他试着和织锦谈过,水果怎么吃都是水果,g吗非要榨汁啊?
织锦也一本正经地问他:“赚钱是g什么的?”
何春生一本正经地回答:“过好r子啊。”
“好r子什么样?”
“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
织锦就笑着点头,“对了,喝果汁就是我喜欢的事嘛。”又嬉皮笑脸地圈着他的脖子,“春生,你得改变一下生活观念了。钱,赚来就是为了花的,赚了不花还不如不赚呢。”
何春生虽然没话可说了,但心里还是别扭得很。
结婚后,何春生不怎么去织锦娘家了,都是织锦一个人来回跑。有时候织锦拽着他一起回去,何春生就会懒洋洋地说:“你自己回去吧,下次我再和你一起去。”
下次还是这句话。
织锦就问何春生是不是对她娘家人有意见。
何春生说:“没有啊,他们对我那么好,我还对他们有意见,我就不是人了。”
织锦定定地看着他,何春生就耷拉着眼皮,假装没看见。
何春生不愿意回去是有原因的,他不喜欢罗锦程。以前罗锦程没残疾的时候,整天一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嘴脸,他就看不惯。后来罗锦程出事了,身体残疾了,居然依然一副驴死不倒架子的样子,还是居高临下地和他说话。他何春生不吃他的不喝他的,犯得着看他的脸s行事吗?虽然这房子的钱是罗锦程出的,可房子登记在他妹子织锦名下,自己用不着对罗锦程感恩戴德。
门第 第八章(2)
这么一想,他的目光就坚定了些,简直跟补了钙一样,慢条斯理地说:“人啊,不管多得意都不能太嚣张,不然连上天都会看不下去,会给惩罚的。”
虽然没指名没道姓,但织锦还是感觉到了他话里的刺儿是冲着罗锦程去的,就看着他问:“春生,我哥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
何春生忙一脸莫名其妙地问:“你怎么这么问?”
织锦甩手而去。她不想和何春生吵,一吵起来,何春生就会说时势造英雄,如果不是他爸在二十八年前死了,他们家现在也不见得就这副境地。毕竟何春生的父亲真的是为救她的爸爸而死,毕竟他们家的败落也与这事有着切实的、分不开的关系。
成家g什么?就是一起取暖,相互扶持着往下过r子的。她不想因为嘴巴的利落,把家弄成j飞狗跳的德行,娘家的事已经够烦心的了。
每每何春生嘟哝这些时,她就会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嘟哝着焦大焦大。然后就想,生活真他妈的可笑,她这林黛玉怎么就嫁给焦大了呢?
她实在想象不出,《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要真嫁了焦大是怎样一种荒唐境况,可她这个现代林黛玉已经落到年轻的现代焦大手里了,就觉得除了荒诞还是荒诞。她忽然很后悔,不该因为爸爸临终前的一番话,就真把自己j给了何春生。或许,何春生并不领情,只是把她当成爸爸报恩的一件礼物了吧。
事到如今,她不怪爸爸,也不能怪何春生。他说过的,他不会勉强她,是她勉强了自己。
对罗锦程尚有不少存款的事,何春生并不认为是真实的。他去过罗锦程的公司几次,见过公司的状态,甚至觉得那不叫开公司,就是领着一拨玩世不恭的城市混混瞎玩儿。
何春生和织锦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着r子,不见得有多么亲昵,也不见得有多么生疏。只要何春生不想起织锦娘家的人和事来,待织锦还是好的,说话也心平气和,几乎包揽了家里买菜做饭所有的活儿。倒不是他多么勤快,而是织锦太会花钱了。她买菜从来都是去超市买,而且什么好吃,什么贵,她就买什么。这让何春生看不下去,一闭眼就想起了劈柴院里母亲家惨淡的饭桌,就会觉得很罪过。
为了不让自己有罪过感,他宁愿变成家庭妇男。毕竟织锦也是难得的好媳妇,虽然母亲从没要求过,织锦一到月底都会很自觉地让何春生给母亲六百块钱,说算是孝敬老人的,让母亲买点儿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这让何春生在哥哥嫂子面前很有面子。
周末,罗锦程打电话叫织锦回去吃饭,正好何春生轮休,推托不过,只好跟着去了。
罗锦程说西点店已经装修好了,设备这两天也该到了,以后忙起来一起吃饭的机会就少了,所以把织锦他们叫回来聚聚。
余阿姨做了不少好菜,看着织锦,直说她瘦了,问她是不是吃得不好。
何春生听着心里不舒服,觉得余阿姨是在讽刺他,好像织锦嫁给他受了天大的苦似的,遂对余阿姨说:“阿姨,等我好好跟你学手艺,争取把织锦喂胖点儿。”
余阿姨没听出他话里的怨气,还笑着说:“就是嘛,织锦吃惯了我做的饭,我担心她吃不惯你家的饭菜。”
何春生就更来气了,瓮声瓮气地说:“我和织锦单独开伙,不回劈柴院吃饭。”
妈妈和织锦都听出何春生话里有了火药味,忙拉着余阿姨坐下。织锦对余阿姨说:“阿姨,春生做的饭很好吃呢,自打结婚到现在我都胖了两斤了,得减肥了。”又对何春生笑着说,“我们春生上班也很辛苦,余阿姨,以后你多教教我,我好烧菜给春生吃。”
门第 第八章(3)
余阿姨一听,大惊失s,“织锦,不行,你不能学做饭,你这手不是伺候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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