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峰重新闭上了眼,他眉眼之间的疲惫神色越发明显,却又因为疼痛而不得不强撑着精神,一天中大部分时候都必须闭目养神,才能撑得更久一点。
顾凉月道:“昨天婉娘的那杯茶里加了毒,我若是向江湖放出了消息,说有人想救你,只能拿一叶老人的最后一张船图来换。你说,可有人会来吗?”
严峰道:“你不会这样做。”
顾凉月笑了,问他:“为何不会?”
“你如今在燕国已是丧家之犬,怎么会暴露自己方位?”
“那远山,你要我如何做才愿意告诉我船图下落?”
“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你要我如何做,才肯留我一条性命吗?”
“远山,我说了我对你是真心相交,你为何不信?难道你以为你现在经受的,就是我的全部手段了么?”
“自是不敢。”
“你现在不肯说也没关系,别忘了我们赌约,你最后总是要说的。”
严峰睁开了眼,他眼里已有隐约血丝,盯着人看时,像是一只被逼到了陌路的孤狼,疲惫又凶狠,他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嗓子里有沙砾划过,然而这点疼痛和手腕脚腕被镣铐锁住的疼痛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他对顾凉月说道:“你解了我的镣铐,我就告诉你,只是这船图,你只能自己去取。”
顾凉月便露出笑来,还是那种温柔至极的笑,就像一切如他所料那样。他想,果然是这样,哪位习武之人能容忍自己的双手双脚被废呢?
他让婉娘去解开严峰手脚上的镣铐。
镣铐落到车厢的地板上,发出沉沉一声重响,内部的铁刺已经被染成漆黑,铁刺尖上还挂带下来一点鲜红血肉。严峰手腕脚腕上原本被锁住的地方早已血肉模糊,不能看了,浓郁的血腥味在车厢内蔓延开来。婉娘帮他粗略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又喂着他喝了一杯茶,才退回了顾凉月身边。
严峰低着头,顾凉月也没有催促。
终于,严峰还是说道:“在严家,在我表弟江舍身上。”
不用顾凉月吩咐,婉娘就离开了车厢,去办接下来的事情,只剩下顾凉月和严峰沉默地待在一起。顾凉月看着严峰,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失望,他总觉得这人应该再硬气一些,坚持得再久一些,甚至干脆以死守节,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要告诉他,可若说这映像是从哪来的,却又连顾凉月自己也想不明白。那副下在茶里的毒药本来就有动摇人心智的效果,镣铐的厉害他也再清楚不过,那么这个结局,应该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令人满意,可是偏偏就留下了这么一点让人想不明白的遗憾,顾凉月只好放下。
他留着严峰,也不单单是只为了船图的。顾凉月开始真地考虑把严峰带回曜国,他认为严峰如今无颜回去,那么留在他手下做一个专门为他处理一些事的门客,对严峰来说也是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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